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大战

　　冯少棠望着身侧正在抄写千字文的李琰泽，突然有种自掘坟墓的感觉。

　　原本没了神童弟弟，父亲对她的要求也下降了不少。譬如每日例行的背诵和释意，完得成完不成都不会过于苛责。抄写的字体不够规范之处，父亲也多半睁一眼闭一眼就过了。然而自从李琰泽来了后，这些福利便全都消失了！

　　因为这货分明又是个学霸！

　　虽然由于以前读的教材不同，李琰泽要从头打启蒙的三字经千字文学起，但架不住他学得快啊！一天三章五页的学，而且过目不忘！冯阁老今儿讲的书明儿他就能倒背如流，释意和阁老说的原话一字不落！

　　其次他竟然写的一手好字！右手馆阁体，左手章草，写出来那个真叫漂亮！把冯少棠不太规范的小楷衬托得无地自容。

　　学渣其实都是被学霸衬托出来的好伐？！

　　父亲得了学霸徒弟，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比教她要上心多了！原本计划是上午花一个半时辰讲学，剩下时间还要处理粮道官的差事，结果却屡屡拖堂，讲书也能讲着讲着就岔了话题，开始讲古说史，拿前朝的史实来论证他自己的观点，真个是一发不可收拾。

　　之前还不愿意收徒呢！冯少棠忍不住暗自翻白眼。

　　不仅如此，相比道德文章，李琰泽明显对史料更敢兴趣，他不但聆听，还常常参与辩论，一老一小为了早已作古的某人争论不休，各执己见。

　　作为旁观者，冯少棠只能望而心叹，在她看来历史没有如果，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哪有如果不是这般，将会如何如何的道理呢？

　　然而那一老一少却不理会，假设辩论不亦乐乎，听得她直打瞌睡。

　　就这么一转眼大半个月便过去了，直到这日，李琰泽一早便来向冯阁老请辞。

　　“之后的五日徒儿只怕不能来了，先生也请小心出入，门户关严实了。另外徒儿带了些木条来，待会帮先生把窗户都给封上。”

　　冯秉忠神情一紧：“怎么？要开战了？”

　　李琰泽点点头：“前方哨探已经传回了信，蛮人齐集大军朝我们来了。不过先生不用紧张，每年秋末冬初蛮人都是要来那么一两趟的，我们西北军早等着呢。”

　　冯秉忠却并没有因为李琰泽的话放松心情，他虽然做好了充军西北的心理准备，但却没想到这么快直面战争。

　　冯少棠明显要好得多，毕竟她心理建设已经有不少时间了，她直接问：“开战需要我们做什么准备么？除了闭门躲在屋里？还有那些必须做的事？”

　　“屯好食物和水，其他你们就不用管了。”李琰泽信誓旦旦的道。

　　冯少棠心中诧异，将士守城，民众不应该是烧水搬石上城头的么？怎么就躲着就成了呢？

　　转念一想，不对！守城守城，那得有城可守呢！西北营外面那个城头哪里扛得住？别是另有打法吧？

　　接下来的几日，冯少棠便留意起来，她发现西北军户们不约而同的再做两件事：一是加固自己住的屋子，什么木条铜条甚至铁条，有什么往上按什么；二是从家里搬出来好些漂亮的盆啊罐啊的，里面其实也没啥好物，他们把这些东西三三两两的堆到一处，在外面安上栅栏，弄得隐隐约约，好似是藏物之处，却又能一眼让人发觉。

　　对于前者，冯少棠还能理解，估计是防着蛮人进城抢掠，加固屋子能挡一会是一会。那么后者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转瞬间，还未等冯少棠找到答案，大战便开始了！

　　这日清晨，冯少棠正跟着父亲在护城河边沂水，突然听到城楼上传来沉闷的号角声。号角声冲破了晨雾，令护城河边的所有人都呆愣了片刻，随即有反应快的扔下手里的东西掉头便往城内跑！

　　冯少棠朝远处望去，只见草原的边际，天地交接之处，扬起了一层灰浪，如海潮般迎面而来！

　　她扶着父亲往回撤，一路上西北军已经出列，马队从他们身边慢跑而过，整齐划一的队伍将回撤的平民们掩在身后，不间断的号角声、马匹的嘶叫声充斥于耳，冯少棠连回头观望的机会都没有，就和父亲一道，被回撤的人群裹夹进入了内城。

　　却说李琰泽带着左军出了城，与李琰彪的右军、李大帅的中军成品字型列阵。远处的蛮族兵马已经显出真容了，从旗号来看至少包含了十几个部族，堪布脱的黑蟒旗、扎克拉的旭日旗和朵颜的猛虎旗依稀可辨。

　　蛮族其实并没有统一的国家体系，他们都是依部族而生，相互之间有联合亦有倾轧，只不过因为西北军太强，一个部落对上只有被宰的份，所以通常秋末冬初‘打谷草’的时候，便是多个部落联合起来干一票。

　　马蹄声渐近，如震雷般，西北军列阵相迎，凌冽的北风带起旌旗飘扬。突然李大帅一声喝令，弓箭手仰身弯弓，箭带玄声，如遮天密雨般射向马队！蛮人的马队中一阵骚乱，被射中带倒的马匹扬起烟尘滚滚，但随即更多的马踏尘而来，以闪电般的速度又拉近了距离！

　　蛮人开始射箭回击，李大帅身后旗手挥舞，中军盾牌兵上前，零零散散的箭羽几乎没有造成任何伤亡。接着李琰泽和李琰彪的两路边军开始骚动，马踏地面做好冲锋的准备。

　　蛮人越来越近了，中军旗手再倒，李琰泽一声喝令，左军开始驾马狂奔！队列如扇状排开，将士们整齐划一的夹起三眼火铳，点燃火绳，随后将早已填好弹药的火铳长棍斜卡在马鞍上。

　　双方马队越来越近了，当火绳燃尽的一刻，只听炸裂声迭起，无数散弹碎石射向蛮人的马队，顿时引爆了漫天烟雾！

　　硝烟中蛮人的队形乱了，马的哀鸣声、人的惨叫声混杂在一处，刹那间又被西北军的马蹄声淹没，西北军马队如利剑般冲入对方乱阵，势如破竹！

　　被李家左右两路骑兵冲了个对穿的蛮族马队，随着惯性奔至中军步兵方阵前时，已经是凌乱不堪了，纵使人多却毫无阵型！这时候李大帅身后战旗再倒，中军方阵开始缓缓向前推进，密密麻麻宛如枪林般的长矛将迎面而来刹不住马的蛮人直接扎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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