第16章 第四章:挣扎

　　城中媒体想必最近不会太闲。

　　大美女宛云踹走妹妹，取代宛今和冯简结婚，其中的详细内情无人知；冯家入住李氏企业三天，李氏企业大改革，两公司焕发新活力；李家企业内部股权变更，李二小姐宛灵对采访保持沉默——

　　夺人眼球的好题目，怎么写都充满八卦味道。

　　向来灵敏似犬科的媒体却集体保持缄默，仿佛是热闹前的最后缄默。

　　在此之前，冯简和宛云在试穿婚纱照时所需礼服。

　　冯简哗啦扯开男士更衣间的帘子，绕过蹲着夹夹子的裁缝，皱眉堪堪走下台。靠着李家关系从萨维尔街调来的成品西装已经开一个扣子，礼服本烘托男人华贵气度，但此刻，某人脸上的烦躁恼怒表情已经压过那点英俊，不甚得体地松着袖口微微喘气。

　　何泷径直走过去，往他背后一拍：“腰再挺直些。”

　　自从脱离贫民线自己当上老板，冯简很少被如此不客气地对待，不由眯起眼睛看向何泷。

　　何泷才懒得照顾他心情，退后一步打量冯简，心情不豫。

　　他们圈子里端得是内敛低调，本质仍然热衷追求繁复昂贵。习惯了李家男士领带动辄都七八十条摆满衣帽间，何泷难以置信得知冯简衣柜里名贵西服总共才两套，都是三年前款式，还多是成装，还只在正式场合才穿；领带衬衫鞋子一干都选得基本款，力求最大利用……

　　这绝对不是成功人士的内敛低调，这就是活生生乡土加小镇保险员气息。

　　何泷再次对这婚姻产生巨大怀疑和不值。

　　想当年李家鼎盛，再加上宛云的相貌，真真是无人不可选无人不可及，偏偏她万花丛中过，半叶不沾身，如今落到冯简这暴发户手里——罢了！

　　何泷噙着慈祥而残忍的笑容，打算让冯简滚回去换第十四件礼服。

　　冯简年少时脾气就不算好，此刻只面上平静，耐心已经耗光。他牢牢地站立不动，倒要看看何泷能耐自己何。

　　妆扮好的宛云闻声，掀开帘子从另一端提着裙子走过来。她帮冯简把驳领缓缓整理压平，道：“这件可以。”

　　何泷眯着眼盯了冯简足足十五秒钟，才非常勉强地首肯：“那也就它。”又利落指挥裁缝，“肩线重改，没看到小冯垮肩？”

　　冯简只是不理何泷——什么西服款式材质；领带长短花样；袖章讲究质地；皮鞋名号颜色；他听着这些都觉得头开始有两个大。怪不得李家逐渐式微——不式微才怪，这么个折腾法，置办寿衣都没那么华丽。

　　对上宛云近处清亮的双眸，冯简皱皱眉，不动声色拉开些距离。

　　宛云伸手再帮他扣上衬衫最上端的扣子，轻轻提醒他说：“你以后必须要习惯这些。”

　　冯简一皱眉。这话什么意思？是自己必须习惯这样的妻子和丈母娘？还是混入他们的圈子要必须习惯这些繁荣缛节？此刻，他才想着看了眼穿着婚纱的宛云。

　　她今日化得妆极浓，偏偏没有任何滞涩感，倒把漂亮轮廓勾勒清晰。雪缎婚纱下只露出百合般优雅的香肩，真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乍动颜色，在那明亮的礼服映衬下就非常扎眼。

　　试装摄影师自她出来，便连连谋杀菲林，赞不绝口：“！”

　　其实她并非二八。女人的容颜难抵岁月，气质更是需要多年熏陶。为了培养出宛云这样的万年美女，李家需要耗费多少财力和心血？

　　冯简插着兜，漫不经心地在旁边计算着蓄养这类麻烦生物的成本。

　　太妙了。他阴沉想，以后可真不愁自己没花钱的地方。

　　随后挑婚戒仍然不算是太愉快的过程。

　　冯简以为自己所做的只需要跟着这一大一老的小姐到珠宝店去，然后他会忽视尽量价钱尽快结账。但何泷直接把他们拉到什么私人珠宝首饰设计展。

　　展览的名字是，诸神黄昏的意思。所有珠宝的名字都出自希腊神话，代表设计出自名家之手，价格出自死亡之手。

　　何泷进门后熟门熟路地直奔贵宾厅看图册，中途被相熟的夫人拉走。

　　冯简这几日一直死气沉沉，此刻抱着冤大头的心情随意参观展览区展品，看到一条项链摆在展厅最中央，上书“鹅掌”。

　　巨大的钻石被立体切割在中央，成为项链的主石，旁边是橙色宝石围绕。整条首饰是复杂的工艺雕琢而成，上尖下散成枫叶型。灯光照耀，浓郁宝石和晶亮钻石交缠，一颜色鲜亮，一颜色闪烁，华贵优雅到极致，不和谐却甚是般配美丽。

　　冯简瞥了眼参考价钱，眼观鼻鼻观心。但那项链的确精致美丽，到底还是停驻多看了几眼。

　　宛云察觉他的凝视，温和说：“冯先生眼光真好，这项链成品叫鹅掌。盖因其中最大的裸石叫。希腊传说中，宙斯被公主丽达的美貌所吸引，但惧怕赫拉妒忌，变形为一只白色天鹅。丽达看宙斯所化的天鹅美丽，屈身相抱，和宙斯结缘。珠宝大师最后的作品以刚刚的故事命名。所谓鹅掌，大概也意为‘动情的脚印’。眼前这件虽然是仿品，但依旧足够珍贵。”

　　冯简抽了下嘴角，慢吞吞道：“噢，我读过的书不多，但听到那神话的版本可是宙斯对复仇女神涅墨西斯一见钟情，女神为避开宙斯，变身为不同的动物逃走，最后仍未能摆脱宙斯的追逐，终被宙斯化身的天鹅逮住施暴。”他讽刺道，“我看，这鹅掌算不得什么‘动情的脚印’，而是‘曾经屈辱过的化身’吧。”

　　宛云对他的拆台只一笑，随后轻叹道：“它真的很美，不是吗。”

　　冯简既然知道首饰真品的价格远非自己承担，倒也不怕宛云张口讨要，只冷哼：“这种东西好看虽好看，但买来又有什么用？”

　　宛云没有移开目光：“如果一定说实际用途，确实没有。但可以转赠他人啊，也可以自己作欣赏收藏。”

　　冯简抱臂看着对方，有点好奇却不感兴趣：“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听闻这话，宛云直起腰笑道：“也不是，”再歪头说，“女人想要的东西，其实都很简单。”

　　冯简随口问道：“那是什么？”

　　宛云沉默片刻：“也许，是送礼物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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