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独善
意气学院分为上下午共两次授课，但内容却大相径庭，被学院内学员以‘武课’和‘文课’加以区分。
上午武课为修道常识，列如如何引天地灵气入体浇筑肉身之类，主要授课对象为诸多修道者。
而下午文课为儒家学说以及阴阳五行谶纬之说，主要授课对象为出身五湖四海前来求学的儒家书生，他们也被俗称为“读书人”。
学员们可以在文课武课中随意选择一项进修，当然，也可以两项都选择。
意气学院不仅是天下公认的两大剑道圣地之一，还是儒家三十六座学院当中的第二座，只排在那稷下学院的后面。
所以这里的修道者不是最多的，只有两千人，反而那些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最多，多达近万。修道者们根据修为境界，加上同门切磋的方式分为甲乙丙丁四班，读书人们倒是没有那么麻烦，直接按顺序分为二十八个班。
世间的宗门学院，每年多有长辈带领门派内弟子外出游历的习俗，意气学院也有，不过与其他势力不同，不是叫游历，修道者和读书人各不相同，一为“仗剑去国”，一为“负笈远游”。
这些门派内的基本常识，是莫问告诉李白焰的，本来在刚来那天，柳教习带着新入门的学员们转悠的时候就已经讲过一次了，李白焰似乎并没有听进去这些。
李白焰是修道者，而且在切磋大会中的表现十分出色，以巧胜力博得了多位教习的好评，再加上他的资质和境界在意气学院所有修道者中都是最为顶尖的一部分，最终在切磋大会结束，公布分班结果时，他毫无悬念的被分配到了甲班。
他现在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望着小木屋的房梁发呆，今天在切磋大会的时候他没有见到白院长，所以体内第四座气府不显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
他还是察觉不到有这座气府的存在，一点都没有。
这个问题如果不尽快解决，那么待明天正式上课后，他就会被甲班里的学员们挨个超过。
毕竟那些人都是意气学院新入门的修道者中当之无愧的佼佼者，境界不比他这毫无修炼经验，全靠天生前三气府通透的天才低上多少。
他自幼跟随师父在关中太玄山上生活，从未入世，怎会突然却被那位传说中独占天下八分风流、被各方势力死命拉拢的尘外散仙评为逍遥榜榜首？更是给予了“闲云野鹤”的称号……
这样一想，李白焰自己也对扣在自己头上的这“逍遥榜榜首”的名号，多少有些好奇。
难不成那尘外散仙真如传言中那般神通广大、无所不知？听说他有一株可以遮蔽万里云天的荷花叶，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这等民间市井流传的逸闻趣事大多都是真假参半，或是以讹传讹而得来的，并不可信，信也不可全信。
第二日天刚破晓，李白焰就已经走出他那座碧翠的竹林小庭院，顺着四通八达直抵学院任何地方的幽静小道，打算前往南大食堂接着帮左景明挑水蹭饭。
但是就在他路过剑池旁的石板小路时，在剑池旁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穿一身灰色布衫，身材圆滚，两根大胖腿仿佛扎根在石板中，稳稳当当，手持一把天蓝色的长剑，剑身宽大，指向剑池之中。
正是莫问。
莫问没有持剑的那只手收在胸前，以二指朝天，掐起一诀，嘴中念念有词，高声喝道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突然之间，从原本风平浪静望不到边际的剑池之中激射出一道道水流，在莫问头顶汇聚，变成一大团高悬在空中的晶莹水球。
李白焰这才想起来，这位修习细水长流剑法的莫问师兄是南大食堂的每日供水者，现在他已经外出游历归来，按理说自己已经不用再去挑水了。
想到这里，李白焰又一次为吃饭而感到发愁。
莫问正在运气御水，注意力全部聚集在水球和长剑上，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李白焰。
李白焰接着顺着小路向前走，打算绕过莫问。
没想到刚经过莫问身旁，就听见砰的一声，紧接着满天清水轰轰烈烈地从天而降，将两人全身都浇了个通透，衣服各自黏在身上，十分不雅。
李白焰强忍住透心的冰凉，转身望向身旁手还做着剑诀的手势、剑却已经放下的莫问。
莫问用小肥手挠了挠头，眼中闪过一丝尴尬，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刚来时我就用余光看到你了，本来想把这些水放回去跟你打声招呼的，我看你要走，一着急忘了还在御水，就……”
李白焰扯了扯紧贴在身上、给他带来无尽凉意的衣裳，掸下了些水，叹了口气，轻声到
“道理我都懂，但是你为什么要把水全部聚在自己头上？”
“因为吞吐天地灵气时，是从修道者的头顶出入，所以在头顶更好控制一点。”莫问正色地说到。
李白焰抹了把脸，抹去一些从头发上滑落到脸颊上的水滴，依旧面若冰霜，这种拒人千里的姿态似乎已经是他的习惯，眉宇之间没有怒意，心情似乎并未因被莫问打湿了衣服而感到糟糕。
“师弟啊，你生的一副上好模样，便是那君子榜上的世家子弟与你相比都要黯淡几分，就是这拒人千里的样子可要好好改改，不然学院里那么多师妹师姐都不敢跟你说话。”莫问笑着调侃道。
他一边说，一边重新掐诀御剑从剑池中再次引出水流在头顶汇成水球，但是这次却十分平稳，老练娴熟可见一斑。
“刚才你御水御的那么不稳，洒了我一身水，怎么这次还能边御边说话，这般容易？”李白焰见他十分轻松自得，不解问到。
莫问似乎早就料到李白焰会这么问，在李白焰话音刚落便开始解释起来，一脸洋洋得意
“那是因为刚才我压根就没认真，现在认真起来效果当然是两样，怎么样，你莫哥我这玄妙境界可不是吃饭吃出来的。”
李白焰从刚才接近剑池时，就一种不对的感觉，现在才突然想起来，那不对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他记得他上次独自转悠的时候，在离剑池还有百步之遥就已经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杀气剑意，站在池旁，更是让他感觉浑身如被针刺，肌肤险些寸寸裂开。
而这次，这座剑池上次带给他的威慑已经全然不见，别说杀气剑意，就连那拂柳微风都未曾吹过。
这座被称为‘剑池’实际上却是一座湖的水池，池中的莲花依旧抬头向天，傲视碧霄，风平浪静水波不兴，根本没有了那天仿佛能够将人魂魄撕扯开来的感觉。
就只是一座湖。
“莫问师兄，这座湖是否会发生什么奇怪的变化？比如在特定的时间里，会变得有些…不对劲？”李白焰试探地问到，不动声色的咬起了下嘴唇。
“嗯这倒是没听说过，不过你这是要去干什么去啊？上武课吗？”莫问说到，用剑操控着大水球在空中转来转去，玩的不亦乐乎。
李白焰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点了点头，并不想让莫问也知道自己没钱吃饭这么尴尬的事情。
“可是现在才不到八点啊，武课是十点到十二点，而且第一节课就是点个名，啥也不讲的，到了第二节课才会带你们去挑选自己的功法。”莫问吃惊地眨了眨眼，看着他，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勤奋的人，接着说到“这么早估计你还没吃早饭，要不我请你？就当补偿你衣服了。”
李白焰摆了摆手，刚想要拒绝，就被莫问拽着向南大食堂走去，他边走边向他强行介绍意气学院的四大食堂
“咱们学校共有四座食堂，你知道吧？东大食堂讲究做菜工艺，操刀切菜要足够熟稔，善于雕刻，华而不实，听说我们出去游历的时候，学院里只有这座食堂还做活，可真是难为你们了……
“西大食堂讲究做菜火候拿捏，色泽鲜艳，看着好看，但是其实不怎么好吃，光用酱油什么的上色了，那能好吃吗？也是华而不实。
“至于那北大食堂，光做天下的甜品了，要说吃冰粉桂花糕什么的，那倒还可以去尝尝，但是谁天天吃那玩意啊还给配个那么大的庭院，浪费地方，说到底还是华而不实，就这南大食堂包涵五国菜谱、容纳天下八大菜系，要啥有啥，最实在。”
莫问一脸憨笑，脸上的肥肉一笑就淹没了本来就小的眼睛，看上去十分滑稽。
李白焰一边听他讲，一边撇眼看一旁高悬在他头顶、跟随着他的晶莹大水泡，生怕莫问突然失手，让他们两人刚刚有些暖意的衣服再次被冰冷的凉水打湿。
好在半天也没见这大水泡有坠落的迹象，李白焰这才放了心，跟着莫问七转八扭地顺着幽静小路前往南大食堂。
“孔圣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他们走着走着，立于幽静小路一旁的朱红高墙内传来朗朗读书声，声音洪亮，格外清脆，远处青山上惊起一阵鸟飞。
“不是说文课在下午吗？”李白焰低声问到，似乎不想影响到与他们只有一墙之隔正在读书的人们。
“这里面净是些伪君子，不用管他们，文课在下午，他们却天天早上聚众读什么他们所谓的圣贤书，扰人清静，我看都是狗屁，我呸。”莫问脸色微变，显然对这做房子里面正在读书的人们印象并不友好，说着还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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