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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争执


  自打相识以来,沈睿头一次被许佑德这般严厉的教训,在她记忆里,许佑德为数不多的几次板脸,就是对着琼泥喊出的几句“扣你工钱”,临了了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扣了。


  她哼哧哼哧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脸都涨红了,最后却小声嗫嚅着说道:“没有啊。”


  许佑德冷声道:“那便不要问了。”


  沈睿还真就不问了,小心翼翼地低下了脑袋,心里头是万分委屈。不过只委屈了一阵,蓦然地惊醒了自己原有意识,火气代替了委屈和不解,脑子里只盘旋着一个想法:他许佑德凭什么大声呵斥于我?难道这些问题不该问吗?毕竟那些反常在前,问上一嘴自是人之常情。


  不想说就随便扯谎糊弄一下嘛~她只是要个答案,又不是真要实话。可见这人的心里是没放进她的。


  沈睿这般想着,却又委屈起来,偏这委屈还跟刚刚那委屈不一样,半分都不想让许佑德瞧见,只低头看着瓦缝里头的一片光亮天地,看着张夫人正坐在床头等着装死的丈夫清醒,心里头直骂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许佑德凶完了这句却跟没事人似得,继续死盯着屋里头的动静,耳朵比平常时候略有紧绷,似乎也在严密地监视外部动静。两个静默了也不知道多长时候,许佑德忽然耳尖一动,眼睛越过了屋脊望向了看不见的对面小路上,低喝一声:“来了。”


  于此同时,沈镜也察觉到了一场,连忙压着自己大哥的肩膀,让他的身子蹲得更下些,同时以唇语比划着说道:“来人了。”


  沈钶也用唇语,依旧言简意赅:“几人?”


  沈镜伸出了三根手指。


  沈钶继续问道:“有武功的几人。”


  沈镜伸出了两根手指。三人成对,两人身怀武艺,那剩下的那个,约莫就是红罗夫人了。


  沈钶又问:“比之你如何?”


  沈镜五官都紧皱在了一块,形成了一个大写的囧字,伸出食指指了指屋里,又伸出大拇指朝天抬了抬,很是委屈地低下了头。


  谢琼也张嘴了,不过也是唇语,他朝着背后护着自己的沈钶道:“我觉得他的表情就已经很能说明得出问题了。”根本打不过啊。


  沈钶,沈镜和谢琼呆在窗户下面,其实他们只能用耳朵听,而不能探头去看,任谁都能发现窗户口趴着三个圆溜溜的脑袋的。沈睿和许佑德的位置就至尊了,从上及下可以说尽收眼底。


  此时来客三人已经进了屋,果不其然,红罗夫人依旧一身粗布麻衣,身后站着两位黑衣人,都是一幅僵尸死人脸,好像皮肉都是木板雕刻着的,一点动作都做不得。红罗夫人没了上次见面时候的淡定模样,急冲冲地直朝着床边奔去,撇开帘子一望,总算放下心来,旋即对着床边的张夫人怒问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真真的有意思,我坐在我丈夫的床边,而你带着两个侍卫冲进我府来,便还责问我是什么意思,”张夫人慢慢说道,“我还要问你是什么意思。”


  “休在这顾左右而言他,”红罗夫人看来是真动了怒气,一拂袖直接摔了帘子,“你明知今日便是我和四郎离去之时,家产钱财地位尽数归你所有,你怎的还不满足?”


  张夫人冷笑一声,无力地歪了脖子,更癫痫病犯了似得,“这是我夫,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家产钱财地位,可不是共有的吗?怎么叫你留下的?”


  “你!”红罗夫人给气得花容变色,看了看床上男人的脸,又生生地把这口怒气给压了下去,好声好气劝道,”张夫人,我也说了,四郎留在林家只有被陷害的命,你为何不设身处地替他想上一遭,放他离开呢?“


  张夫人丝毫不听劝,只道:“如果我替他想了之后的结果,是放任我的丈夫撇下家业和别的女人去私奔,我宁愿把自私这个词儿给刻在自己的脑门上!”


  红罗夫人斥道:“四郎当真是娶了个败家祸害。”


  张夫人却道:“论不得你这个娼门荡妇来评价我。”


  沈睿听着这两女人掐架,当真无聊地打紧,忍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两位妇人对骂一阵,忽然觉得无甚意思,这两两开口便是死局,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看不起谁,只能这样不痛不痒地继续对骂。红罗夫人脑子清醒,首先就发现了这个问题,轮到她开口时候也不骂了,只说道:“咱们两个八字不合,我再不指望能说服你,你也不必想着要来说服我。不如暂时偃旗息鼓,等到四郎醒来,再由他来评判不迟。”


  张夫人这几日守灵本就困乏,刚刚一阵对骂又很大程度地消耗了自己的胸口藏着的最后一点的元气,如今胸闷气赌,嗓子发干,喉咙口一阵阵火烧似得,似乎把疼痛都给引上了脑门,她也不愿意再继续下去,便顺坡下驴,拿捏着最后一点正牌夫人的架势微一点头道:“如此甚好。”然后起身去桌边给自己泡茶。


  恰好红罗夫人也口干舌燥,两位妇人同一时间起身,相互对视一眼,又暗暗开始较劲。


  红罗夫人抬手:“张夫人先请。”


  张夫人:“不敢,红罗夫人为客,您先请。”


  “您请。”


  “您先请。”


  不要说在屋顶上看着实时动态的沈睿许佑德,就连光听声音的沈钶沈镜也觉得不对劲,这两兄弟对望一眼,沈镜瞪大眼睛满眼疑惑地点了点自己脑子,缓缓地画上几个圈圈,寓意很是明显,这两个妇人脑子有病?


  沈钶以沉默回应,谢琼扁着嘴点了点头,一幅深有同感的模样。


  好不容易挨到了入夜,因着刚入初夏,小花园里头的小枝桠上开始此起彼伏的高声蝉鸣。两个妇人争执到最后谁也没有说过谁,便一齐坐下,同在一桌上喝茶,张夫人总算是察觉到了这屋子不止两人,尤其这两个黑衣人还是红罗夫人那便带来的。她在压了口茶水润润嗓子,便发难道:“太太主子说话,怎么还有下人留下来的规矩。”


  红罗夫人却道:“他们算不得下人,是四郎派来护着我的卫士。”


  “红罗夫人,你我到底是女眷,总得讲究些礼仪,”张夫人道,“尤其竟还不是家里的奴才,正紧地讲究起来,算是外院子弟,哪有主子成天和外院子弟贴身绑在一道的。”


  红罗夫人:“卫士不贴身,那怕是被人打了杀了也只有认栽的份了。”


  “这话听得刺耳,”张夫人道,“像是在提点我。”


  “你多心了。”


  张夫人正色道:“让他们先下去吧,我若对你动手早就动了,犯得着等到这时候?”她叹了口气,真心实意,“我只是想着老爷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我,抑或是你,总归是自己亲近的人,而不是别的冷冰冰的面孔。”


  红罗夫人听着这话似有感触,难得地赞同了张夫人的意见,对着那两位卫士道:“你们先出去吧,仔细瞧着周围情况。”


  两个黑衣卫士领命道:“是。”


  此话一出,沈睿心里忽然一咯噔,心叫不好,若是这两个卫士当真开始周围巡视,那岂非他们都得暴露出去?


  所幸红罗夫人半途改了主意,她深深地望了张夫人一眼,改口说道:“就在门口候着吧,毕竟是人家的府宅,不要乱跑为好,小心坏了规矩。”


  黑衣卫士言听计从:“是。”


  张夫人冷笑一声,再不说话。


  夜深得很快,好像刚刚还是半轮艳红的落日披着霞辉恋恋不舍,一眨眼功夫就迫不及待地回梧桐睡觉。替换上来的望舒百无聊赖,只露出一只弯弯的眼望向下方天地。张夫人和红罗夫人偃旗息鼓好一阵,此刻两人却都有些紧张,红罗夫人:“算算时候,四郎也差不多该醒了。”


  张夫人皱眉:“那药管不管用,可有人尝试过?”


  “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宝贝,哪里舍得旁人尝试?”


  张夫人不可思议:“你便这样大剌剌地给老爷吃进肚了?若是毒药怎么办?”


  红罗夫人盯着床上说道:“四郎决定服用药物时候,我也曾问他若是毒药怎么办,若是他醒不过来了怎么办?”她像是想到想到了当时那般场景,竟然还轻轻地笑了起来,像是有情人吻过唇瓣似得温柔,“可那时候,四郎并未回答,反倒是问我,若是他真最后醒不过来了,我会怎么办?我当时心里没底,回答不上来,可他却说没时间了,便直接地吞了药。”


  红罗夫人顿了顿,叹了声继续道:“如今我也想明白了,前半生无父无母,了无牵挂,虽入娼门,却也万人追捧,风光无限,可现下遇见四郎,便舍名誉,送家财,褪去锦衣华服金簪步摇,换上粗料麻衣荆钗布裙,所求不过余生安稳,只为一人洗手作羹汤罢了。”她望向了床上的爱人,低低痴笑,“七日前我没回答他,但答案却早就藏在了心里,呼之欲出。若是四郎当真醒不过来了,我便在他身边了断,追去地府把答案给他——我愿意与他同生共死的。”


  张夫人似有动容:“我其实一直都有些佩服你,爱得轰轰烈烈,甘愿抛弃一切。”


  红罗夫人道:“其实我也极心疼你,背负了娘家的苛求,又要担起当家太太的责任。”


  女人的恨意来的快去的慢,女人的友谊却来的莫名去的也莫名,起码在场的四个大男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唯一一个旁观的女人却只能哀叹一口气。


  张夫人望了望窗外,估摸了一下时辰道:“怕是你真要追去地府了。”


  “追去也是自由,”红罗夫人笑道,“我不怕的。”


  与此同时,高处观戏的沈睿却嗅到一股子很奇怪的香味,她望着楼底下两人,心想这是哪位妇人的香脂,非拼了要盖过另一位吗?浓得都飘到天上了。


  她还想再嗅嗅,许佑德却伸出一手,死死牢牢地堵住了她的呼吸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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