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其中一个乞丐的碗里多了肥肉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柳妆，因为在柳家敢当面反驳太夫人的人几乎找不出一个来！现在柳妆可以算半个了，而且算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只算半个，是因为柳妆把话说得比较软。软话和硬话，是很好分辨的。硬话往往像刀、像剑、像石头，出口伤人。而软话分很多种，其中一种会让别人的耳朵感觉很舒服，内心感觉很亲昵。

　　就连太夫人也没想到，眼前这个非常不受宠的孙女会对自己表达出亲昵的感情来，她怔了怔，道：“这倒确实和我一样。”

　　柳妆的狐狸眼依然明亮，微笑道：“祖母，您放心，我听说女孩子比男子早熟一点，所以个子也长得早一点，说不定我到十五岁就会停止长高了，不需要吃药。”

　　太夫人露出欣喜的笑容，问：“你几岁了？”

　　柳妆道：“十二。”

　　太夫人转头看向大夫人，道：“这孩子胆大心细，口齿清楚，你教得不错。我今天打算去神君道观祈福，让妆儿陪我去。”

　　大夫人笑道：“娘，不是我教得好，而是她们每天来您身边请安，潜移默化了。”

　　二夫人道：“因为娘是天下最慈祥的祖母，所以对每个孙女都觉得喜欢。敏儿今天闲着，也想陪您一起去。”

　　大夫人不甘落后，连忙说：“仪儿也想陪您一起去。”

　　太夫人道：“下次吧！今天我带上敏儿和妆儿，让她们俩在路上陪我解解闷。我巴不得把你们全都带去，但是如果排场太大了，怕被那些吃糠咽菜的人诅咒，说什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二夫人喜悦地道：“我们能享受福气，靠的是祖宗保佑、皇恩浩荡，以及娘教子有方，别人只会羡慕和巴结。如果谁敢诅咒我们家，就连太上老君也不会放过他的！”

　　二夫人时刻不忘了阿谀奉承，因为太夫人信仰道教，所以她就扯上了太上老君的幌子。

　　自己的女儿柳仪没被选上，大夫人闷闷不乐，就连阿谀奉承的心思也懒了，但是她时不时地斜睨二夫人一眼，透着酸气。

　　等二夫人奉承完之后，大家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吃早点了。

　　柳妆刚重新坐下，就发现柳碧正在瞪着她。柳碧的脸色气恼，眼神锋利、毒辣，就像传说中的九阴白骨爪，仿佛要把眼前的柳妆撕碎！

　　柳妆扬起眉，注视着柳碧，不怕激怒她，心想：“嫉妒真是世上发作最快的毒药。”以前两人并没有矛盾，现在柳碧却像瞪着仇人一般瞪着柳妆。

　　柳霏现在的胃口不好，无心吃饭，她也发现了柳碧的不对劲。她悄悄地对柳妆咬耳朵，问：“四姐姐怎么了？”

　　柳妆很小声地回答道：“四姐姐大概认为我和她都是不受宠的乞丐，可是我的碗里忽然多了一块肥肉，这块肥肉恰好是她爱吃的。”

　　柳霏想象着柳碧很想吃肥肉却又吃不到的样子，忍不住低头闷笑。这时，庞嬷嬷走了过来，停在柳霏的身后，轻轻地提醒道：“食不言，寝不语。”

　　柳霏像被锤子捶了一下脑袋，立马收起了笑容，又变成了呆头呆脑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丫鬟们轻手轻脚地收走了碗碟，端来了香气袅袅的茶盏和水盆，伺候主子们洗手、漱口。

　　休息的时候，太夫人又强调道：“妆儿暂时不用吃药，但是霏儿不能再胖下去了。依我看，请个严厉的教养嬷嬷还不够，限制她吃饭也还不够，我知道有个道姑最擅长捏骨，把她请来试试！”

　　二夫人问：“是红叶道姑吗？”

　　太夫人点头道：“正是她。据她说，只要肯坚持几年时间，塌鼻梁可以被捏成高鼻梁，大脸可以被捏成小脸，佝偻的后背可以被捏直，所以她的小徒弟们个个长得漂亮，清一色的瓜子脸、高鼻子，还有仙风道骨。我希望她对付虎背熊腰也能有办法！”

　　二夫人道：“霏儿只比妆儿小一个月而已，今年也是十二岁了，确实不能再耽误下去了。霏儿，快过来，来谢谢祖母对你的关心！”

　　“谢谢祖母对霏儿的关心！我一定会报答祖母的！”柳霏垂着头，走过去，像块呆木头一样接受了指挥，其实她快要哭出来了，正强行忍着。

　　太夫人道：“报答这种事，不必时刻挂在嘴上说，你的心意，我能感受。我对你好，不是为了你的报答，我觉得不只有男子能光宗耀祖，其实女子也可以！我希望你们都能成为柳家的荣光！”

　　柳霏垂着脑袋，道：“霏儿明白了。”

　　柳敏笑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就连皇宫里的公主也害怕长成虎背熊腰的样子，何况我们呢？在及笄之前，六妹妹肯定能尽快把毛病去除的！祖母，我说得对不对？”

　　“对！对极了！”太夫人眯着眼睛，愉悦地笑着，伸出右手，轻轻地刮一下柳敏的鼻子，既亲昵，又宠爱。

　　然而，柳霏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别人在伤口上撒盐，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垂着头，尽量不让别人发现她在哭，但是泪珠子不断地往下掉，掉在衣裳上、鞋子上和青石砖上。

　　柳妆关注着柳霏，悄悄地拉住柳霏的裙子，把她拉到柳观棋的身后藏起来，完美地避开了太夫人的目光，然后飞快地把擦眼泪的丝帕递给柳霏。柳霏抬起头，看见的是柳观棋的后背，她终于抬起手，开始放心地擦眼泪。

　　柳妆心想：“六妹妹的苦日子要开始了！无论谁被逼着减肥，都会很难受的！”

　　旁边的柳娴看见了柳霏擦眼泪的动作，但是没有声张，帮着粉饰太平。事实上，除了请安以外，她一句话也没说，别人几乎都忽视了她，她大概也把自己当成了隐形人。

　　一刻钟以后，柳妆跟着太夫人坐上了马车，大夫人和二夫人带着子女们恭恭敬敬地送太夫人出门。

　　马车里很舒服，既有躺的地方，也有坐的地方，还有桌子，桌子上摆着水果和食盒。太夫人坐在最舒服的地方，正好面对着马车的门帘，她闭眼假寐，柳妆和柳敏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边，庞嬷嬷侧着坐在靠窗的地方。

　　柳敏亲昵地牵着太夫人的手，转过头，侧着脸，用犀利的目光盯着柳妆，似笑非笑，像是在示威，又像是在嘲笑。因为她可以靠在太夫人的身上撒娇，而柳妆却只能小心翼翼地坐着，连靠太夫人近一点都不敢，连大气都不敢出！柳敏得意极了，心想：“五妹妹，你在我面前，连丫鬟都不如！甚至比不上我的脚趾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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