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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地人(二)


  “秦沚,你要再这么下去,我估摸着你能比周丹阳先入魔。”


  楚香兰少见的呼了秦沚本名,二人关系越亲昵,反而越摒弃了世俗的条框,楚香兰不再如同原先那般拘泥于一些称谓,与秦沚单独相处时都是直唤其名。


  她当然是玩笑话,秦沚闻言眉头却舒展开来,头也不抬地笑道:“不疯魔不成活,你看得出我在地上写的人字吗?”


  楚香兰低头瞧了瞧满地的炭灰痕迹,只一刹那,仿佛置身千军万马之中,四周全是杀伐,不见天月,不见日光,黑云摧城,万里血殇。


  她兀地惊醒回过神来,看着秦沚欲言又止。


  “写字的究竟是屠夫,还是祜?”


  她的这句话比冬日的风更刺骨,秦沚挑眉横视石板上的‘人’字,竟有如醍醐灌顶之感。


  他数番努力想要写出一个单纯的‘人’字,却始终不成功,每每写下,人字里必然是一个充满血腥气味的‘杀’字,满地的炭痕下遗留的是屠夫手上沾染的无数鲜血。


  在屠夫的眼里,人即是杀与不杀,所以他写的杀。


  这与秦沚是否足够专心,是否足够抛却己身的妄念并无干系,不过是因为他的善恶分得太开,仅此而已。


  对于一般的常人来讲,怎么才能在‘人’字里面写出其他字是所追求的一种境界,这与‘看山非山,看水非水’类似,而对于秦沚,他的恶念已经衍生成了屠夫,自那一刻起,他看待身边周遭事物时候,就会在潜意识之中带上自己的主观色彩。


  说得更加直白一些,寻常人看见这山,这水,第一时间想到的大概会是:景色优美否,山高水深否?


  而秦沚的第一印象则是:这山水与我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这种观念来自于秦沚的潜意识,如非是外界的提醒与刺激,自身根本感觉不到,到了这时秦沚总算明白为什么北冥子在天水池岸枯坐致死也想不通透,这与他的天分是否惊艳并无干系,而是自然之法。


  寻常时候,不会有人会自己怀疑自己,当初儒门的前贤传道,告诫自己的弟子要‘吾日三省吾身’,大概便是如此,希望儒门的后人在到达这一境界之后,不要因为过度的自信与想当然就开始思考,怀疑天地。


  如果非要这么做,需要从自身开始。


  “兰儿,你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秦沚回身将木炭扔回灶台下边儿,看着里面燃烧并不旺盛的火焰,眼里的凝重缓缓散去。


  “人本来就有善恶两面,有些人浑浑噩噩一生,全凭喜好和直觉分辨是非与善恶。有些人清楚明白了自己的善恶,并开始嫌弃某一方面,希望能够通过根除‘善’或者‘恶’来做到一个完美的人,然而从古至今,没有善人哪里来的恶人?”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也许庄周当年正是想通了这一点,才终于找到方法处理自己的善恶,将梦蝶剑意演绎到极致。”


  楚香兰听着秦沚的自言自语,开口道:“你的彡独剑被庄周用于梦中诛天上十万仙,从那以后后人但凡使用彡独便会走火入魔,庄周会不会是将自己的恶念封存在了彡独之中?”


  秦沚闻言仔细想了想,点头道:“很有可能,屠夫之所以不受彡独的影响,反倒有一种亲近感觉,大抵便是因为兰儿口中的猜想。”


  “假使……是庄周放弃了自己的恶念,彻底迈过玄门最后一关,因为他摒弃了自己的恶念,他便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自然人间也就会对他进行排斥,如果顺着这个想法去想,纵然是猜测,但所有的事情都能够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楚香兰轻轻叹了口气,回屋取来一盆冷水往地上一泼,然后拿了支扫把自顾自地打扫起来。


  “随便弄弄,炭灰容易脱落,过两天人踩踩也就没了。”


  秦沚舒服地坐回椅子上,楚香兰一边打扫着院子,开口说道:“适才听闻伏念说,名家月末会在临淄举行一个江湖性质的论道会议,邀请了儒家和农家,咱们到时候反正要去临淄玩,你想去看看吗?”


  “名家?啧啧,这两字让我想起一个人。”秦沚咋舌,挑眉笑答。


  楚香兰偏过俏脸看着秦沚,目光里殷切地等待他的下文。


  “是一个叫作公孙玲珑的大妈……不对,这个时候称她大妈有失偏颇了,其实该叫她公孙姐姐。”


  楚香兰诧异道:“你还和名家的人有交情?他们虽然自列为诸子百家,但其实极少插手江湖事情吧,我出来这么久,也没听过名家的人做过什么大事。”


  秦沚轻啜一口半冷的凉茶,感受着冰冷顺着喉咙流入腹中,耐心解释道:“不能算认识,我知晓名家有这么一个人,但她不知道我,我们互相之间也没有见过面,她名为公孙玲珑,是一个很胖的大肥子。”


  楚香兰瞟了他一样,低声道:“咱们背地里说人家坏话是不是不大好?”


  秦沚面色微僵,讪笑道:“这不是说坏话,到时候也许你能见着她,我也不知道她如今在何处,但说她胖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不带有任何讽刺意味。”


  楚香兰继续清扫着地上的炭灰,她今日穿着寻常粗布衣服,做起活路来比较轻松,不会有各种荡来荡去的衣襟干扰,不到一会儿,她便将地上的炭灰磨了个七七八八,然后再来一盆水冲了个干净。


  子建作为时常联络与小圣贤庄和临淄的儒门一员,他隔三差五地就会在两地之间奔波,大部分时候负责输运粮食果蔬,顺便呈递一些消息,贡献十分巨大,深得伏念的器重。


  这人脑子不大好使,读书上只能做个死记硬背的搬运工,但在武功一途上的造诣较深,是个用剑的好手,一般有他在,小圣贤庄的粮队极少遇见流亡悍匪抢劫之事。


  此次与道门送信,很快他便得到了回复,将信纸带回来递给秦沚后,秦沚便与楚香兰说了一声,匆匆骑马离去。


  来不及停下休息,顶着夜色风寒到了荒原熟悉的营地,这里依旧有不少阴阳家的人,秦沚绕过外围的行尸在门口下了马,那里的阴阳家弟子并未上前盘问,而是带着秦沚进了营地内部,直至徐福的帐中。


  “本来以为这是一块临时搭建的地方,你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赖在荒原上不走,不怕临淄的军队将你当成敌国的情报使?”


  徐福喝着热腾腾的开水,简陋的帐内连张床也没有,他淡淡回道:“齐国享受了几十年的安逸,打不了仗了。”


  “你找我什么事情?”


  秦沚直视徐福,平静道:“月前周丹阳独自登船去了蜃楼,你身为蜃楼的金部长老云中君,这事情你不可能不知道。”


  徐福沉默许久,回道:“你知道我这个人,既不会为阴阳家卖命,更加不会为了道门卖命,但有一些事情,我不能说,牵扯到的人很多,如果我说出去,对你而言也未必是好事。”


  秦沚并不死心,仍然说道:“所以你是在害怕说出这件事情所要承受的后果?”


  徐福点头道:“对,自从将那件东西还给了阴阳家,我现在涉手了一件对阴阳家十分重要的事情,所以言行必须足够谨慎。”


  秦沚眼帘垂下,心中一动,开口道:“那你可知道还有谁知道关于周丹阳的其中辛秘?”


  徐福闻言默然,在帐内踱步许久。


  “最后一次帮你,算是还你的人情,我过些天会以自己的名义寄一封信给翡翠虎,届时会让儒门的人带给你,这个秘密他可以说,我不能说,某人在我身上下了咒印,只要出口涉及到某些关键的字眼,那人即便隔着千里外也能得知。”


  秦沚对着徐福拱手相谢,刚欲转身离开却又被徐福叫住。


  “别老针对阴阳家做什么事情,阴阳与道门的关系和你想象之中远不一样,我承认里面会有某些蠢货做出一些让人恶心的事情,如果你想要报复,那就报复她一个人好了,与其他人无干。”


  秦沚略一沉默,并不转身,只淡淡开口道:“所以你最后还是选择阴阳家?”


  徐福平静回道:“道门是一个无底洞,尤其是对于我这样虔诚的求道者,我并不站在哪一方,但的确如你一样憎恨着道门。”


  “懂了。”秦沚拨开帐门,行至营地门口,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


  云苓山庄,韩非坐在池畔,穿上厚实的衣物,偏头憩息在紫女幽香的怀中,杯中热好的美酒也已经逐渐凉去,远处的白亦非还穿着一袭白袍坐在池边喂鱼,白姬则盘坐在古松之下修炼,等了许久不见来人,韩非感觉自己快要睡着。


  就在这样半梦半醒之间,忽而传来了杂乱脚步声,紫女俯下身子轻吻了韩非的额头,柔声道:“来人了。”


  韩非兀地一下支起身子,看着远处来的荣沪与断水,笑道:“总算回来了,我都快睡着了。”


  二人行至池畔,断水苦笑道:“那个女人是名家的人,唤作公孙玲珑。当时进城发现了咱们的人,以为是罗网的刺客,就顺手杀了,这女子生的奇胖,擅长使用双剑,剑术与我不相伯仲,武功还在我之上。”


  韩非闻言挑了挑眉头,奇道:“你们动过手了?”


  断水微微叹息:“动过手了,我们前去问罪时,公孙玲珑也知道自己杀错了人,直言如果百招之内我们能够拿下她便以命偿命,然后头子便让我去试试她的根底,谁知这胖女人剑术当真厉害,莫说百招,就算一直打下去,最后落败的人也多半是我。”


  池岸那边的白亦非听见断水的描述也饶有兴趣地偏头听着。


  “有趣,名家竟然还有这样的高手。”韩非摸着下巴,眼中闪烁。


  紫女听得有些出神,轻声道:“诸子百家各有手段底蕴,你似乎觉得很惊讶。”


  韩非点点头。


  “名家主要擅长辩论之术,他们主要是借用新的观念与曾经老旧世俗的观念进行辩驳探讨,从而窥寻人世间的哲理,这样的门派极少会参与江湖中的生杀之事,所以也就少有人去习武,更遑论有这般剑术的女子,她复姓公孙,想来该是公孙龙的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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