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圣银
重新回到物质领域，苏木手里还拎着魔腾的“尸体”，只是刚刚脱离精神领域的时候，魔腾的尸体就立刻在众目睽睽之下灰飞烟灭——大抵是两个领域之间的规律使然。魔腾毕竟已经炸掉了自己在物质领域的身体，只剩下精神领域的躯壳，如今这精神领域的躯壳被苏木带来物质领域，虽然说是灰飞烟灭，实际上却连灰都没有。
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尸灰之后，一身上下鲜血淋漓的苏木抬头看向周围房屋里隔着窗子看来的居民们，只瞧见他们满带惊恐的眼神，苏木就知道自己是被当成德玛西亚最厌恶的黑魔法师了。
贾克斯从另一边抱着灯柱施施然走了过来，而后站在苏木跟前将其上下打量了片刻。
“还挺惨。”
“是挺惨。”
苏木收刀入鞘，翻了个白眼。
却紧跟着，苏木的眼神就变得复杂起来，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逃了？”
“...逃了。”
苏木闻言，稍稍沉默了片刻之后只得苦笑一声。但贾克斯却并没有觉得意外，略微点头就算作罢，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而苏木则是转头看向城镇入口处被魔腾自爆波及到的几处住户，所有人都已经救了出来，身上多多少少有些狼狈，重伤者数量也是不少，却好在没有死亡。而先前的那个女人则是站在一旁，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忽然转头看来，满是血污灰尘的脸上一直都是冷冰冰的，表情也格外的僵硬，可唯独一双缓缓眯起来的眼睛里总是闪烁着莫名带有敌意的寒光。
见状，苏木心里的阴郁就暂且隐藏下来，他皱了皱眉头，忽然觉得这个女人的眼神有些格外针对自己。
“我惹着她了？”
苏木转头看向贾克斯，一脸的莫名其妙。
闻言，贾克斯忽然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
“你以前确实招惹过她，四年多以前近五年前的事儿了。女人都是相当记仇的。”
“四年前近五年前的事儿？”
苏木一愣，再回头看向那个面罩寒霜的女人——即便她满脸的血污灰尘，甚至根本认不出原本的样貌，可苏木也确实觉得有些熟悉，就跟之前第一次见到她的脸的时候一样，觉得熟悉却又偏偏想不起来。
但贾克斯却忽然转头看向周围那些隔着窗户看过来的居民们，岔开话题。
“要不要帮你解释一下？名声的好坏对你而言应该还是挺重要的。”
“大概吧...”
苏木随口应了一声，而后略作迟疑，抬腿走向那个女人。
贾克斯瞧见苏木动作，站在原地没动，却面具背后的脸上露出一副看戏的表情。可苏木刚走没多远，附近一家居民的房门就忽然被人推开，已经半月没见的阿贝尔就从里面匆匆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对脸色惨白的年迈夫妇，手忙脚乱地想要拉住阿贝尔。可年迈夫妇毕竟年迈，手脚已经不太利落，还是让阿贝尔跑了过来。
大抵他们就是最终决定出来的，收养阿贝尔的邻居了。
“大哥哥！”
阿贝尔在苏木跟前止步，似乎是之前跑得太快了还险些摔倒，所幸苏木眼疾手快，扶住了阿贝尔的肩膀，却手上的血污也在阿贝尔的肩膀上留下一个血手印。
后面的年迈夫妇已经吓得近乎晕厥过去。
“刚才那个，是魔腾吗？”
阿贝尔张大了眼睛看着苏木，小脸泛白，有些紧张。
苏木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点头。
“它已经死了，对吗？”
见状，阿贝尔忽然变得更紧张了，直接伸手拉住苏木满是血污的衣角，小脸上写满了迫切。
可闻言之后，苏木并没有直接回答，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格外复杂——魔腾大抵是逃回伊芙琳所说的那个黑暗裂缝了，就像贾克斯在听到魔腾没死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失望也或意外，便足够说明黑暗生物都有着足够的自保手段，而且那些自保手段让贾克斯也无能为力。可那所谓的自保手段究竟是不是回归黑暗裂缝...恐怕伊芙琳也是不会轻易坦白的。
另一方面，苏木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撒谎。
虽然魔腾没死，但至少在短时间内，甚至几十年上百年内，那个制造了无数恐慌和混乱的黑暗生物都不会再出现了。
“大哥哥，魔腾，没死吗？那爸爸他...”
阿贝尔的声音把苏木拉回现在，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稚嫩的声音也在略微地颤抖着。
苏木动了动嘴角，然后缓缓蹲下身来，看着阿贝尔已经越发惨白的小脸，忽然有些明白贾克斯一定要把这些黑暗生物全部赶走的理由了，就把手在身上还算干净的地方擦了擦，然后按在阿贝尔的脑袋上揉了揉他的头发。
“魔腾没死，但直到阿贝尔长大之前，它都不会再出现了。所以呢，阿贝尔以后要乖乖听你现在的爸爸妈妈的话，好好吃饭，然后长得壮壮的，等你再长大一些，就可以去军队训练，也可以去艾欧尼亚学习，然后变得很厉害很厉害，那样的话，等到魔腾再回来的时候，你就可以像大哥哥一样保护你现在的爸爸妈妈还有朋友们了。”
说着，苏木忽然沉默下来。
尽管他没有提到塞尔温，阿贝尔的爸爸，但这个小男孩儿显然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虽然苏木一直在控制着自己，让他的语气可以更轻柔一些，可阿贝尔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只是一直咬着嘴角，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那对年迈夫妇战战兢兢地靠近过来。
年迈的妇人小心翼翼开口道：
“我们告诉阿贝尔，他爸爸被魔腾抓走了，但只要王国的军队可以杀掉魔腾，就能救回他的爸爸。”
而她的丈夫则是迅速地抱住阿贝尔，从苏木的手里把人抢走，然后匆匆忙忙退后几步，满脸警惕地盯着苏木。
但苏木只是看他一眼，勉强笑了一笑就重新起身。
“...阿贝尔已经没了父亲，以后，就拜托你们了。”
略作沉默之后，苏木轻叹一声，而后又重新沉默下来，忽然没了解释自己并不是一个黑魔法师的心情。阿贝尔的出现让他有些意外，同时也觉得心里莫名有些沉重，便深吸一口气后沉默着迈开脚步，从那对年迈夫妇的远处绕开，走向那个女人。
可没走多远，那妇人就忽然急匆匆地追了上来，拦在苏木面前，但她的样子看起来格外紧张。
“你，你不是黑魔法师！你是艾欧尼亚人！”
闻言，苏木一愣，而后才稍有迟疑地轻轻点头，又脸色复杂地轻轻摇头。
见状，反而是妇人忽然一愣。
苏木的表情略有些复杂，略微斟酌了片刻才开口解释道：
“我在艾欧尼亚待过几年，学了他们进入精神领域的法子。可能您不太明白什么是精神领域，就是...嗯，就是...”
苏木忽然有些为难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跟一个对此所知甚少的普通人解释精神领域。
可妇人却忽然笑了起来，而且整个人也都放松了很多。
“我知道什么是精神领域，福斯拜罗每年都会有一群来自艾欧尼亚的商人贩卖只他们那里才有的厚实毛皮和胭脂，而且还会分出很大一部分送往雄都的商铺。那些人里有一个是我的朋友，他跟我提起过精神领域，还说精神领域是我们凡人进不去的地方，只有上天选中的守护者才能找到精神领域，而艾欧尼亚的均衡教派就是那样一个地方，那个教派里的人总是神出鬼没，负责守护艾欧尼亚的均衡。嗯，我不太明白什么是均衡，但听起来很像是为了荣耀与和平。”
“守护者？”
“没错，守护者！”
妇人非常肯定地点头，已经全然放松下来，甚至还有些兴奋。
妇人的丈夫也领着已经擦干了眼泪的阿贝尔走了过来，他听到了两人先前的对话，脸上满是羞愧。
“很抱歉，守护者大人，请原谅我们先前的无知和冒犯。”
而更多人也接连走出家门，聚集在苏木的周围，他们望向苏木的眼神里显然是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和厌恶，反而多了一些莫名的好奇乃至不可理喻的崇拜。
苏木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而那个女人却忽然出现在人群背后，拍了拍手，开口喊了一声：
“大家安静一下。”
见到这个女人之后，原本还吵闹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并且给她让开一条路出来，可以方便女人走进人群。
来到苏木跟前的时候，那女人又冷冰冰地瞧他一眼，之后才转身面向群众，沉声开口道：
“守护者大人身上还有伤，他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请各位谅解一下。当然，如果你们有什么话想对守护者大人说，或者想要了解这位守护者大人，可以去找那个身上穿着斗篷的家伙，他是守护者大人的朋友和侍从。而且你们的邻居也需要帮助。”
说着，那女人忽然伸手指向站在远处看热闹的贾克斯。
闻言之后，人群里立刻响起一片赞同的声音，尽管很多人都有些依依不舍，甚至一些姿色尚可的女子还在暗送秋波，可人群还是很快就全部散开，很多人直接围住了有些措手不及的贾克斯，也有一部分人去了城镇入口的附近，帮助那些被无辜牵连的邻居们收拾家财。但收养了阿贝尔的那对年迈夫妇却留了下来，盛情邀请苏木和那个女人一起去家里休息。
而他们对那个女人的称呼则是猎魔人，似乎已经非常相熟。
拒绝不得的苏木只得答应下来。
在去往年迈夫妇家里的路上，苏木转头看向那个满脸血污灰尘的女人，面露狐疑。
“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四年前？”
女人瞥苏木一眼，略微皱眉，然后卸下手腕上的弩箭，用打磨锃亮可以反光的箭头平面当作镜子。
再之后，女人平静地把弩箭重新嵌入机栝。
“我叫薇恩，肖娜·薇恩。”
闻言，苏木脚步一顿，四年半近五年前的事忽然涌现在脑海里，脸色就当即一沉，一身的杀气腾腾立刻指向薇恩。
走在前面的年迈夫妇忽然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嘴里嘀咕着怎么忽然变冷了。
“你想给米歇尔报仇？但她没死。”
薇恩脚步不停，脸色如常，似乎并没有任何负罪感。
和当初苏木所知道的那个薇恩天差地别。
“在动手之前你最好先考虑清楚，我是猎魔人，而且已经在福斯拜罗住了好几天了，几乎所有人都见过我，也知道我是猎魔人。德玛西亚承认猎魔人，但守护者却只是这座城镇里内部流传的说法，所以猎魔人的地位并不比守护者低，甚至更高，他们只是从没见过那所谓的守护者罢了，你还是第一个。可这并不能代表什么。所以，别把自己看得太高，如果你敢跟我动手，我可以保证这个镇子上的人很快就会联合起来把你丢出去。”
“你...”
苏木眼神一戾，左手压下刀鞘，右手已经握住了刀柄。
可终归还是没能出刀。
薇恩忽然冷哼一声，转头瞥了苏木一眼。
“当初你和菲奥娜奎因她们一起把我当成犯人一样软禁我的事，我也一样记着呢。米歇尔那次，只能算是利息。”
“你想怎样。”
苏木眯了下眼睛，胸膛深深起伏一次，压下心里的燥怒。
薇恩确实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又或许她就是从米歇尔那次受伤之后才变成了这样，可无论如何，薇恩都不再是当初那个肖娜家的小公主了，更没了一个德玛西亚贵族该有的样子。
“我没想怎样。”
薇恩略微抬起下巴，眼角斜眯着苏木，上下审视的目光里带着浓重的怀疑。
“但如果你并不是那什么守护者的话，你就死定了。”
“你可以直接来试试。”
苏木轻哼一声，手掌离开黑刀，冷着脸抬脚跟上已经快要走远的年迈夫妇。
但薇恩却忽然抬起左手，袖口里忽然吐出一支锋芒森寒的圣银弩箭——和右手手腕连弩上的弩箭不同，这支箭被打磨得更加锋利，并且用德玛西亚产量稀少的圣银打造而成——圣银和精钢很像，但区别也很明显，一眼就能看的出来，毕竟寻常精钢无论打磨得如何光滑锋利，它的周围都不会有一圈朦胧的银光弥漫出来。
而这种银光不仅可以轻易地破碎魔法，还会对不惧凡铁的黑暗生物造成致命伤害。
“你觉得我是黑暗生物？还是黑魔法师？”
苏木瞥了一眼拦在面前的圣银弩箭，抬手屈指一弹就险些让薇恩脸色微变，险些将圣银弩箭脱手而出。
只论蛮力，苏木毕竟不输亡灵塞恩，更何况那还是半月之前——在吃了伊芙琳的一条手臂之后，尽管苏木没有尝试过，却也约莫着等同猎杀了近百只恶鬼，蛮力便更盛许多。
“我还没混到会被一把刀给吃了的地步。”
留下这句话，苏木冷笑一声便不再理会，径直走到前面。
薇恩冷着脸站在原地，低头看一眼手里的圣银弩箭——尽管并不是非常明显，但苏木屈指弹中的地方却也隐约出现了些许的黑灰，像是凡铁被炭火熏烤过一瞬。
但这只是因为苏木身上沾染了魔腾的些许气息罢了。
随手擦净了上面的黑灰，薇恩脸色平静地把圣银弩箭重新收回衣袖，之后才冷着脸迈开脚步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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