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哭穷
因为闽南大旱，今年县里本该上缴朝廷的税赋，减免了一大截。
这就使得县衙门的账簿上，多出了这笔钱。
若是放在往常，甘知县和手底下的县丞，以及几个司吏，神不知鬼不觉就可以分得一干二净，揣进各自的荷包。
只是这笔银子数目较多，衙门上下盯着的眼睛也不计其数，甘知县很难找到合适的借口，将它揣进自己的腰包里。
毕竟身为一县之主，甘知县还是有点自矜身份，不愿吃相难看。
今日他退堂之后，坐在后庭正自琢磨着该把这笔钱花在哪道刀刃上，就见一个衙役匆匆赶来，说守门官来报：白马庄的马公子带了几十人前来县城，不知所为何事。
甘宫登时有些紧张起来，若是没有什么要事，马公子通常不会来县城，也不知他会不会来县衙门找茬。
正在提心吊胆之时，方才那个衙役去而复返：“大人，马公子已然到了衙门外。”
马丁当然不用求见甘宫，只要他想见，就一定能够见到——经过一连串打击之后，现如今，甘宫可没有胆量拒绝马丁的要求。
“大开中门，快快有请马公子二堂叙话。”
甘知县吩咐完毕，自己紧忙去厢房更衣，这才疾步走到二堂。
来到二堂门外，就见马丁的那些手下守住院子的各个通道，个个身背火铳，腰里还斜插着手铳和刺刀，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甘宫心里不由得打个冷战，心说这似乎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就在他心里七上八下不住地咚咚打鼓，迈着沉重的脚步跨进门内之时，却意外地看见马丁正笑眯眯地盯着他，把他看得心里直发毛。
甘宫硬着头皮上前见礼，问道：“马公子真是稀客啊！不知今日前来县衙门有何贵干？”
马丁却不急于回答他的问题，依旧笑眯眯地问道：“甘大人近来安好？”
甘宫心说你不来挑事我自然安好，嘴上答道：“托马公子的福，好吃好睡，一切都好。”
现如今甘宫已经看开了，完全不像前几个月城墙被炸毁时那般惶惶不可终日，反正马公子兵强马壮，若是真要拿下县城，自己也无力反抗，既然如此，忧心无益，何不及时行乐？
反正走一步看一步。
若是三年任期结束之内，白马庄没有起事，那当然最好不过，自己只要保持吏部考绩不错，很有可能升迁他处，至少可以平调外地继续当一个县太爷。
就算万一任期内发生异变，也不必太过担心。只要让自己再当一段时间知县，手里头多攒一些积蓄，届时这县令不当也罢，自己就干脆溜之大吉，隐姓埋名过自己的小日子。
至于说朝廷怪罪却也无妨，这些年东虏北虏都不安宁，北边有流民起义，南边有安奢之乱，内阁走马灯似的换人，到时候战乱一起，朝廷已经无暇顾及胡建这边小小一个知县的下落。
正因为存了这般心思，甘知县才能如此坦然地面对马丁。
马丁喝了一口茶，好整以暇地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见甘大人，是由于白马庄即将发行股票，为了让县衙门跟白马庄更加亲近，特来给甘大人送上这个发财的机会。”
”股…票？“
“发财…的机会？”
甘知县听得莫名其妙。
马丁只得耐着性子跟他解释什么叫股票。
不过要让明国的读书人明白股票的含义，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马丁说了一刻钟，甘宫仍是满头雾水。
马丁索性放弃了努力，掏出随身携带的一叠股票，放在桌上：“甘大人请看，这就是股票。”
甘宫拿起股票一看，却原来是彩色印制的花纸片，底纹的花样十分繁复，在票面的正反面中央，各印着“五股”、“十股”、“五十股”……之类的字样。
“这一股多少钱？”
马丁方才解释半天也不是完全白费口舌，至少甘知县明白股票是要卖钱的。
“白马庄集团的股票发行价，是一股一两银子。”
这么贵！
这是甘知县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看着这跟大明宝钞有几分神似的纸片，甘知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什么…股票，可以买白马庄连锁商号的货物吗？”
白马庄百货连锁商号里面卖的都是好东西，日常生活都用得着，价格也非常实惠，如果股票可以当银票用的话，甘知县倒是不介意自己多买几股。
马丁闻言，露出诧异的眼神：“甘大人何出此言？股票又不是银票，怎可用来购物？”
甘知县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股票不能当银票用的话，我干嘛要把手里的银票换成股票？
马丁接着说道：“股票虽然不能当银票花，但是股票每年都有分红，白马庄会根据当年的盈利水平，拿出一笔钱给每一股分红，这是股票的收益途径之一；此外，股票还会升值，等股票涨到一两五分银甚至是二两银子的时候，你就可以在交易所里卖给别人，这样你不但拿回了银票，还轻松赚了一笔钱，对吗？”
甘知县敢怒而不敢言：真当我是傻子啊！
盈利拿来分红？
哪会有这等好事？！
届时你们双手一摊说今年没有盈利，无法分红，难道我还有权利查账不成？
还有，这一两银子一股的股票要卖给谁？哪个傻X会花更高的价钱买别人手里的股票？还涨价呢！这股票不跟大明宝钞一样跌到一文不值，我就不叫甘宫，我去自宫！
甘知县觉得自己心如明镜，决不会因为马公子的花言巧语而受骗上当，故此装聋作哑，并不接马丁的话头。
马丁看看甘知县，见他无动于衷，只得直截了当地说道：“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我看在咱们交情深厚的份上，特别照顾你，甘大人切莫错过，这样吧，你拿出五百两银子用来买股票，不知甘大人意下如何？”
甘知县一听，赶忙开始哭穷：“马公子，按说白马庄发行这个…股票，下官应该尽力捧场，只是下官手头紧，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钱……”
既然白马庄发行股票，那一定是表明马公子财力不足，才会想出这个捞钱的点子。如若一股不买，马公子肯定不会轻易放过，甘知县打的如意算盘，是一通哭穷之后，买个五十股应付一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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