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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沪上百货


  甘金花是不是芦庄人、和甘大海是不是“姑侄”这件事,二十多年前就撕过几回,一旦露出蛛丝马迹,有人旧事重提,后果不敢想。

  甘露叹气:“姑奶奶太可怜了,如果今天不是我和爸碰巧过来,她还不知道会怎样……”

  哀莫大于心死,就算救回来一次,还有下一次。

  甘露能做的,就是让她打起精神,外面的世界再怎么疯狂,内心深处有一簇永不熄灭的焰火。

  她的绝望,大约是觉得此生再无机会与亲人团聚,苟活一日,还连累亲人牵肠挂肚,不得安宁。

  甘露回到房间的时候,傻爹已经哭得满脸是泪,吓得她赶紧关上门。

  “爸,你疯了?”

  敢在这儿哭天抹泪,当革命群众的四十米狼牙骷髅刀是摆设?!

  甘大海吓得赶紧低头,胡乱抹脸,甘金花忙递给他一块手帕。

  傻爹抽噎岔气,肩膀一耸一耸的模样,搞笑又心酸,但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在新时代拉开帷幕之前,不以阶级属性为基础的感情,都是矫情。

  甘露告诫傻爹:“待会出去,万一撞见了人,就说你是被卢主任批评了,痛哭流涕反省错误。”

  说完又看向甘金花:“姑奶奶,保重身体,千万别再寻短见,局势没有想的那么好,也没有那么糟,世事如白云苍狗,变幻莫测,有时候眼睛一闭一睁,一个时代就过去了,活着的人,才有重来的机会。”

  甘金花目光熠熠,拉开自己的衣柜、首饰匣,要给甘露捎几样“好东西”回去。

  甘露赶紧阻拦:“不用了,姑奶奶,家里现在过得很好,我爸还当了支书,这些东西你自己留着用……我一个乡下丫头,也用不着这些。”

  万一被人瞧见了,就是祸端。

  甘金花踌躇半响,放弃了,眼泪簌簌滚落,满眼怜爱地看着“侄孙女”:

  “好孩子,委屈你了,这么好的相貌胆色,窝在芦庄那种苦地方,若是从前,我一定把你带在身边,见世面,念洋学,谋个好前程……”

  甘露心说,姑奶奶你这话“有效期”多长?能不能管两年?能的话她就可以沾光了。

  这边嘀咕着小心思,那边楼道入口处,两个小哨兵扛枪走过来,边走边吆喝清场,挨门挨户,铁面无私。

  时间紧急,甘露长话短说:

  “姑奶奶,你先好好养伤,等过罢年,我还来看你,要是实在觉得闷,就……织毛衣吧,给港城的表舅织,唐诗里不也说:‘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你亲手织成的毛衣,表舅穿着暖心。”

  “……”

  眼看气氛转好,傻爹却哔哔起“爷爷奶奶的坟”:

  “夏天发山洪,差一点就被水淹了,露露她妈……也被卷走了,我还总梦见老爷子拿拐棍敲我,骂我没用……我心里苦,找不着人说,也不敢说……”

  甘露被哭得心有戚戚。

  这便宜爹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身边只剩下原主一个女儿,唯一的姑妈也不敢相认,偷偷见一面都不敢,也是悲催。

  11号院实行“军事化管理”,夜里十点准时熄灯,无关人等不得滞留。

  眼看已经到点,执勤士兵越走越近,甘露催促傻爹离开。

  甘金花不敢留侄子,也不敢远送,强忍着眼泪,小声叮嘱他:

  “那些……物件,不行就都……烧了吧。”

  烧了吧?

  烧了?!

  甘露耳朵尖,立刻瞄了傻爹一眼,难道他还悄咪咪窝藏了什么好东西?

  甘老板贵为一代名伶,私房肯定攒下不少,金条、首饰、古董、美金……随便哪一样,过两年都是全民追捧的好物。

  甘露心痒,生怕傻爹扛不住高压,脑袋一懵,一把火点了,决定回家好好审审他。

  下了楼,出了11号院,头顶星光璀璨。

  卢南樵在前,甘露和傻爹在后,沿着橘黄色的路灯,咚咚前行。

  此时还没有“夜生活”之说,夤夜出没的,多是上下夜班的工人阶级,戴着防寒的厚口罩,裹着厚厚的棉衣,少数人还披着跟卢南樵同款的军大氅。

  因为自家的事,连累“卢主任”也不能回家跟父母团聚,甘露很抱歉。

  她还没开口,卢南樵先说话了:

  “甘支书,八年前甘煜出逃,从沪城一路南下到粤江边上,畅通无阻,据说是因为随身携带了白云公社开具的介绍信,你知道那信是怎么来的吗?”

  甘露震惊,看向傻爹。

  这么憨厚老实的一个人,敢这么胆大妄为?

  按照时间推算,八年之前,甘金花被铁路文工团除名,阖家遣送原籍白云公社,沦为“社员”。

  甘煜要前往粤江,必须有公社开出的“路引”,甘大海那时还只是个生产队的“小队长”,芦庄的印把子都不归他管,何况公社的印把子?

  他想要达到目的,只能“偷”。

  要么偷印章,这个动静太大,不如趁保管人员不注意,偷偷拿到印章,往“路引”上盖个戳,再原样放回去,神不知鬼不觉,事后还查不到他头上。

  鸡贼啊!谁说农民淳朴来着?粗来,保证不打你死!

  甘大海被卢南樵当面问起,嘴唇哆嗦半响,倒也没有抵赖,挤出一句哭腔:

  “卢主任!甘煜他……他是我亲表弟啊,我们甘家祖上穷,爷奶叔伯都饿死了,到我这一辈,就剩下我和他一对苦瓜瓤子,我要不救他,他就死定了啊嗷嗷……”

  甘大海泣不成声,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那群人真狠,把他往死里打,还骂他是反动戏子生的野杂种,往他嘴里塞热炭……我再晚去一步,他就没人样了!”

  甘露听得心惊肉跳,对傻爹刮目相看。

  表面怂而已,骨子里仗义,有种!

  卢南樵叹气:“你就没想过,一旦被发现了,你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坏分子嘛,跟村里那群黑五类一样,大会批,小会斗,事事低人一头,可那又咋样?我就是个农民,还能不让抡锄头种地了?”

  甘露翻白眼,“种地”跟“种地”可不一样!

  还好这便宜爹没被抓包,她穿成穷唧唧地村姑已经够倒霉了,还穿成戴了黑帽子的村姑,还能不能好好活了?

  这事唯一无辜的,大约是那个负责保管公社印把子的小干部。

  朱克文。

  因为此事,很是灰头土脸了一阵子,还被上级勒令交代:曾经给什么人违规盖过戳,牵连出好几起此类事件,吃拿卡要的劣迹全曝光,差点被撵出公社干部队伍。

  最后勉强过关,但有了污点,仕途止步于“副主任”,被“插队知青”卢南樵后来居上。

  甘露安慰傻爹:“是姓朱的自作孽,你最多算那根压垮骆驼的稻草。”

  而且人家还没“垮”,在原剧中整得傻爹家破人亡。

  甘露毫无心理负担,紧跟在卢南樵身后,进了自己那间客房,是三人间,另外两张床都没住人,等于单人间了,面积还挺大。

  黑甜一觉。

  早上天刚蒙蒙亮,傻爹已经背着大竹筐,跟在卢南樵身后过来催床。

  甘露赶紧把脸上飘着的工业票藏好,这是她昨晚用卢南樵兜里的票据,从八卦别墅里“召唤”出来的的,一百面值,沪城发行。

  甘露每次召唤别墅里的藏品票据,时间长短不定,有时候需要一刻钟,有时候需要一整夜,甚至三天三夜,超过这个时间还不成功,就是不行。

  召唤出来的票据,可以先“存”在八卦鱼里,也可以直接“取”出来,偶尔还会自己“飘”出来,甘露还没摸清规律,慢慢探索中。

  洗漱完毕,用罢早饭,甘露主动问卢南樵:

  “朱一飞哪去了?他那台缝纫机买了没有?”

  “还没,今天先去第一百货看看,货到了才能买。”

  “其它十几家国营商店,也都没货吗?”

  甘露想避开卢南樵,可惜办不到,临近年关,总店都缺货,分店更没辙。

  她扯着“看热闹”的幌子,赖着要一起去。

  卢南樵答应了,朱一飞的脸色却很难看,看着甘露父女俩像看见臭粑粑一样,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甘露岂会把他放在眼里?狠瞪了一眼过去,叮嘱傻爹坐在路边邮局里避风,自己穿过金陵东路岔口,去商店门口探路。

  才刚过七点半,第一百货家用电器门市部外,已经聚拢起数十人。

  电视、冰箱、洗衣机、热水器、空调,这些东西普通人望尘莫及,慢说买,能看一眼都值得吹嘘半年。

  大部分人来这里,都是为了“四大件”: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手表,了不起再加一台照相机。

  而这些东西,都不用电,算不上电器,是工业品。

  卢南樵让甘露原地等候,自己去找他认识的商店负责人,争取今天就能提货。

  甘露嘴上嗯嗯,一转身又绕着人群转悠。

  不过几十人,阶级地位分明,穿毛呢料的一拨,穿军大氅的一拨,穿藏蓝劳动布的一拨,穿粗布旧棉袄的一拨。

  几乎都是年轻人,□□骑着款型不一的自行车,人和车彷佛天然一体,玩得熟溜,怎么折腾车都不倒,人也不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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