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花囚（三）
荣沪缓缓朝着篝火里头添柴薪，此地收集枯木不易，身旁的那堆小山一样的枯枝想来收集了很久。
“山丘那头的荒原上是徐福的地盘，附近没有遮掩物，里头又有数百人在彻夜巡守，我们想要接近其中暗地里救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那些人也很奇怪，不像是活人，不会说话，但会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力大无穷，不惧伤痛……我们先前刚来时，曾与徐福发生过冲突，这些木讷空洞的下人除非被斩首，不然就能一直战斗下去，非常可怕。”
像是在发泄和倾诉，荣沪似乎对于这样亲眼所见的凡俗不能理解的事物感到有些后怕，脑海里依稀能够回忆起那些行尸走肉能够将身体扭转成一种诡异的角度，然后再扭回来，
卫庄盘坐在篝火旁闭目沉思，眉头紧锁。
“红莲说徐福喂她吃了一颗红色的小药丸，现在还没有什么明显反应，我担心……”
卫庄的语气很沉重，他的话让秦沚也有一些担忧，其间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卫庄担心红莲会被徐福弄成和那些下人一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你们莫要擅动，我现在先去找徐福谈谈，事情或有转机……最迟正午我也该回来了，都等了这么多天，不差这一会儿。”
众人点点头，秦沚便骑马朝着山丘那头疾驰而去，路上绕开许多僵尸，他们哪里追得上马，尖锐刺耳的嘶鸣声从四周不断响起，秦沚绕着阴阳家营地溜了这些僵尸很久，直到徐福从营地里走出时，秦沚才遥遥呼道：“来人可是徐福？”
徐福眉眼里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迟疑了一会儿，挥手在空气中结下手印，待手印散去后，这些僵尸也停止了对秦沚的追赶，兀自散开游荡，一如先前那般。
“你也是来找我要那个小女孩的？”
秦沚骑马缓缓靠近徐福，行至营地跟前下了马，将马缰绳递给徐福身后的下人，而后对着徐福笑道：“我想知道蜃楼上是哪个蠢货干的这事儿。”
徐福走到秦沚身边带路，淡淡道：“你是秦沚？”
秦沚应声。
徐福又点点头，带着秦沚走进了一处帐内，他脱下身上的奇异服饰，露出了里面的道袍，抬眼看着秦沚怪笑道：“按道理讲，你与道家和阴阳均有不小的仇怨，而我既是道家的人，也是阴阳家的人，所以你是最不可能同我站在此处平和聊天的人。”
秦沚直视徐福老奸巨猾的目光，平静道：“我倒觉得你既不是阴阳家的人，更不是道门的人。”
心中一动，徐福回身取了营帐里的热水和晒干的茶叶子，为自己泡上一壶，动作很是轻缓，头也不抬地对秦沚说道：“茶我就不请你喝了……反正我给你的东西你也不敢吃，能见到阴阳家里流传的那位从东皇手下逃掉的人，我觉得有些兴趣，咱们或许可以好生谈谈。”
“我跟他们不一样，要人这种方式太野蛮了，他们提不出让你心动的筹码，我可以。”秦沚坐在地上的布毯上，试图通过语言勾引徐福。
徐福淡淡一笑，随后一边泡茶一边叹息道：“你真的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秦沚略一沉默，开口道：“长生不老。”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徐福微微沧桑的眼神里竟然露出一丝感动，他忽而大叹道：“世事弄人啊！一个与我仅有一面之缘的人，竟然能知道我在想什么！那些多年的共事，利用我的人，每每都会许下承诺，名啊……利啊……权啊。”
他说到这里，满脸的不屑，一边咋舌一边把头伸向秦沚，悲哀道：“他们就跟哄小孩子一样哄我！”
语气急躁了些，声音也就大了些，秦沚能够切实地感受到徐福心中的怨愤，他似乎仍不愿意停下，兀地起身在帐内来回踱步，往日的记忆涌上心头，让他焦虑起来。
他真诚又繁琐地念叨：“你说说？！我当初十二年少时就开始四处寻师访友，如今已经三十年了……诸子百家，天下争鸣，我若真想求名求利，何不去儒家习圣贤教化？非得朝那深山老林里头走，非得向那海天一线拱？”
他越说越气，声音铿锵有力，捶胸顿足。
“这群傻子，一天不想着如何求寻长生之术，整日里就想往俗世里头插一脚，追名呵，逐利呵，哪有一点修行人该有的模样？！”
言罢他顿了顿，想起了秦沚先前问他的那句话，继续骂道：“哦！对！你先前问我是哪个蠢货做得这事儿，我告诉你，就是蜃楼上那个蠢女人月神！”
“这女人想上位想疯了，权利心哪里有满足的时候？阴阳家要是交到她手上，基本就毁了！”徐福呲牙咧嘴，癫狂神色满脸，须发皆张，最后才缓缓平静下来，疲累地坐在座位上小口喝茶。
“让先生见笑了。”
徐福对秦沚的称呼由‘你’变成了‘先生’，也敞开了心扉许多，或许是集聚了几十年的怨气，今儿个一通发泄了出来。
秦沚眨巴了有些酸痛的眼睛，凝神道：“你抓红莲干什么？”
徐福正色道：“炼尸。”
“放人，不炼了。”秦沚懒得多费口舌，直接这么说着。
徐福被秦沚这话逗弄的哈哈大笑，好一会儿才收住，拱手叹道：“先生可真是性情中人！想到什么说什么。”
流沙的那些对此地虎视眈眈的人与他交谈时，尚且会试探几分，秦沚倒好，客套话都懒得说了，开口就是这般肆无忌惮，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
“她对你的帮助其实不大，就算你能拿红莲炼出尸王又能怎么样？事实上关于红莲，她对你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是一个好的筹码，如果我是你，我会用她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徐福接口道：“譬如和你做交易？”
秦沚眨了眨眼睛，点头道：“当然，我的确没那个本事让你长生不死，但我可以让你离你的梦想更近。”
徐福眼睛微眯。
“说。”
“我知道幻音宝盒在什么地方，也可以为你寻来，只要你能拿到幻音宝盒献给东皇，你对阴阳家的贡献足以让你接触更深层次的东西……当然，你也可以坐地起价，只要你不把宝盒带在身上，并以此威胁他们，要求只要在他们能够承受的范围，东皇绝对不会拒绝。”
徐福沉默一会儿，严肃道：“先生了解幻音宝盒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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