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二姨夫
迟暖找到齐欢的时候，他还在楼梯上站着，像是一只倔强的孤狼，不认输也不服软。看到迟暖去而复返，齐欢低着头也不说话，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
迟暖深吸口气才没有被他气得骂人，她站在楼梯拐角处，叉着腰望着他，冷笑道：“出息了，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说，你跟谁倔呢？”
齐欢：“……”
依旧是吭都不吭一声。
迟暖放弃了从他嘴里问出来的想法，直接说：“你是不是觉得成年后再拿基本生活费读书是在给政府制造负担？”
齐欢猛地看向迟暖，眼神震惊还有着一丝不自觉的期待，把迟暖看得一腔母爱泛滥，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你不想说就不说，听我说就行。政府的政策都是利民利国的，就像是普及九年义务教育一样，给年满十八的在读孤儿继续发放基本生活费也是对个人和国家都有好处的。”
“当今社会，大学生随处可见，高中生基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如果没有这一项政策，孤儿成年后如果没人资助很难继续读书，没有高中毕业文凭也没办法继续住在福利院，他们只能找一些出苦力的活或者是干脆成为社会闲散人员，极易堕落学坏，变成混混二流子。”
“而这些人成天不干正事，打架勒索、成为夜总会这些地方的打手、甚至有可能抢劫杀人，危害公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危害社会。为了管理这些人，警方需要投入相较于基本生活费十倍百倍的财力，还有人力物力，而且，这是个长期过程，期间还可能会伴随着流血事件。”
“而让有上进心的孤儿继续读书，大学毕业后就能找一个安稳的工作，有一个稳定的、至少不愁吃穿的生活。这样一来，这些孤儿不仅对社会和政府抱有善意，还有法律、道德、知识、已有财产等方面束缚着，不会轻易做坏事。从犯罪方面来说，就是增加了犯罪成本，这对社会的和谐稳定有相当大的作用。”
“所以，抚养孤儿从来都不是政府的负担，而是双方互惠互利的好事。”
迟暖走到齐欢身边，轻声说：“齐欢，你现在愿意读书了吗？”
齐欢神色茫然，迟暖这番话打破了他一贯的认知。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那为什么他们不养我？为什么不对我好一点？”
迟暖知道这个“他们”是齐欢的叔婶儿，他们自私自利、好逸恶劳，先是啃老后是霸占齐欢父母的赔偿金，对齐欢也不好，打骂是常事。当初迟暖是用告他们虐待未成年人的威胁，才吓住他们让他们同意把齐欢送到新阳继续读书。
迟暖拍了拍齐欢的肩膀，柔声说：“是他们太短视了，他们是恶人。齐欢，你已经摆脱他们了。”
齐欢发出一声悲鸣，猛地趴在迟暖的肩膀上，咬着牙呜咽道：“只要他们对我好一点，只要他们让我读书，我肯定会孝敬他们，但是他们就是见不得我好！他们以为不给我交学费我就上不了学？以为我不上学就不能出人头地？我偏要证明给他们！”
“啪！”
正准备好好安慰齐欢的迟暖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愤愤道：“你证明给他们看什么？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那家人你以后不要和他们有联系是最好的，还证明给他们看，你就不怕他们缠上你、吸你的血？！”
齐欢哭到一半傻住了，呐呐道：“我就是想打他们脸，让他们后悔。”
迟暖：“你真是……网络小说看多了？不过这想法不错，你可以朝这个目标努力，但是不能让仇恨占据你的注意力，那样是在惩罚你自己，让自己不快活。”
“我知道了。”
“多长时间没见你这么乖了，”迟暖感慨了一句，说：“不管你叔婶儿怎么说过你，他们说的都是错的，你从来不是什么负担，他们才是负担，是蛀虫。”
齐欢用力的点头。
迟暖看着他眼圈儿红红的就心疼，就想哄，然而在旁边充当背景板的林早终于忍不住了，说：“想通了就回宿舍休息，你这学期落下不少功课吧？抓紧时间复习，争取一年后考个好大学，别让小暖失望。”
迟暖不乐意给孩子压力，但是见齐欢双眼亮晶晶神情坚定的样子，反驳的话又咽了回去，能把压力化为动力也不错。
解决了齐欢的问题，迟暖心中大喜，一边走一边哼起了歌，等到了一楼看到外面暗下来的天色，猛然想起江宁还在小教室里。迟暖又赶紧往回走，然而一转身就撞到了一堵人墙。
林早张开双臂抱住迟暖，笑着说：“小暖姐，怎么突然投怀送抱啊？”
迟暖下意识后退，没退出去，她无奈抬头：“林早，你别闹，快松开。”
林早低头笑着看她，用碰瓷儿的语气说：“小暖姐，你撞了我，我把你松开后你跑了怎么办？”
“我还能撞坏你了？”
林早认真道：“还撞坏了，你摸摸，我的心脏比平时跳得快了三分之一，这不是坏了吗？”
迟暖：“……”
林早一脸肉痛的说：“这样吧，我也不让你赔医药费了，你亲我一下，我就不追究了，怎么样？”
说着，林早就慢慢地凑近迟暖，作势要亲她。
迟暖抬手把林早的脸推开，努力忍住要打他的冲动，冷哼道：“我还是把你送医院吧，所有部位都检查一遍，再住院观察一百天，省得出现隐患。”
林早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秒：“只要你陪着我，就算是重症监护室我也能去啊。”
迟暖：“……”
她想现在就把他打到要住重症监护室。
这时，一道疑惑的声音响起：“院长？”
迟暖猛推林早，林早顺势松开手，回头就看到齐欢一脸纯真茫然的看着他们。
迟暖瞪了林早一眼，对齐欢说：“没事，你回宿舍吧，我上去看看江宁。”说完又对林早说：“你别跟着我。”
林早一点被嫌弃的自觉都没有：“那我在这等着你下来。”
迟暖没有理他，快步上了楼。
林早无声的笑了一下，坐在椅子上等人，然后就听到齐欢说：“你是谁？”
“我是林早。”
齐欢：“你也是院长的相亲对象？你放弃吧，院长不会喜欢你。”
林早并没有把这小屁孩儿的话放在眼里，漫不经心道：“看来以前有不少人追到了这里。那你见她和谁牵手拥抱过吗？”
齐欢忍不住露出一丝鄙夷：“你刚才那又不算是拥抱。林先生，你以后还是不要来了，来了也没用。”
林早抬眼看过去，含笑的眸子蒙上了一层寒冰，视线锐利，齐欢被看得心中一寒，心跳越来越快，就在他快要受不了这压迫感极强的氛围时，林早收回了视线：“我来不来关你什么事？小暖把你当儿子。”
齐欢：“我……”
林早：“哦，不是儿子，是外甥。来，叫我一声二姨夫。”
齐欢：“……二姨夫是什么东西。”
林早用不甚正宗的普通话给他科普：“你们叫小暖姨姨，她家里还有个姐，那是大姨，小暖是二姨，我可不就是二姨夫吗？”
齐欢抽了抽嘴角，说：“那二姨不喜欢你，你刚才抱她她都没有脸红，说明她对你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最多把你当个弟弟。”
林早被戳了痛脚，哼笑一声：“懂这么多，肯定早恋了。等会儿小暖下来我就跟她说，她要有外甥媳妇了。”
齐欢瞪眼：“你胡说！”
“但是小暖会信啊。”
齐欢：“……卑鄙小人！”
林早：“不，我是大人，和小暖是同一个年龄线的，你是小孩儿。所以，我说你早恋她就会信，你不管怎么辩解，她都不会全信。”
齐欢：“你！”
齐欢被气走了。
迟暖到了小教室，看到江宁坐在江晴面前搭积木，江晴看得目不转睛，死寂的大眼睛中泛起点点星光，垂在腿边的手动了动，竟然想要参与进去。
迟暖脚步一顿，站在门口继续看。
江宁准备把积木堆成一个城堡，有一次没注意拿错了积木块，在他准备换的时候，一只小手怯生生的伸到眼前，手心里正是那块正确的。江宁压下激动的心情，露出一个自己最温和无害的笑容，然后动作很轻的接过积木块搭了上去。
之后，他总是不经意的拿错积木块，江晴一次次的把正确的拿给他，江宁又悄悄放慢了接过来的速度，终于有一次，江晴主动把积木块放到了城堡上。后来，江宁干脆不接江晴递过来的积木块，几次下来，江晴为了放积木块越凑越近，不知不觉中，不等江宁出错就拿着积木块开始堆城堡。
迟暖看着沉默的堆城堡的两人，再一次肯定江宁是个好哥哥。等两人堆完了城堡，又堆了一匹马，吃饭时间到了。迟暖发信息让江宁出来，对这个小少年说：“晴晴应该还记得你，她和你熟悉的很快，她很喜欢你，你引导她的方法是正确的。”
江宁：“我也很喜欢晴晴。”
“我看得出来。有你这样的哥哥，晴晴很幸运。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多来看看她。”
如果说之前让江宁来，还只是看在这孩子的坚持上，那现在迟暖就是真心诚意的邀请了。
江宁很开心，又下意识维持着严肃的表情：“我会的。”
迟暖笑了笑：“但是要记住，不要影响你的正常生活。”
“嗯，我知道。”
“你今天怎么回去？我不建议你坐公交，你家住在哪，我送你。”
江宁知道迟暖这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市区，想了想就没有拒绝，说：“我想陪晴晴吃完饭再回去。”
“可以。吃完饭你到办公室去找我。”
于是，等在一楼、已经计划好要请迟暖去哪里吃饭的林早，就被告知：吃食堂，吃完送江宁回家。
林早：“……”
这些孩子好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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