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情报
其实事情发展到如今这般情况，也挺微妙的。这些连串起来一桩接一桩的破事儿皆因许佑德而起，但许佑德一开始却也只想着拿回一个小小的林记商会家主位而已。
谁也没料到林记商会竟是一个导火索，一并拉起了斗争的动荡序幕。
许佑德先抬手，温温和和地制止了朱载辛想一口气介绍完的冲动，问道：“平王殿下，虽说我手上消息不多，但也明白‘三把刀’是牵动社稷的宝贝，您如此贸然和盘托出于我等，会不会略有不妥？”
沈睿腹诽着，许佑德说不妥算是体面了，会不会杀了我们灭口才是该问的。
朱载辛望四周看了看，只有一把椅子，他也不愿意太过突出，遂直接席地而坐，他拍了拍周围的位置，示意诸位落座，许佑德，沈钶沈睿瞧了，也学着他模样做下。
四人围成了四角，若是能应景地拿出副牌，立刻就能开始一场厮杀的马吊。
可惜没人手上有这等娱乐玩意，朱载辛看着面色沉重的几人，笑了笑缓和了下气氛，先问道：“我看你们几个眼生，应该是没有入朝为官的吧。”
沈钶摇头：“没有。”
“那有官家子弟吗？”他这话一出，就感受到周围的迟疑，又解释道，“不是想探听你们身份，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就好。”
沈钶黝黑的眼珠深不见底，良久，慢慢吐出个字儿来：“有。”
朱载辛：“那你们可以回去问问你们为官的长辈关于‘三把刀’的事儿，应该大多数人都有所耳闻。”
沈睿猛地一噎，感情他们捂了半天的秘密根本就是个公之于众的八卦？
不过想想也对，倘若不是个已经流传到市面上的八卦，许家那可怜的英年早逝的大老爷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朱载辛继续道：“我先皇堂哥最是个弯绕肠子，下命令偏不爱下明面上的，就要文绉绉地布个谜面来猜。他病重还未离世那会儿，‘三把刀’的消息就已经传出来了。”
沈睿好奇道：“是什么？”
“凤凰蛋，麒麟子，白玉貔貅。”
“.......”
几人起先还没反应过来，待到意识到这就是那所为的‘三把刀’的答案消息，都默默地震惊起来。
沈睿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毫无意识地把拳头往里头一松；沈钶猛地一皱眉，脖子往前头一梗，也是疑惑。
许佑德：“呵呵。”
沈睿不死心地问道：“是不是有三把刀，名字叫做‘凤凰蛋’，‘麒麟子’和‘白玉貔貅’。”
朱载辛果断地摇了摇头，与她道：“不是，刀是虚指，意为利器，并不是砍菜劈柴的那些刀。”
沈睿琢磨着那‘三把刀’的介绍，实话实说：“我觉得有点玄幻。”
“何止是你，就连满腹文章见地的内阁大学士们都摸不着头脑，”朱载辛摇摇头，似是对自己这位皇帝表哥很是无奈。“所以虽然传言都说‘三把刀，利刃稳江山’，可几乎没有人愿意去寻，只把它当作了先皇的玩笑。”
沈睿扶额，略有些汗颜：“这不是玩笑，还能是什么？”
还能是传奇话本子，还能是市井假谣言，反正不会是真的什么所谓“稳江山利刃”。
调查来调查去，还带拼上三人的性命，结果就调查出这么个玩笑出来，一时间，沈睿略有些泄气。
若说对女人察言观色的能耐，京城里朱载辛说了第二，怕是就没人敢说第一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身边这个小姑娘的沮丧，很是顺手地就把手给搭过去了：“先别唉声叹气，关于许家的事儿我还没......？？？你们在干什么？”
他爪子一抓，抓到个带着老茧的物什，很明显不是美人娇嫩漂亮的香肩。
许佑德客客气气地扶住了朱载辛的色爪：“我看王爷手掌沾了灰尘，便拿袖子给你擦干净。”
沈钶：“我妹妹肩膀上有个虫子，我赶一下。”
沈睿：“......”
许佑德顺着沈钶的话说道：“殿下，此间灰暗，小心蚊虫叮人啊。”
沈钶：“许是毒物。”
许佑德认真点头：“是的。”
沈睿心下感叹，没想到大哥和许佑德配合得还挺默契，尤其是在一本正经忽悠人这一方面。
朱载辛虽是狐疑，到底把爪子给收了回去，他眼风一扫，扫过了甬道两排陈列齐整规律的灯烛道：“我看这屋子里点的都是鱼油灯，烧出来的烟可是能除百毒的。”
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拔尖的珍宝，蜡烛这一行自然也不例外。它们这一行，首魁是东海鲛人油做的长明灯，燃能千年，香可安神，但因为原材料鲛人太难捕捞，自然也便珍惜。紧随其后的榜眼便是鱼油灯，也是东海那边的特色，不过是用深海鱼油做的灯烛，相比于长明灯，燃烧时间短了那么一咪咪，香味功效也矮了那么一丢丢。
不过大户人家也愿意用就是了。
许佑德目光也随之望过去，漫漫暖光在他眼里聚集成了一盏明灯，光明得几乎照亮了他的整张面容。他抿唇一笑，解释道：“也可能是时间长了，效用减了，蚊虫这才敢肆虐了。”
朱载辛：“是吗？”
许佑德：“是呀。”
他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礼貌假笑，朱载辛也实在做不出伸手狂打笑脸人这种不体面的活儿来，遂说道：“哦，那好，我们来说说许家......”
“许家，许家，”他念叨了两声，又疑惑起来，“许家有什么好说的，守着一摊子陈年旧网，最后还被朝廷给回收去了，没什么说的了。”
许佑德作为许家正儿八经仅存的后人，很是赞同地点头道：“不错，没什么可说的。”
朱载辛开始稍稍简单地介绍道：“许家在全国布了一张大网，主农商贸易这一块消息收录，收集各省实时商品数据。”
许佑德补充道：“分析整理，编纂成卷。”
朱载辛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又继续道：“朝廷每年的都会对这些案卷进行排查整理，来进行税收改制的微调，或者相应省市田税徭役的变化。”
许佑德接着补充道：“算是和地方官的查核一起进行。”
朱载辛：“不过近三十年间，因为东海沿岸水寇倭患的猖獗，情报系统和兵部开始部分杂糅，不仅是要掌握全国贸易市场的实时动态，还需要看紧东南沿海的外贼情况。”
许佑德：“他们还有一个重点，就是海外贸易的监督。”
朱载辛忍无可忍，板过脸来对着许佑德斥道：“你怎么回事？”
许佑德：“？？？”
朱载辛：“长得没我帅气，却还想来抢我风头？”
怕是刚刚接的几句话惹恼了这位高高在上的王爷，许佑德好脾气地笑道：“王爷息怒，不过对于许家的情报机构讯息，我这边也了解的多一些。”
朱载辛嗤笑一声：“怎么的，莫非你是许家人？”
许佑德施施然拱手：“在下确实姓许。”
朱载辛一愣，继续嗤笑：“姓许又怎么的，莫非你是情报许家最后一根独苗苗？”
许佑德：“是的呀。”
朱载辛一噎。
许佑德目光放远，追忆往昔道：“说起来，许家情报网能重归朝廷麾下，我的外祖父实在是功不可没呀。”
朱载辛：“......”
他自然知道当初是怎么一回事。
“哈哈，原来是这样呀，”朱载辛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那我就不班门弄斧了，就此打住，打住。”
许佑德还在那笑着夸耀：“王爷介绍得很好。”
朱载辛真心实意：“你就别夸我了，我慎得慌。”
“......”
能从朱载辛手里拿到的消息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便面临了一项更重要的抉择。但这抉择的代价太过沉重，让在场的几人都不怎么想主动提及。无言相对了好一会儿，许佑德起身道：“罢了，我来吧。”
“非如此不可吗？”
许佑德沉声道：“非如此不可。”
沈钶：“这留下的一批人，交到朝廷是叛国不忠的罪臣，放任在外是流窜不安的贼寇。都是该死的，声势浩大地送监难免惹那边瞩目，不如于此夜悄无声息的......”
杀光。
沈睿自然知道这是最优法子，却还是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朱载辛没问什么事儿，直接问道：“要我帮忙吗？”
许佑德婉言相拒：“不用，谢谢。”
朱载辛：“那我能带几个人出来吗？”他还惦记着那几位品貌端庄，上得厅堂的佳人。
许佑德温声拒绝：“他们已经是贼寇的亲眷了。”
这话点到为止，朱载辛也不多说勉强，只把手交叠着靠在脑后，放松着倚在了石壁上嘟囔：“唉，这次的行侠仗义可太糟糕了。”
沈钶：“我与你一道。”
许佑德摆了摆手：“你在这边再帮我寻寻线索就好。”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件事因我而起，他们不死，我便有大麻烦。到最后，得益的只不过我一个。你们是我请来的......”他眼风正巧扫到了闭目养神，放手不管的朱载辛身上，微微一顿，纠正了一下措辞，“帮手，可万不该再因我染上杀戮了。”
真是掏心窝子的大实话，沈钶到底叹息：“那该怎么做？”
“眼下外头人都被迷晕了，我只用把干草堆浇上油铺满整间石府就好。等到我们走的时候，再一把火点进去，封上石门。如此，着火的只是石头山内许家的藏身点，外边不会有半点动静。”
想当初许家祖宗迷倒成祖三个时辰而不举刀，今日风水轮流转，却轮到许家后人遭此一劫，不过长江后浪推前浪，祖辈举不起的铡刀，小子轻而易举地就结束了一堆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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