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相亲
“不要！我才多大？干嘛现在就要去相亲？！不去，打死我都不去！”
“那就活活把你打死！”潘淼在一边咧着嘴笑的开怀。
“潘淼，咱俩到底是不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你就这么恨我！”
潘淼正色道：“这是妈的意思。本来我也是反对你去相亲的，第一，你长得不行，第二，你身材不行。人家肯定看不上你啊，这么早就去承受这么残酷的打击，对你的成长是很不利的。”
“你个王八蛋！”
“怎么说你哥哥呢，比你大两分钟也是你哥哥，你得尊重他。”潘母推门而入，一顿数落。
“妈！您怎么还趴墙角啊？那刚才他说人家看不上我的时候，您怎么不出声？偏心，我不是您生的吗？”
“你这丫头，死心眼儿。你先去见见，成不成的再说呗？反正现在你年轻，主动权在你手里，长个见识能咋地？要真是男孩特好，就先交着，骑驴找马呗。”
“合着您要让我和驴去相亲！”
“你再胡搅蛮缠，我还不管你了，以后饭自己做！屋子自己收拾！”
潘炎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我又没说不去，急什么啊。”
“这就对了，真找回来一个，用事实给你哥一个大耳瓜子。”潘母看潘炎开了窍，美滋滋的走了。
潘炎沉默着，心里百转千回，老妈不亏是居委会的金牌调解员，恩威并施，软磨硬泡，更不惜找了潘淼这么个反面人物来激将。“那男的是哪儿的啊？”
潘淼懒洋洋的伸了下腿，“好像是爸那边认识的人。”
“不会爸也搀和这事了吧？”
“怎么会，爸恨不得你一辈子在家当他的贴心小棉袄。听说是表叔跟爸说的，据说人不错。爸没说什么，妈倒是挺上心。”
“我就说吗，还是爸心疼我。我都怀疑我是爸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的，之后抱回家的。”
“胡说八道！你爸有那个贼胆！”门外过道又传来潘母的大嗓门，直直的穿透门板，把屋里的兄妹震了一震。
潘淼轻笑着站起身，“见人之前自己捯饬一下，别给咱们潘家丢人。”
当天晚上，那男生主动加了她好友。
“你好，是潘炎吧？”
“对，你是何旭吧。”
“对。”
“…”
“…”
“呵呵，潘炎，你挺文静的吧？”
“文静点好吗？”
“我觉得挺好。”
“其实我挺闹腾的。”
“闹腾也挺好的，你肯定是个开朗大方的姑娘。”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
潘炎突然觉得很可笑，也知道了答案。正想跟他说明白自己还没有要找男朋友的意思，那何旭竟然说，“网上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正好明天周六，咱们出去见个面吧？”
见你个大头鬼！潘炎心里暗骂。“不用了，我周六要去学校，没什么时间。”
“没事，我去你学校等你。”
“不用了.”
“没事儿，你是不是怕我麻烦啊。”
“不是。”
“那你是讨厌我？”
“也不是。”
“那我明天去等你吧。”
“千万别，我不太喜欢别人来学校。”
“那咱们去植物园吧？好吗？现在花开的一定很好。”
“好…”
潘炎想抽自己两巴掌，她真的希望自己有南征附体，那样的话，在那个男的问：你是不是讨厌我的时候，她就会用赵南征特有的极天真无邪又让人想抽她的语调说：当然了，你以为呢？！
并非出于礼貌，而是因为不让人看扁，潘炎周日早上很早就爬起来，嫩藕粉色连衣裙加上个小针织外搭，还画了个淡淡的妆。
潘淼在身后吹了个口哨，“真是驴粪蛋子外面光。”
潘炎冷笑道，“那也是你这个驴粪蛋子比我先出生的。”
早上10点20，潘炎提前到了10号线的巴沟站，那人还没来。潘炎皱了下眉头，一直盯着手机上的时间，已经离约好的10点半过了10多分钟了。潘炎有些气闷，刚想跟南征吐槽一下，何旭来了。
潘炎出于好奇，仔细的看着他的脸，很白，眉目说不上好看，可总还算不丑；不是特别高，但怎么也比她高一个头，这人怎么看都普通的紧，可是生活毕竟不是韩剧，你不能要求所有的男生都是长腿欧巴。
“你好，潘炎，我是何旭，不好意思，我有点堵车。”
潘炎不自觉的又皱了皱眉头，她不喜欢他的声音，绵绵软软。
“地铁还会堵车吗？”
何旭愣了一下，笑着说，“我住的地方得公车倒地铁，不过第一次就这样，真是对不起。你吃早饭了吗？我请你吧。”
何旭很有礼貌，潘炎却更觉得腻烦，她不接话的杵在原地，她现在不光是不喜欢他的声音，也不喜欢他说话的声调和节奏，同样是轻柔的声音，苏湛的让人如沐春风，而何旭的，让人觉得圆滑市侩。
“你像照片里一样漂亮。”
“你看过我照片？”
“嗯，是，当时就觉得眼前一亮。”
潘炎现在只想赶快结束这悲催的一天，“我们可以走了吧现在？”径自走出了地铁口。
何旭似乎是对周围并不熟，一直在用手机导航，周转了10多分钟后，他们才找到去植物园的车。车站人不少，还有好几个穿的脏兮兮的小孩子在追跑打闹。
何旭想是觉得尴尬，很想聊点什么，“你看，这些孩子，多可爱。”
“没觉得，闹哄哄的，脑仁儿疼。”
“今天天气不错吧？”
“没觉得，太晒了。”
“我以前经常和朋友跑香山，植物园一带，看看绿色植物，整个人都松下来了。”
“没觉得，不就是花和草吗？我家附近的小公园就有，现在北京的小公园挺多的，你家附近没有吗？”
何旭也不是傻子，嘴角挂着笑，直接选择了沉默。
好在没等太久，车来了，潘炎正要往里窜的时候，有个花格子衫的胖大妈扭扭歪歪的把她往旁边顶，潘炎其实不瘦，但也实在不是胖大妈的对手，眼看着就要在拥挤的车厢里占个立锥之地了，生生被挤了下来。看着公车慢慢远去，潘炎简直是不敢相信，一声“艹！”脱口而出。眼扫的余光中，何旭的嘴角跟着抽了两抽。
去植物园的一路，简直是不顺至极。先是没赶上车，后来等了20分钟后终于坐上了，车又贼堵。
“能不堵吗，现在9月，那正在办金桂节，又赶上是周日，大家都往那条线儿上去。你没事跑那干嘛？”唐澈回了她那条抱怨的朋友圈。
潘炎：“我去相亲…”
唐澈：“呵呵”
车开了半个小时，却不过只行进了三站地，车里又闷气味也不好，还不时的有孩子哇哇哭叫，潘炎实在是受不了。受不了的看来也不只是她一个人，车里开始越来越多的人说：师傅，开车门吧，我们自己走。
这时何旭问她，“反正也不远了，要不咱们下车走着去吧。”
“好，好，咱们快下。”潘炎忍着已经到了嗓子眼的酸水，第一次对他表示了认同。
在中途又迷了两次路之后，他们终于在下午1点多的时候到了植物园。那公园的牌子，每个字都像是一个鬼脸，在嘲笑她的狼狈。好在，进到园子里，开始有阵阵的风，风中夹杂着花的香气，潘炎深深的吸了口气，虽然来得这趟不值得，但此刻还是好的，除了，
“潘炎，我的情况不知道阿姨跟你说没说？”
潘炎回过头，眯着眼看他，“没有，你是哪个学校的？”
何旭笑着说，“我已经毕业两年了，现在在一家外企工作”
“何旭，你了解我什么呢？”
“我知道你现在大二，在香大学中文，还有你爸爸在党校工作，你妈妈在街道。”
“你家在当地吗？”
“不，不在。我家在广西。”
“哦，那可能你了解的情况还不够，我还有个哥哥，亲哥哥，我们家什么都是传男不传女，我这么说你懂吧。”
何旭脸色有些难看，嘴角的笑意维持的很勉强，“你可能误会了，我没想说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我虽然不是什么富二代，可也是靠自己，现在在外企，每个月也挣1万多。”
潘炎笑了笑，“你知道北京的房价是多少吗？”
何旭苦笑着，“潘炎，你何必这样呢？”
潘炎正色道，“你现在还想和我处朋友吗？”
何旭没想到潘炎的话锋转的那么快，“当，当然。你是个好姑娘。”
“我一毕业就要结婚的。”潘炎说。
“当然，女孩子吗。”
“那房子怎么办？”
何旭脑门上冒出了汗珠，“可以，可以先让叔叔阿姨帮帮忙，以后我们可以慢慢还。我不是那种会啃老的人。”
潘炎没说话，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可以这么残忍，一步步的把人逼到悬崖，再面无表情的把人推下去。最后，“我再想想，咱们走吧。”
心里很沉，不同于来时的烦躁，现在是觉得心底有块大石头压着，只是难受。难受的她竟然没有留意，他们在园子里又迷路了。
不过这次，她倒没有急，只是懒懒散散的跟在何旭身后，差不多4,5米远的地方，看着他匆匆的询问别的游客，看指示牌。
突然，从身后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她一下子懵住了，想要喊，却被那只手按得死死的，拼命挣扎，那只手臂却出奇的有力，她怎么也挣脱不了。
“潘金莲，是我。”
潘炎慢慢的放松了身体，不再挣扎，那只手臂的气力也松了下来。就在这时，潘炎狠狠的抬起右脚，砸了下去。
“哎呦，我去！”身后传来盛夏的哀嚎声。
“盛夏，你个王八蛋！吓死我了！”潘炎转过身怒视他。
“你也太狠了，就开个玩笑，至于吗？你怎么跑这来了？”
“你管我？！你怎么在这？”
“我来看我奶奶，顺道进来转转。你一个人？”
潘炎摇了摇头，“我和人来的，”她指了指不远处正急的挠头的何旭，“跟他，现在迷路了。”
盛夏笑嘻嘻的问，“相亲？”
“滚蛋！”
“跟我走，把他扔这。”盛夏不似开玩笑。
潘炎连连摆手，“不行，怎么能这么干，太缺德了。”
盛夏也不说话，只是一味地拉着她往反方向走。
“盛夏，真的不行。”话说着又被他拉远了两米。
直到再也看不到何旭，“盛夏，我必须得回去，这样真的太缺德了！”
盛夏也停住了步子，回身看着她，扬起了嘴角，“潘炎，你知道你现在笑的多开心吗？”
“清味斋？这真的会好吃吗？”潘炎站在餐馆前，深表怀疑。
“不错，这家素菜，京城闻名。”
盛夏拉开门，示意潘炎跟他进去。
“素菜？什么啊，折腾了一天，就给我吃素？我想吃大肘子和狮子头。你带我来这，不会是因为菜叶子便宜吧？”
“便宜？服务员，把菜单拿来给这小妞看看。”
一个小姑娘抱着菜单，笑意盈盈地走过来，潘炎暗忖，这儿的服务员还真是漂亮，透着一股子天然的水灵，那绝不是化妆品涂抹的姿色，而更似青山绿水滋养的灵秀。
潘炎过菜单，随意翻了翻，就被下了一跳，“这么贵？咱们还是去吃肉吧！你又不是素食主义者，干嘛花钱受罪，菜叶子真的不好吃，还贵！”
盛夏倒是一改平常的随意，“就吃这个，再说周围的除了这家都是那种毛坯房的小馆子，你敢吃吗？”
潘炎一想也有道理，虽然没肉吃很惨，但起码比吃着一半吃出个虫子强。最后是盛夏点的菜，三菜一汤：清风一夙，西塘藕遇，罗汉素斋和忘川水，主食是这招牌的桃花烧。
“忘川水？什么怪名字？”潘炎用木质的大勺来回搅动里面的汤，直到里面起了漩涡。“喝了这个，我不会失忆吧？”她坏笑着问。
“你想记着的事总能记着。”盛夏回答的很认真。潘炎倒没了玩笑的心思。低下头喝了口汤，入口时微微烫，咽下却泛起淡淡的沁凉，甜而不腻，“真好喝。”她说着抬起头看着盛夏，盛夏却没过多的反应，没有得意也没特别的高兴，只是给她夹了个桃花烧，“尝尝。”
桃花烧，这名字相当贴切，真如烧起来的桃花一样红艳，“不会是色素吧？”“天然的色素，从花里提取出来的，用桃花，玉兰蕊，玫瑰做料，甘蔗水兑出来的馅儿。”
潘炎咂舌，一顿饭竟吃出了艺术的味道。这桃花烧还是很好吃，吃花总是让人心情很好，就好比在吸取自然界的精华，连吐纳的气息也随之变的清雅，这种感觉是吃炖肘子和狮子头所难以比拟的。
盛夏的话很少，平时总觉得他一个男生，比三姑六婆还碎嘴子，可他真静下来，又觉得别扭，“盛夏，你说点什么吧。”
“那我说了，你吃好了吧？”
“吃好了，味道不错，记你一功。”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什么..什么怎么办？”
“我不之前跟你说过了吗，我今天钱包手机都没带。”
十多年前和赵南征吃饭时的悲催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来，潘炎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被这股潮水吹跑了，“那，我们怎么办？我没打算和他吃饭，也没带多少钱。”
“不知道啊，我这不是在问你吗？”
潘炎傻眼了，她怎么能想到盛夏是真的没带钱。
“这家只收现金，要不，我叫个朋友给咱们送点钱来？”盛夏问。
“太丢人了！”
“被人告到学校就不丢人了？”
“要不，你奶奶不住在附近吗，你去奶奶家拿钱，我先撑一会儿。”
盛夏笑了，“你信的过我啊？”
潘炎急了，“要是你敢扔下我一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谁告诉你我奶奶住附近啊？”
“你刚才不是说，从你奶奶那过来吗？”
“是，我奶奶已经去世5年了，今天是她老人家的忌日，我今天来扫墓的，钱呢，我今天倒是孝敬了她老人家不少，可给出去的再往回拿也不好。”
潘炎彻底蒙圈了，“什么啊？你怎么不早说，现在还搞得冥钞真能用似的！现在怎么办？怎么办？我就知道你不靠谱！”
盛夏一脸的为难，“这怎么能怪我，是你非要吃饭来的。要不咱们问问能不能刷盘子抵债，估计咱俩刷三天盘子应该差不多。”
潘炎双手揪扯着自己的头发，苦不堪言，“只能这样了。不过，我一个人刷就好了。”
“为什么？”
“是我非要你请客的啊，而且你是一个男的，我总不能连累你刷盘洗碗吧。”想到这儿，潘炎更沮丧了。
盛夏居然大笑起来，木质的四角桌都被他的笑声带的有些发颤。
“你怎么了？”
盛夏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眼神灿烂的就像刚被自己咽进肚子里的桃花烧。
顿时，潘炎涨红了脸。
盛夏正经起来，“我吃饭之前就托了个朋友送钱来，应该快到了。”
潘炎悻悻的说，“不早说，害我瞎着急。”
送钱的救星真的很快就到了，当潘炎看到一身清爽衬衫长裤的苏湛进了餐馆的那一瞬，她只想喝一口真的忘川水，顺理成章的忘掉今天的一切。
苏湛看到她似乎并没有太吃惊，但他嘴角上挂的了然的笑意却让潘炎肝儿颤，怎么会是这样呢，为什么就成了这样呢。
苏湛家确实离这不远，巴沟站一到，他就打了招呼下车了。之后的一路，潘炎皱着眉，扭着头，没和盛夏说一句话，盛夏也没理她，她斜着眼睛偷偷瞄过去，这小子的脸绷的死紧，气性竟比她一个女孩还大。又过了一会儿，她也到站了。
“潘金莲，等下。”
潘炎心里窃喜，这回你可憋不住了吧，“什么事？”
“周一想着还我钱。”
直到走出车门几米远，潘炎仿佛还能听到盛夏的声音：周一想着还我钱！周一想着还我钱！突然的，她就笑出声来，她想，她是真的有点喜欢盛夏了。他有那么好的方向感，跟着他不用怕迷路；他会一个人老远的来祭奠亲人，之后去一家散发着木香的小馆里吃素；他提到忘川时眼中若有似无的惆怅，没有半分平日的意气张狂。她为什么不能喜欢他呢？难道只因为他是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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