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脱衣
沈钶照例，接到了问题先沉默一阵，然后一针见血杀个答案出来。然而这次，这问题称不上难，他却没法子回答，想了一阵，只说道：“良善？不过是本心而已。”
许佑德：“我倒成了恶人。”
沈钶：“这我评判不了，你可以问问自己。”
许佑德探出了两根指头撑着额头，很是头痛道：“也不知我碰上你们，到底是灾是福。”
沈钶看了他一眼，“这事儿我也在想。”
许佑德警惕地抬起头，面上依旧言笑晏晏，“哦？”
沈钶道：“我们兄妹碰上了你，也不知是灾是福。”
许佑德一愣，警惕尽数散去，乐而开怀地笑道：“原是反了，反了。”
沈钶已经懒得再瞧他，看着那碗绿油油的消食汤，微微地一皱眉，显得嫌恶非常，却还是端起碗，跟彪形大汉喝了酒似的一饮而尽。
对于自己妹妹，沈钶还是保存了几分颜面，没真叫院士博士来看着，不过以他在这国子监里的熟悉程度，随便拉了两三个侍卫来帮他看门还是简单的。沈睿撑着下巴乖乖在屋子里呆着，脑子里却反复播放着“这孩子是我房里人，最近受了委屈，怕他乱跑”这等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牛批借口。
怎么，大哥真不怕被人说自己是个断袖？
她望着门口那两个侍卫，屋子门是紧闭着的，只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两个肩膀厚实的背影。正琢磨着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去呢，忽然门口又多了个人影，熟门熟路地和门口两个侍卫小哥套上了近乎，而后shunguo关，开门进了屋。
沈睿不用瞧就知道是谁来了，身也懒得转，手里把夹了个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上下晃动，拖长了声调，懒洋洋地叫唤了一声：“谢大哥。”
“哎。”虽然依旧是谢琼的声音，但这声音很是沙哑，还有点瓮声瓮气。
沈睿听着有点不对劲了，扭头一看便骇然了，一下子窜身而起，后退一步做出了备战姿势，谨慎地望向了面前被黑色斗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子：“你是谁？”
谢琼：“......”
他抬手拿下了斗篷，露出一张半面有淤血的可怜的俊脸，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以茶代酒抒感怀，郁闷道：“我伤心了。”
沈睿还以为是她的过错，连忙乖巧道歉：“是我不好，连谢大哥的身型都没认出来。”
谢琼道：“不光是你，我瞧着镜子里自己这张脸，我都认不出来。”
沈睿还是好奇，撤了防备姿态走到桌子另一边坐着，近距离地观摩着他脸上的伟大杰作，啧啧称奇：“我看着这痕迹很眼熟啊，“她把自己手指头张开，认真地点了点头，“嗯，很像是个巴掌印。”
“......”谢琼道，“还是个手劲强劲，手掌厚实的巴掌印。”
沈睿噗嗤一声笑出声，但对着苦主一幅可怜模样又赶紧地收了声，严肃道：“谢大哥，经过了昨晚，咱们已经是生死间过命的交情了，谁敢打你，你与我说，我替你来报仇。”
谢琼：“我爹。”
沈睿一拱手：“告辞。”
谢琼摆摆手道：“行啦沈家妹子，不用来逗我了，以你的脑子能想不出是我爹吗？做了这么多可不就是只为了逗逗我，”他伸手抚上了自己脸上的光荣痕迹，稍一碰便疼的龇牙咧嘴，“我从小就是被我爹打惯了的。这一巴掌还真没什么吃痛的感觉，以前老爷子可是直接拿扫帚打的。”
话虽这么说，谢琼也是一幅无所谓的模样，可沈睿也知道恐怕他归家是吃了大苦头。而难过就难过在，这大苦头怕还是自家大哥造成的。有了这么一层因果，沈睿劝说都有点难以启齿：“其实这件事是我们做得不好，本不该拖你下水的......”
谢琼摆摆手：“沈家妹子你说什么呢，你们可没有拖我下水，是我自己要跟着你们下水的。”
沈睿一愣，“不是我大哥找你帮忙的？”
“知非那种性格怎么可能开口找人帮忙，他能对我多说两句话，我都要感天动地地叩谢诸天神魔了，”谢琼道，“是我自己察觉出来不对劲，硬要跟着去的。”
沈睿一愣，她怎么的没察觉出来自家大哥有不对劲的地方？
谢琼问道：“你难道没觉得他最近有点，有点......”他有点了半天也没挑出个合适的形容词，不过自己在那抓耳挠腮地别扭，“有点，有点兴奋？”
沈睿：“兴奋？”
谢琼也觉得这个词儿不对，便换了个：“有点，激动？”
沈睿更懵了：“激动？”
谢琼：“不对，不对，也不该这么形容，”他左思右想，手也来回再眼前晃悠，难过得好像要抽起筋来，“对，对了，”他一拍桌子激动起来。“他开始斗志昂扬了。”
沈睿被这词儿激得一愣，转而细细地开始琢磨起自家大哥近两天的动作来，从前没察觉到的疑惑此刻忽然就浮出了水面：大哥之前如此厌恶许佑德，为何却三番两次地与他展开了合作？甚至是越过她，直接开始进行合作。
谢琼在那感慨：“好久都没瞧见意气风发的沈知非了，国子监再把他给困着，怕是这把刀就要生锈咯。”
沈睿问出了之前一直挤压在心底的问题：“国子监为何要把我大哥给困着？”
谢琼摇头道：“不知道，表面原因是要知非留下来协助博士院士进行课业的修正，可内里的原因谁也不明白。既不保举他，又不放他去会试殿试，就想囚着他，也不知道是为他好还是想他坏。”
朝堂上的事儿一向错综复杂，沈睿略有领教，一向敬而远之：“大哥心里也是苦。”
谢琼道：“你大哥是个心有鸿鹄志的，沉寂多年不露锋芒，如今斗志已起，我也是替他高兴。”
沈睿嘟囔：“帮着自家人，有什么好高兴的。”
“啊？”
沈睿连忙改口：“哦，我说就做些小偷小摸的，有什么高兴的。”
谢琼一本正经地纠正道：“哎！沈家小妹，此言差矣，如今我们掺和进来的，可是倾国之灾祸，倘若你大哥真能在此难之中展露头角，难保不会冲破捆缚了他十年的这张网，展露鲲鹏大翅，翱翔九天之巅。”
沈睿被谢琼这一幅向往且憧憬的神色给怔住了。不过她也同时明白了，为何沈钶那么一幅生人百尺内勿近的冷面个性，竟也能把谢琼当作了知己好友。
世上难有人相知，相伴。
沈睿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想着大哥这朋友真是不错。
气氛难得的温馨美好，谢琼却实在是绷不住正经的面容，一下子回归了正常，他扭头朝着沈睿问道：“对了沈家妹子，我刚刚过来时候，就听到一堆人在那讨论说是‘沈家凤凰蛋断袖了’，那说得是谁？”
沈睿震惊了，眼神不自觉地往门口那两个侍卫看去，他们没动步子吧，他们没挪过地儿吧，怎么就这么短的时间内这消息就传到了外头去呢？她咽了咽口水问道，“你这是在哪儿听到的？”
谢琼抬手往外头一指：“我刚进监的时候就听到了。”他又认真地问道，“你老实和我说说，知非和谁去断袖了？”
他这样一幅骇人尊容板起面孔，还真又几分严肃的意味，可惜沈睿只想笑：“那个，这个，其实说来话长......不过好像也不长......”
“你慢慢说，我听着。”
沈睿只好说道：“因为大哥要出去办事，不要我跟着，又怕我逃了，所以编撰了个理由把我给看起来。”
谢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他到底和谁断袖了？”
沈睿无语，略奔溃地颤声喊了出来：“我就是那个理由！”
她这声音太大，有没有惊着外头不好说，却是把谢琼实在地吓了个跟头，他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打量沈睿，惊疑不定：“你？你断袖？你和知非断袖？”可又自己琢磨出来，“不对啊，你就算和他......也不该是断袖，是禁忌恋啊。”
“......你到底看了多少话本子，”沈睿彻底奔溃，“不对，你到底看了多少种类的话本子？”
“全套吧。”
“......”
沈睿无奈得很，只好细细跟他解释：“大哥不让我出门，我又是个书童身份，只好编撰了个理由让侍卫把我看住了。‘我是他房里人’就是理由，现场编出来的。”
谢琼这下子幡然醒悟：“哦，这样！知非要把你锁起来去干活，等等，知非要把你锁起来才能去干活？他要干什么活？打家劫舍？”
沈睿心道也差不多了，“很危险的活。”
谢琼开始焦急起来：“那可不行，他一人怎么能扛得住？我去帮他！”
“谢大哥！”沈睿拉住了他，把他给按在椅子上牢牢坐着，“你说你的武功厉害，还是我的武功厉害？”
“你的。”
“你的计谋厉害，我的计谋厉害。”
“你的。”
“那究竟你该出去还是我该出去。”
“你该。”
眼看着就把这单纯孩子直接给绕进去了，沈睿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脱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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