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爱在
/三十五/
薪火编辑部。
做公众号的小姑娘因为回老家结婚离职。这事情，自然而然最后落到裴宁身上。
她大学便自己经营公众号，对选题和排版也自有一套想法与审美。
这一天，公司的选题是：如果有平行世界，你最希望另一个自己做些什么？
征集了各方回答。
有人写【想和天堂的父亲好好沟通，告诉他，我永远爱您】
有人写【想好好学习，与少年时代叛逆的自己和解】
也有人写【想和那些没再见过的老师和同学好好说一声再见】
千般众生，万种遗憾。
裴宁把这一条推文发给顾怀均的时候，他只回复了一句话：
【想不顾一切地留在裴宁身边，再也不会有空白的十年。】
如此孤注一掷的一句话，抛开网络延迟，他没有犹豫。
屏幕前的人再次心口发烫，鼻尖泛酸。
顾怀均，我好像，越来越爱你了。
宁安生物办公楼，某人似有感应，对着空气喃喃道：“我也爱你，宁宁。”
十二月份初，南浦已经下了好几场雪。
有人说，南浦一下雪就变成了金陵。多少南浦事，六朝金陵城。
秦淮河畔的管弦，栖霞寺门的烟月，还有朱自清的月台和中山陵的萤火。
浪漫又厚重的一座城，有裴宁和顾怀均的一座城。
冬至的时候，两个人正在家里吃着汤圆，顾怀均接到一通电话，脸色急变。
裴宁问他什么事，他摸摸她的头，只说是工作上的问题。
而后就连夜订了机票去了海城。
“宁宁，等我回来。”临走前，他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
原本计划是一个星期回来，因为意外，顾怀均只能延迟回去的日期。
“宁宁，对不起。”他语气清浅，有掩饰不住的疲倦。
裴宁不知道顾怀均出了什么事情，她很担心，却不想徒增他的烦恼。
“没关系，你好好照顾自己。”
隆冬的寒夜，凉意裹挟，她穿着一件小老虎的睡衣坐在飘窗白色的绒毯上。
窗外的路灯和红灯笼明晃晃地亮着，雪花一簇簇地光雾里飞旋，不似琼林银霰，只像是被扯碎的棉絮，盲目又傲慢地落了进这灰蓝的夜幕里。
快过年了。
他不在，所有浪漫的情节都失却诗意。
真无趣。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在等待她说下一句。
凝霜的玻璃里，倒映出她寂寞的影子。
她伸出手去，慢慢地写下三个字。
“顾怀均。”她唤他。
“我在。”他轻声回应。
一时无话。
“我好想你啊。”她盯着玻璃窗上的名字，忍不住哽咽。
裴宁觉得自己好奇怪，明明三千多个日日夜夜都走过来了，眼下不过是半个月而已，她却觉得好像熬不住了似的。
顾怀均听到的时候，心口有一秒的坠疼，恨不得马上飞回她身边，可是这边的事情还没结束。
“宁宁，乖乖在家等我。”
他也想她，很想很想，他怕一出口自己的思念会决堤。
没有他的日子，平淡而无聊。
裴宁一下子空出许多时间，索性开始疯狂更新的小说，结果一更就更到了完结。
惊喜之余，读者都懵了。
要知道三日蝶太太一向是佛系更文，从来没这么勤快过，所以新书下面一水儿地担忧，太太一定是受刺激了。
裴宁笑着地关掉网页，回归现实，又被满满的失落占据。
她双手抱膝窝在柔软的沙发椅里发呆。
太安静了。
她打开电视，电视里播放着迎新春的节目，一派欢庆的氛围。
还是不够。
她伸了个懒腰，喊了一声：“天猫精灵。”
“主人，我在。”冰冷的机器音。
“你说顾怀均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他啊。”她耷拉着拖鞋趴在床上，百无聊赖。
“主人，精灵听不懂您的吩咐，请再说一遍。”
笨蛋，裴宁吐槽一句，自己大概是疯了。
“主人，不如听听精灵为您推荐的常听歌单，请对我说好。”
裴宁答应了一声，于是一首熟悉的歌缓缓流出，五月天的《突然好想你》。
真是会挑，又是被大数据捕获的一天，叹气。
她轻声跟着和。
五月天的歌声、电视上某个主持人高昂的话音、小区楼下的狗叫声、遥远之外的烟火声
她在一片热闹里陷入梦境。
顾怀均匆匆结束海城的事情，终于在除夕当夜赶了回来。
一路风雪，到小区楼下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了脚步。晚上11点，2902的依旧亮着灯，她始终在等他。
顾怀均没有马上上楼，望着那盏灯，一颗心忽然安定了下来。
万家灯火，无数明灭的辉煌里，有那么一盏灯是独独属于他的，那里有他的爱人，在等他回家。
流浪十年，终见所归，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了。
他拂了拂肩上的雪花，踏进了单元楼的大门。
宁宁，我回来了。
他进门的时候没看见她，只听见卧室传来的音乐声。
他推开门走进卧室，歌单刚好播放完一整个列表，正切回第一首歌。
“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
曾经有很多年，这首歌是他的禁忌，旋律一响起，他就心痛到难以附加。
而现在——
宁宁，我在这里。
真好，你也在这里。
男人英俊锋利的侧颜淹没在浅黄的灯光里，平添了一层柔和的暖意，而他嘴角泛起的笑，正带出层层的温柔。
他俯下身，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
裴宁本就睡眠浅，这些日子顾怀均不在，睡眠多了不少。
所以一有动静，她便醒了。
“你回来了？”她睁着惺忪的睡眼，还以为自己在梦里。
“嗯，我回来了。”他张开手笑。
待到确认不是梦后，裴宁克制自己去抱他的冲动，扁扁嘴：“不是说要好几天吗？”
顾怀均笑得宠溺，只好主动把她带入怀里：“想你了，提前结束就回来了，小没良心的。”
她捶着他：“下次要去这么久，罚你带上我，不然我”
他见她气鼓鼓的样子，心口一软，觉得分外可爱，捏捏她的鼻子：“不然你怎么样？”
“不然我就就打你。”她又往他胸口捶了一拳。
“唔——好痛。”他配合着演戏，好像真受了什么重伤似的。
裴宁又被他这样子逗笑，所有的小情绪烟消云散。
又扑到他怀里。
“顾怀均。”她嗅着栀子的香气。
“嗯。”
“你饿不饿，我们包饺子吃吧？”裴宁靠在他肩头指着电视上的一碗饺子，忽然觉得饥肠辘辘。
他失笑，蹭了蹭她的鼻子，笑着抱她去了厨房。
冰箱里一切食材都有，这是裴宁早就准备好了的，本以为今年要一个人吃饺子了，没想到他提前回来，莫大的惊喜。
两人很快分配好工作，顾怀均负责剁馅，裴宁负责饺子皮部分。
他动作很快，利落地完成所有工作，发现自家宁宁还在辛苦地揉面团。
“宁宁，要不，我来吧。”
“不行，你这样显得我很无能。”她义正言辞地拒绝。
“可是——”他的眼神扫过她的胸口，“揉面团本就是我擅长的事情，不是吗？”
？？？
视线隔空一撞，她顺着他的眸光低头——
流氓！！！
她抓了一把面粉，往他身上丢，于是两人也不知道怎么就追着闹了起来。
外面下大雪，厨房里下小雪。
当然，最后以顾怀均低头求饶结束了一场“战争”。
为了以示惩戒，裴宁把所有的后续工作丢给顾怀均就去洗澡了。
临去前，她叉着腰对他说：“小均子，要是本宫沐浴完还没看见饺子出锅，你就等着一丈红吧。”
他摇摇头，女声女气地回了一声“遵命”，心里想的却是，早晚在床上讨回来。
顾怀均诚不欺她，让她如愿吃上了饺子。
“啊，烫。”
顾怀均见状，拿起水递给她：“吃这么急干嘛，不和你抢。”
裴宁笑嘻嘻：“我饿了嘛，这几天你不在，我都吃不好睡不好的。”
顾怀均心疼之余，对这个答案甚为满意。
用过餐之后，双双收拾了一番，顾怀均去洗了澡。
两个人彼时都没什么睡意，打开投影仪，选了一部电影《爱在黎明破晓前》。
从维也纳到巴黎，跨越九年时光，杰西和赛琳娜终于再次重逢。
可是给他们的时光，依旧如白日焰火，惊艳、短暂。
“顾怀均，你说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怎么还没在一起。”
她靠在他怀里，低声喃喃，想到了自家和他。
顾怀均眸光温热，拿起手她的手亲了亲，“别担心，下一部，他们就在一起了。”
“真的吗？”她抬头看着他，眼眸里水光潋滟。
他嗯了一声，垂首堵住她的唇。
多年前的海城别墅，他们一起看过爱在三部曲的初见《爱在日落黄昏时》，那部电影见证了一个少年最初的悸动。
以后分开的那些日子，他又独自看了后面两部。
男女主确实在第三部《爱在午夜降临前》终于在一起。
人人都说这部片子烂尾，好不容易在一起，生活却被争吵和现实填满，曾经的心动好像不复存在。
是不是所有爱情都要走到这一步？婚姻难道是彼此负分的开始？
不是的。
那段荒唐的日子里，顾怀均在烟与酒的浸淫下，跟着许多人一样，在屏幕前大骂特骂这个导演。
但如今，他想，或许自己那时候真的不太清醒。
九年又九年，奔赴了十八年的两人，依旧能在餐桌前谈论着爱情、文学和性。
他们依旧有许多话题可聊，依旧从身到心地彼此契合，他们越小心地试探越证明彼此深爱着对方。
原来这不是毛姆的国度，不是芸芸众生所见的面纱。
争吵过后，杰西的那一句“iloveyou”。
顾怀均明白，生活不是童话，但总有人为你送来午夜的南瓜马车，哄你，爱你，要你做他世界里唯一的公主。
“宁宁，做我的公主吧。”
绵密的吻层层叠叠地铺开，恍惚间听到海城别墅的浪潮声。
这一次，他终于不必像十七岁的自己一般，一个人悄悄躲在浴室，发泄隐秘的爱恋。
可是——
“顾怀均，你别——”她微微低喘，抓住他的手。
“怎么了？”他都素了一个多月了，这时候停下来是要他命。
“我来大姨妈了。”她抿着唇，而后偷偷一笑。
顾怀均眼里的暗火骤然熄灭，自己出门太久，差点忘了她的小日子。
果然，这小祖宗是来要他命的！
刚刚还在嘲笑年少的自己呢，这下好了
他扶额，叹了口气，手覆在她的小肚子上轻揉。
“痛吗？”
裴宁摇摇头，从前痛经痛得死去活来，和顾怀均在一起后，他一直陪着她仔细调理。
姜糖水、热水袋、止痛药也时常备着，身子也渐渐好了起来，宫寒的毛病已经走了好几个月了。
“可我疼。”
温热的嗓音落在她的耳畔，她心里微微动容。
“要不，我帮你？”她试探着问他。
头上传来某人的轻笑，“你别动，就算帮我了。”
“哦。”她乖乖地窝在他胸口。
裴宁虽然说自己不痛，但顾怀均还是舍不得她辛苦。
毕竟，一时半会儿也平息不了。
唉，真是只小狐狸，他无声慨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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