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归期（五）

　　兰儿用钥匙解开了我身上的锁，又一把将我推出去：“兰儿受了姐姐许多恩惠，兰儿知道姐姐是好人，不应该就这样落入静纬的手中。”

　　“蜀王已经把钱筹齐，只等姐姐出现了。静纬意欲杀害姐姐，就让兰儿报答一次吧。”

　　我有些哽咽，不知如何是好。

　　少女却笑得粲然，我心中一动，拥住她，在她耳边轻语:“你真好……像我妹妹，小歌。”

　　一千两的黄金，不多不少，整齐地码在琉璃棺前，刺伤了每个人的眼。

　　我望着玻璃棺中的颜子箴，抬头问道:“何时放人。”

　　蒙面人略一点头，递给我一张字条。

　　“三日后，城北将军府。”

　　我大致看过，转身将字条扔进烛光中。

　　“告诉你家主人，江无渔也不是好欺负的。若贵主此次言而无信，就莫怪无渔……玉石俱焚。”

　　出了朱雀门，只见日光倾城。颓然走在街上，却看见人潮涌动，打听许久，方知这七日的风云变幻。

　　杜党终是决定放弃朝中的华贵人，因为她太不听话了，竟然私底下敛财筹资。

　　闻之，我心里一惊。

　　华贵人一朝失宠，人们都说，凤凰儿从枝头狠狠摔了下来。华贵人平日里率真傲慢，从不把其他嫔妃放在眼里，此番却是吃尽了苦头。

　　皇帝打算用她来挫一挫杜党的锐气，亲自去冷宫看望一次后，叹息着下旨判了死刑。

　　为了江山，终究是要有人牺牲的。

　　我几乎是飞奔着去了蜀王府。

　　魏书齐亦凝眉静坐，眼圈肿了一层，又红了一层。茶水不知换过几遍，上好的铁观音在眼中都失去了那明快的碧色。

　　我……”我刚开口，就被他喝止。

　　半响，他轻轻沾了茶水，在桌上写道：“我自有办法。

　　三日后，便是午门问斩。

　　小歌被带上了皇宫城墙，依旧是那张美丽的脸。我在城墙下面仰视她，忽觉得那笑容满是释然和……幸福。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我似乎听到她低声的吟唱，低眉，我泪落如珠。

　　就在前一夜，魏书齐和我说了好多：小歌得知我谋害她的事，将我幽囚只为了保我免于一死；小歌入宫以来便一直为我筹资，所以才会被杜党抓住把柄；小歌那日故意与我吵架让我恨透了她，就不会冒险救她。

　　每一件，都令我心惊胆战，不能言语。

　　思绪被眼前的嘈杂打断。抬头，不禁惊呼出声。东南角不知何时出现了军队，领头之人，却是魏书齐。

　　我暗暗忐忑。

　　魏书齐带了军队，他为了救小歌，竟提前将军队带了出来。

　　此一番，谋反之意昭然若揭。然而时机并未成熟，贸然行动只会失败。

　　正想着，四围忽地静下来。皇帝登上城头，只待一声令下。

　　小歌笑得凄然，骄傲如她，定不会求饶。她终究还是没有变的。

　　“陛下，臣妾今日死不足借，只是臣妾要宣布一件事。”小歌道，一时间竟无人敢应。

　　旋即，她微微抬手，拿出几卷泛黄的卷宗，朗声念起来。

　　上述，竟全部是杜党作恶的证据。一条条念出，四下逐渐安静。

　　杜党罪过，天下皆知。只是一来苦于没有切实的证据，二来没有足以与之抗衡的军队。小歌却全部都做到了。

　　忽然之间，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羽箭，破空而过。我想要喊她，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看着小歌自城头坠落，白色的华裳飘飞，美丽得像是一瓣梨花的飘落。

　　魏书齐怒喝一声，策马奔去。铁马银枪铮铮，踏在青石板上，一声声敲打人们的心房。

　　他还是在乎她的……但小歌已经看不到了。

　　隔着人群，我终是不能再清楚地看到他们。

　　水中月，镜中花。到最后我才明白，原来所有这一切，都不过只是一场空。

　　凉州的梨花开了又谢，到最后我们也没有能再回去。

　　良久过去，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小歌的话。这是多年的宿疾，她的话总是耳鸣一般地萦绕在我耳边嗡嗡作响，听得十分不清楚，然而这次却格外清晰。

　　“蜀王军队是我调来护帝君平安的，望陛下鉴其忠心如悬月。”

　　“吾平生心愿寥寥，此次冒险入宫，收集杜党罪证，只为了还天下一个太平，还阿渔一个真相。颜子箴早就投奔了杜党，他们合伙骗了你这么多年。我为你报了仇……”

　　“书齐，你和阿渔，是我最爱的两个人。我们回凉州看梨花，梨花很漂亮，像阿渔一样。”。

　　“阿渔，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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