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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倍称之息


  九皇子天炽大马金刀地坐在缓福斋里狼吞虎咽眼前的食物,风卷残云,满满一桌子的奇珍异馐就被他毫无美感可言地倒进了肚子,若不是韬世眼疾手快,估摸着这时那套虽谈不上价值连城却也价格不菲的精致餐盘也已经在他的胃里被一点点消化了。

  “好好擦擦你那张大嘴,现如今你也是做兄长的人了,该有兄长的样子,文雅一点。”韬世由不屑转为厌烦,忍不住开口训斥,说话间拉过一旁目瞪口呆的男童安慰道,“不怕啊,他不吃会动的东西。”

  “哎,你这话说得,好像我跟你一样天生爱吃似的。”天炽不乐意地抬起头,一边反驳一边还不忘往嘴里塞东西,“说实话,看着这满桌子的食物,我也腻歪,但我这也不是没办法吗,嘴嫌麻烦可肚子受不了,不吞点东西,晚上我睡不着觉!就跟你一样,我要给你这张出了名刁钻的嘴喂点烂菜叶子什么的,你不得跟我拼命?”

  韬世眉头一皱,索性眼不见为净,拉着男童离开桌边走到外厅去坐:“我哪跟你一样啦?我是饕餮没错,我贪吃,但我只挑精致的吃,不胡吃海塞;你是螭吻,你那叫吞,没事你去御花园吞个假山石凳什么的,没人管你,别糟践了那一桌子美味!”话刚至此,韬世突然灵光一闪,揶揄道,“对了,前先日子监兵神君上表说涴水一代山臊多出没,大量偷食江中虾蟹,使得那江中冉遗鱼数量锐减,能送往人间界历劫修行的更是无几,此般下去恐生祸事,你不如去助他一臂之力,吞几只山臊不是甚好?”

  “你……”天炽闻言差点一口菜喷了出来,胡乱拿手捂着嘴硬把满嘴的食物咽了下去,又草草抹了两下嘴边的油渍,气急败坏地呛声道,“好你个阴损吃货,真道我是只长肚子不长脑子啊,你说得轻巧,让我去吞山臊,谁知道那其中是否就混着哪座山头的山神,我这一口下去,吞错了你负责?”

  “哎,你这就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我可是见你最近饭量见长,这饱腹时间越来越短,饥肠辘辘的次数逐日增多,怕这宫里的粮草不够填饱你,所以才提议让你去尝尝那世间少有的山珍美味。何况,你若是真借此机会吞了哪家的山神,果腹之余还添了修为,那倒是你的福分了。像你现在这般天天窝在这深宫大院里,不修身不养性,万一哪天饿得暴走,真把什么值钱的宝贝吞了下去,怕是到时候就得有人把你绑了去喂那山臊。”

  天炽还想反驳,一转念似乎又想起些什么,脑中闪过一个白衣男子拂袖而去的背影,于是干咽了口唾沫,咬了咬嘴唇,还是决定放弃争辩,继续把注意力放回到消灭剩余的食物上。

  见天炽无言以对,韬世得意地搂过身边的男童,挑了果盘里的水果逗他。

  “韬世哥哥!”韬世和天炽刚休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门外就响起了孩童银铃般的呼唤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清脆的叫声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从庭院那头由远及近。不一会儿,门边探出一个晃动着双髻的小脑袋,随即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跑跳着进屋,一下子蹿进了韬世的怀里,把原本他臂弯里的男童挤了出去,娇嗔道:“韬世哥哥,帮我教训九皇兄,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他总欺负我!”

  “哎哎哎,殁魃,不准说胡话!我怎么就欺负你了,我那是疼爱你!”天炽总算是吞够了,腆着肚子从里厅走出来,嘴角还残留着斑斑油渍。他不客气地将硕大的身体往椅榻里一塞,心满意足地眯缝起眼睛:“来,让皇兄我再好好疼爱疼爱你!”说话间已经探出手准备去拽韬世怀里的殁魃。

  殁魃眼中,天炽那张不怀好意的笑脸早已与洪水猛兽无异,慌张地甩开那双肥硕的魔爪,躲到了韬世背后。

  “行了,别再回头又污了‘疼爱’两字。”韬世嫌弃地挡下天炽满是油腥味的双手。

  “嘿嘿。”天炽憨憨一笑,收回的双手攀上腰间坠着的龙纹玉佩把玩起来。

  后宫已多年未添子嗣,天炽排行最小,受尽兄长们的花式“关爱”。直到三年前再添新丁,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天炽一朝摘掉戴了十多年的“老幺”帽子,欣喜若狂之下,把以前众哥哥戏耍他的招式升级改进,一个不落地全用到了殁魃身上。没成想,这事还挺上瘾,现在,他只要一看到殁魃那神气活现的双髻,就不由自主地想去搓揉一番。

  “对了,韬世哥,我说你从刚才起,身边就跟着这么个小鬼,难不成你那咸若斋缺人手新添个打杂的?还添个这么小的,我看端茶倒水都费劲。”

  经天炽提醒,韬世才想起自己并非只身前来,而是要给几位兄弟介绍新人。刚想把人拉至近前,一回头却发现殁魃已经和那男童三两句地攀谈了起来。

  “我叫殁魃,你呢?”殁魃好奇地伸手去触碰男童的双垂髻,被男童惊恐地躲开了。

  “我……我没名字。”男童窃生生地回答。

  “没名字?那别人都怎么叫你啊?”

  “霖姐姐叫我小鬼,其他没人叫过我。”

  “你也认识霖姐姐?”殁魃兴奋地追问,突然脸色又是一变,故作老成地说,“不对,不是霖姐姐,得叫姑姑才是。”

  “姑姑?”

  “嗯!我叫她姑姑,九皇兄叫她姑姑,韬世哥哥也叫她姑姑,就连大皇兄也得叫她姑姑,所以你也得叫她姑姑。”殁魃一面摇头晃脑地解释一面把视线转向男童唇下坠着的铜环之上,好奇地问道,“你那嘴上的环是什么?”这铜环透着幽深的红光,看上去颇为有趣。

  谁知手还未触及,一道紫光闪过,男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蚌壳轰然落地。

  殁魃还未叫出声,天炽已经以前所未有的惊人速度从椅榻上“嗷呜”一声蹿了起来。

  “他是椒图,生于深海之中,性格有些自闭怕生。”韬世端起茶杯呷上一口,不满地瞟了一眼他这个草包弟弟,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上月初,我奉圣上之命前去麒麟阁寻找庆霖陛下,这事你可知?”

  天炽张了张嘴,愣是发不出一声,茫然地点点头。

  韬世怔怔地盯着趋于平静的杯中水,眉梢轻挑,自嘲地轻叹一声:“结果那位陛下没请回来,却把他给带回来了。”

  “这么说来,方才我一路上听到的传言都是真的喽?”门外踏进一中年男子,一拢白衣,青纹云袖,银色腰带,腰旁也坠一块上好的龙纹美玉,容貌儒雅秀美,透着几分稳重,一进门就向着在场的韬世拱手行礼。此人正是大皇子天裘。

  天炽见大哥来了,立刻堆起一脸谄笑迎了上去:“什么传言?我怎么没听说。”

  天裘没有理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便绕道而过,简单与韬世寒暄了几句后,径直走向椒图,上下左右细细打量,时不时颔首点头:“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面对天裘的冷漠,天炽脸上的笑容反而更加放大,紧贴上去追问。同时,他也心下懊悔,直觉自己错过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韬世自小在军中长大,现在担着个中郎将的职,偶尔也会去三皇子府小住或领命出宫办事,见识过宫外的花花世界。可他这过气“老幺”就没那么幸运了,常年待在这深宫之中足不出户,整天眼所能见耳所能闻的就只有前朝臣子的勾心斗角和后宫嫔妃的争风吃醋,日子一天一天过,眼见却未有丝毫长进。出生至今一十七载,也就当年殁魃的出现闹起了一些波澜让他觉得兴味十足。

  说起来,那是在三年前,龙帝一统中土,受八方朝拜,要举办七七四十九天的大典。大典之上,龙帝封赏四方、宴请天下君王,受邀前来的不仅有掌管四方疆土的四神君,就连一向深居简出、同为四灵之一的大长老亀燮陛下也难得出席,唯独缺了麒麟主一人。

  如此重要的日子,四灵之首迟迟不露面,可想而知,引来多少非议,其中更不乏对庆霖的诟病。

  正当人言啧啧之时,殿外忽有人禀报麒麟阁送来了贺礼,随后一架没有轿夫的八抬大轿飘到了大殿之上,撩起轿帘子一看,里面坐着个身着鹤氅、始龀之年的小孩。这小孩便是殁魃,原形为蚣蝮,是龙帝统一天下之前,亲征之时抽空与一鲤鱼精所生。

  殁魃的出现瞬时给整座帝宫蒙上了一层尴尬之色,人们当即便已无心庆祝,大长老亀燮和四神君更是在当日便匆匆告退。龙帝倒也没拦着,反倒是在第三日便提前遣散了宴席。

  庆霖的这一大礼不仅毁了大典,更是当众给了龙帝难堪,亦是从那时起,龙帝就整日的心神惶惶,把接庆霖回宫的事长挂嘴边。可他这个义妹行踪诡秘,终日不在麒麟阁,而是灵界人间神出鬼没,龙帝派出了数队人马天上地下折腾了三年却始终一无所获。若不是此次麒麟阁钟声大作,怕是再增派些人手找上个一年半载也仍将无果而返。

  现如今,殁魃已入皇籍,他所带来的后续影响也渐渐淡去,眼见“平和安详”的日子来临,天炽真真是满心的不舍。结果,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大事件,他却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自然是要捶胸顿足的。

  与之相反,天裘的反应就淡然了许多,只见他对着椒图和颜悦色:“小家伙,出来吧。别害怕,我叫天裘,跟你一样,同是龙帝之子。”作为皇子,他与那些躲在角落三五成群哭天抹泪的嫔妃不同,对于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毫无抵触之感,“在这帝宫中,我是兄弟几个里面年纪最长的,你若愿意,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叫我大皇兄。韬世你已见过,那边那个胖子,是你九皇兄,待会其他几位皇兄都会进宫来看你,我再领你一一见过。”

  椒图听着天裘的一番细语,小心翼翼地抬起一条缝隙,战战兢兢地向外打量。

  “天谙也回来了?”韬世放下手中把玩的茶具问道。

  殁魃刚进宫那会儿,前朝后宫暗流涌动,远不如表面上那般风平浪静,这次又来一个椒图,恐怕火上浇油。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不由得不让人多想:庆霖这是掐着手指算准了时间在挖坑。

  只是两个连牙都没长齐的孩子,就足以让这中土灵界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想来带椒图回宫的自己也已经被无数人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了吧,这以后的日子只能更加如履薄冰。

  想到这,韬世对自己凶吉难测的未来报以淡淡的苦笑。

  天裘闻言回身应答:“是啊,七皇弟原在南方陵光神君的地界巡察,这一听说宫里头有了变故,正加紧赶回来呢,估摸着这会儿已经进了中原地界。别看这几十尺的宫墙,照旧隔不住众多耳目,纵是这深宫大院戒备森严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可这不长脚的消息反而畅行无阻得很。才半日的功夫,这中土灵界上至神君,下至百姓,十有六七都知道龙帝殿前又冒出了个嫡亲的民间龙子。”

  虽然天裘身为龙帝宫中长子,但他生性淡泊名利,一心只愿与琴箫长伴与野鹤为伍,因此这番话他真是说者无心。

  “原来如此!”天炽突然拍腿大叫。不仅是椒图被他吓得重新闭壳自守,就连在场的其他人也着实被他吓了一跳。

  “做什么一惊一乍的?”韬世不满地上前一步,摆出反手就要抽他的架势,“如果椒图以后再不肯出壳,你就等着圣上找个盒子把你也一辈子封在里面好了。”

  天炽忙抬手护住脑袋,他自是知道,他爹不会真为了一个私生子而给他这正牌皇子多大的惩罚,但他是真的怕韬世会一个巴掌扇下来。

  他嘴上逞强,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谁、谁、谁让你们两个无视我了?也不肯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亏得我天资聪颖,难不成你不说还不准我自己悟出来?”

  韬世被口嫌体正直的九皇子逗得哭笑不得:“那你倒是说说,天资聪颖的你都悟出了些什么?”

  “这简单!”天炽见韬世将右手收回身后,马上挺直腰板,得意洋洋地摇头晃脑起来,“他是咱爹在宫外寻花问柳,其中一笔风流债的利息……”

  “啪”一声脆响,天炽话音未落,后脑勺上已经狠狠地吃了韬世一巴掌:“你怎么什么实话都敢往外说啊?!”

  “呃……”天炽有一刻举得自己脑子被拍飞了,一片空白——毕竟是上过战场的手掌,掌力非同一般——这一掌拍下去,直打得天炽眼冒金星,只能捂着脑袋蹲在地上□□,“你……你自己也说……这是实话了,下手怎么还那么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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