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查帐
本想再多问几句，门外有宦官禀报，御史台马中丞求见。
御史台昨日才奉了他的命令，清查京城大衙门的账簿，马中丞应该是为了此事而来，文武皇帝帝挥了挥手，说道：“宣！”
马中丞从外面走进来，先是对皇帝行礼，之后便开口说道：“御史台奉陛下之命，清查京中各衙门账簿，但诸位御史的算学造诣不高，为了尽快完成陛下的任务，臣想向陛下讨一道旨意，从算学班借几名学生出来，协助御史台查账。”
某院长曾经说过，朝堂若是有用得到算学院学子的地方，大可出声，查账这种事情，就应该交给专门研学算学的人，至于御史台，起一个监督的作用就好。
“准了。”景帝向身侧看了一眼，说道：“明儿，你便从算学班挑选一些学子，协助御史台吧。”
九皇子抬头说道：“父皇，算学班学生外出实习，帮助朝廷做事，获得学分，是要经过院长亲笔签字的。”
文武皇帝闻言，对马中丞摆了摆手说道：“既然如此，那你自己去找子杰吧。”
马中丞闻言，只能无奈的退了下去。
他之所以先来面见陛下，就是担心陈子杰狮子大开口，向他们所要巨额的酬劳，御史台可是清水衙门，御史们一个个穷的叮当响，哪有什么酬劳付给他们？
他叹了口气，既然陛下这么说，他也只能先去撞撞运气了。
。。。。。。
“借人啊？”
陈子杰听面前这位马中丞说完，点了点头，说道：“要几个人？”
马中丞看着他，试探的问道：“陈院长，那学生们的酬劳，应该怎么算？”
陈子杰摆了摆手，说道：“有机会为朝廷贡献自己的力量，那是他们的本分，谈什么酬劳……”
马中丞愣了一下，再看向陈子杰的时候，心里立刻升起了浓浓的愧疚。
陈县子才是真正的君子，自己之前居然如此猜测他，真是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太不应该了！
“只需十人便可。”马中丞拱了拱手说道。
“剩一个不好，凑个整，给你们十一个。”陈子杰想了想，说道。
“剩一个？”马中丞疑惑的看着他。
“这个不重要。”陈子杰摆了摆手说道：“总之，给你们十一个人。”
要十个给十一个，马中丞心中的愧疚更深，一脸惭愧，拱手说道：“那就多谢陈院长了，本官一定会在陛下面前为陈院长多多美言……”
“马中丞客气了……”陈子杰笑了笑，说道：“食君俸禄，为君分忧，这都是我等应该做的。”
毕竟这是算学班学生第一次实习，一定要切切实实的做出一些事情出来，不能被朝廷瞧扁了。
会计一道博大精深，偷税漏税做假账，都离不开这一行。
真要让他们系统的去学习这些东西，算学班得重新开一个会计专业，四年制本科加上研究生三年，才有可能教出那么几个精于此道的高手出来。
胖子虽然天才，但是现在也仅仅学会了用借贷记账法去清查账目，不过学会这些也就够了，再高深一点的，目前用不到。
这个世界所用的，还是十分不科学的流水记账法，按照日期一条条的记账，查起帐来十分麻烦，想要做点假账，钻点空子，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上面也还不容易查到。
老皇帝这次既然下定决心反腐，那就给他来一波大的，用这种方法去查账，苍蝇大老虎，一个都无法遁形。。。。。。
午饭之后，算学班的许多学生聚在那一堵张贴成绩的高墙之下，声的议论着什么。
这一次，墙上张贴的不是考试排名，而是另一件事情。
御史台奉天子之命清查京都各个衙门的账目，向算学班借了十几个学生，此时这上面贴着的，就是那些有幸被选中的学生名字。
看完了榜上的名字，不少人当即便叹了口气，神色略有暗淡。
院长大人的话原来真的不是说说而已，算学院诸生，通过外出实习，可以提前熟悉官场，积累经验，同时也能够在吏部留下底子，对于日后的前途大有益处。
这一次协助御史台查账，便是算学班学子第一次参加实习的机会。
有幸被选上的人，等到实习结束之后，就能够获取足够的学分，这种学分是十分重要的，关系到他们以后能不能从算学班顺利毕业，如果这次错过了，就只能等下一次。
“唉，全都是……，难道就没有我们寒门学子的机会吗？”
“嘘，苏兄慎言。”
“这只是第一次而已，我等日后还有机会。”
下面的寒门学子声交流，少不了有唉声叹气的时候。
原因无他，只因这榜上十一人，全都来自于官宦世家，竟无一寒门学子……
和那些人相比，寒门学子的机会本就少的可怜，如今好不容易有陈院长愿意为他们寒门学子做些事情，没想到便是连外出实习的宝贵机会，都要受到如此的不公对待。
一名寒门学子叹了口气，说道：“院长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的了，不仅让我们在这里学习，还向朝廷为我们申请了生活补贴，为此，他已经得罪了太多的权贵官员，我们不能再让他难做了。”
“对，陈院长对我们有恩，我寒门学子，断然不能做出让他为难的事情，这不是忘恩负义吗！”又一名寒门学子义正言辞的说了一句，“此事便到此为止，不许再议，若是有精力，回去多做几套模拟卷！”
人群中传来一阵应允的声音，很快便四散开来，各自回到教室。
“账目之事，便拜托几位了。”
两名御史对面前的三位年轻人拱了拱手，笑着说道。
在他们身后，十余名宫中禁卫肃然而立。
三位年轻人均是仕子打扮，腰间系着折扇，意气风发，只是另一边挂着的一方形物体，看起来有些古怪。
“两位大人客气了，这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崔新笑了笑，同样的拱手说道。
其中一位御史笑道：“时间紧迫，我们边走边说。”
“请！”崔新伸了伸手。
几人奉君命清查账目，崔新等十一人三人一组，共分成四组，此时他们三个要去的，是临近京城的某处郊县。
此行虽然以两名御史为首，但是这三位的身份也都不一般，两位御史也不敢太端着架子，况且中丞大人早有吩咐，面对算学班学子，要给予足够的尊重。
洪县是距离京城不到五十里的一个县，这个距离不远也不近，虽然没有京城那么富裕，但好歹也在国都附近，说不上大富，但也谈不到清贫。
此时，洪县县衙，穿着官服的县令大人在堂中不停的踱步，脸上隐现焦灼之色。
“他们今天就要来了？”某一个时刻，他抬头问了一句。
一个嘴边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人走出来，说道：“大人，根据京中传来的消息，这一次清查从近京的几个郊县开始查起，我们洪县首当其冲，今日应该就会有人到了。”
赵县令抬头看着他，问道：“马师爷，你说此次，到底稳妥不稳妥？”
马师爷笑了笑，说道：“大人不必着急，那人是做账的高手，做事滴水不漏，经他之手的账簿，便是天王老子也别想查出来一点疏漏。”
马师爷看着他，问道：“大人莫非忘记了，年前也有御史来查过账目，在户房待了三天，最后不也什么都没查到吗？”
赵县令闻言，终于放下心来，说道：“也是，就凭那些废物御史，想查我们的账，还差的远了！”
话音刚落，便有衙役上前禀报，京城的废物御史大人来了。
“两位大人请，本县已经恭候多时了。”赵县令一脸笑容的迎上去，拱手说道。
虽然他的官阶比这两位御史要高，但是对方是从上面过来的，他自然得做足礼节。
其中一位御史开口说道：“本次来洪县，是奉陛下之命，查验诸衙门账簿，还请赵县令配合。”
“配合，当然配合。”赵县令笑了笑，说道：“前些日子，已经有御史大人来查过一次了，不过既然是陛下之命，我等自然得尽职尽责，两位大人，且随我来。”
赵县令领着两位御史去户房的路上，回头看了看跟随在身后的三名年轻人，疑惑的问道：“这三位是？”
“一同来查账的学生。”一名御史解释道。
赵县令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再多问。只是觉得这三人，怎么看怎么古怪，心中隐隐的升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去年所有的账簿，都在这里了。”赵县令将几人带到了户房，指着桌上几本厚厚的书册说道。
他心中冷笑，这些东西看起来都头大，想要在短时间内看完，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崔新将算盘放下，说道：“麻烦赵县令准备一些笔墨纸砚。”
“好。”赵县令应了一声，说道：“马师爷，听到了没有，还不快去准备……”
笔墨纸砚全都备齐，按照规矩，他这位一县长官，是要避嫌的，赵县令笑着说道：“几位慢慢查，本官先出去了。”
他走出门的时候，看到那三个奇怪的人已经将白纸铺开，将那一个穿着珠子的方形物拨的噼里啪啦的响，在纸上写着什么，嘴角撇了撇之后，大步的走了出去。
走到院子里，看了门外的两排禁卫一眼，对师爷吩咐道：“几位大人查账辛苦，师爷，去春香楼订一桌上好的酒菜，让他们在膳时送过来。”
户房里面，听着噼里啪啦的响声，两位御史对视了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走过去看看，再走回来抿一口茶……
还真是一次轻松的任务啊……
“七月二十三，采购五刀宣纸。”崔新看了手中的账簿一眼，又翻开另一本，对照了一下，冷笑道：“一百两。”
“五刀宣纸一百两，这位赵县令家的宣纸莫非是银子做的？”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几句，对面的一个年轻人也有了动静，笑着说道：“这里也有，借贷相差太大，如此拙劣的手法，也妄想蒙骗过去，未免太天真了。”
两位御史愣了一下，之后便立刻放下茶杯，“这么快？”
“我这里也找到两条。”最后一位年轻人笑了笑，说道：“快些干活了，便能早些回去，今晚在醉月楼请你们吃饭。”
“如此甚好！”
两人笑了笑，手下噼里啪啦的声音更响亮了。
。。。。。。
赵县令在后堂坐了一个时辰，心头那一丝不妙的预感总是挥之不去，烦乱之下，走到前堂，刚刚踏出门外，就看到那两位御史以及三名年轻人从户房走出来，他怔了怔之后，立刻就笑着迎了上去。
一个时辰，怕是连半本账册都看不完，如此说来，这次的清查账簿，其实也就是走走流程而已？
看来是白担心了一场，他脸上的笑容更盛，走上前说道：“几位查账想必也查的累了，本官刚刚让人做了酒宴，几位不妨吃了再走，否则便是本官的怠慢了。”
那御史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拿下！”
赵县令怔在原地的时候，两名禁卫已经按住了他的肩膀。
赵县令立刻大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那御史冷笑一声，将几张纸甩在他的脸上，说道：“好一个赵清，一年时间，七千两白银就被你这么贪墨了！”
赵县令闻言，身体猛地一震，视线扫到地上的纸张时，面上的表情极度惊恐，随后，便立刻惨白下来……
“今日还要多谢三位。”一名御史对崔习新三人拱了拱手，说道：“回到京都，我二人一定在陛下面前为三位请功！”
“如此便多谢二位大人了。”
崔新笑着拱手，身后二人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洪县县令一年内贪污白银近万两，被纠察御史当场查出，当即便被禁卫拿下，押送京城。
三河县。
某位御史对望县县令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崔大人廉洁奉公，当真为我朝官员之表率，这些账目清清楚楚，没有任何问题。”
“分内之事，御史大人谬赞了。”崔县令笑了笑说道。
“我等还有职责在身，就不在此地多留了，告辞。”那位御史对崔县令说了一句，转头对身后的三名年轻人说道：“我们走吧。”
“本官送两位大人。”
崔县令将那些人送到门口，在两位御史转过身的时候，微不可查的对其中一位年轻人点了点头。
清河县。
“半年三千两，卫县丞，你很有本事啊！”
名叫万旭的御史冷冷的看了清河县丞一眼，挥手道：“拿下！”
方才查验清河县衙的账簿，发现其中存在着三千两的亏空，涉及账目，全都是由这位卫县丞经手，按照陛下的旨意，贪腐一千两以上的，便可当场令禁卫拿下，押送京城。
卫县丞被两位禁卫按着肩膀，看着后方一个年轻人，大声道：“我认出你了，曾家，你是曾家的人，本官不就是拒绝了你们的招揽吗，竟敢如此诬陷本官，本官一定会在圣上那里讨一个公道！”
“带走！”
万旭冷哼一声，这次算学班的诸位学生，是奉了陛下之命协助他们清查账簿，实际上已经不是协助，若是没有他们，这次的任务根本不可能进行的这么顺利。
亏空的账目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不管他们之前有过什么私怨，贪污便是贪污，无可狡辩。
“找死……”看着那卫县丞被押送走，曾子鉴扯了扯嘴角，一只手拿着算盘，跟在诸人的身后离开县衙。
一日之内，便有三名官员因贪腐之事被押解进京，京城附近诸县的官员，人心惶惶。
而京城各衙门，并未被查到的人，心里也终于开始慌神起来。
朝廷每年都会派人来清查账目，但实际上查出来的，少之又少，有胆子在账目上做文章的，又哪能那么容易的被查出来？
然而这次，陛下似乎是动真格的了，请了算学班的学生协助查账，朝廷多少年都没有查到，他们一插手，所有人便无所遁形，谁都知道，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源头便在那些学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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