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无双快刀

　　天未明，邵羡推开了房门，走廊里光线朦胧，他踱步下楼，来到后院，敲响了客栈伙计的门。一人不耐道：“谁啊？”从床上起来，满怀恼气的打开门，觑见邵羡，厌烦道：“你谁啊？有什么事？”邵羡递出一颗碎银子，抱拳道：“请大哥通融一下，借厨房一用。”那人收下碎银子，睡意去了三分，态度缓和许多，疑心道：“你借厨房干什么？”邵羡道：“清晨有事外出，想先把昨日的药煎一道，好给病人吃。”那人递出钥匙，打着哈欠，说道：“那你快点，别给掌柜的发现了。”

　　邵羡道了声谢，开启厨房的门，寻到药锅，添入些水，便起灶熬药。窗外逐渐明亮，一缕朝阳斜着穿过窗前，过了没多久，客栈的伙计也开始活动。邵羡倒出药水，色泽纯黑，散发着浓浓的苦味。他端着药回了客栈，敲响朱小虞的门，喊道：“小师妹，醒了吗？”朱小虞听见邵羡的声音，被吵醒的恼色消失，慌慌张张的穿起衣服，叫道：“师兄，你等一会儿。”

　　她来不及穿鞋，赤着天足，急躁的将门打开，邵羡一眼便瞧见了她白皙玉嫩的脚，没好气道：“快将鞋子穿上。”朱小虞惊诧一声，又蹦蹦跳跳的回去套上了鞋，邵羡将药端入房中，嘱托道：“待会儿把药喝了。”朱小虞面色微苦，看着还冒热气的汤药，心中一动，问道：“师兄，你去熬药啦？”

　　邵羡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就记得喝下。”朱小虞目色中凝起忧虑，着急道：“师兄，你今早还要与郭柴决斗，怎么可以不养好精神！郭柴的快刀我见过，出刀极快，根本让人接不住。”邵羡摸摸她额头的秀发，笑道：“那不接便是。”朱小虞听见这话，怒气盈心，胸脯颤动，气道：“你不接······不接······接······”朱小虞声音越来越弱，眼睛一亮，领会到邵羡的意思，笑道：“师兄不接他的刀，那么郭柴的刀就算再快，也无济于事，师兄已然立于不败之地。”邵羡叮嘱道：“记得吃药。”朱小虞乖巧的点头，心里满意舒坦，嘴角噙笑，微微流露出得意的神情。

　　清晨众人用过饭后，便出了客栈，前往镇外，寻觅一处宽敞的决斗之地。七人来到树林旁，地面积雪犹在，邵羡与郭柴两边站定，朱小虞等五人守候在旁观战。双方见礼完毕，邵羡道：“请。”郭柴眉毛一皱，踏动脚步，他虽不习于先手，但邵羡既让，他便不与其客套。邵羡掌心聚起纯一真气，地面的积雪轻微滚动，在纯一真气的威势下一股股风劲诞生，郭柴临近，邵羡双掌并拢，打出纯一真气，强大的气劲卷起风势，铲碎沿途积雪。郭柴抽刀一斩，断气止风，刀身颤鸣，余音不止，余散的风势拂着冰雪消失。

　　邵羡一跃而起，纯一真气一掌掌轰向郭柴，郭柴挥动雁翎刀，舞成一面圆盾，刀光皎皎，若一条电光银蛟快速的游动在他身前，打碎纯一真气。邵羡收掌，又凌空一踩，本来接近郭柴的他倒退了回去，郭柴暴起，轻功展露，一刀斫向邵羡，朱小虞惊呼一声，观战众人也替邵羡捏上了一把汗。

　　谁知邵羡却使出千斤坠骤然落地，避开郭柴，同时手掌展开，抓向郭柴脚腕，郭柴见状，一脚踢去。邵羡五指一并，拍出一掌，郭柴微惊，立马散力收脚，邵羡手掌散开，大拇指和四指分开，再次抓向郭柴脚腕。郭柴刚才散力，力不贯达，脚腕立即被邵羡抓在手中，他不等邵羡发作，先行一刀削出，他已出了许多刀，刀势已久，快刀已老，再无出鞘时那股猛虎下山，威不可当的气势。

　　邵羡面对刀来，握住郭柴脚腕往后一抽，郭柴身体瞬间失衡，刀势也乱了起来，被迫中断。此时郭柴脚上回力，他当即展动身躯，凌空旋转，挣脱邵羡束缚，邵羡借此往后退开，落下地面。郭柴后一步落地，甫落地，他挥出几道清亮刀光，重新聚集了刀势，眼中锐意如刀，快步踏来。邵羡纯一真气成型，气劲外露，产生一道道凌厉的疾风。

　　两人又战到一起，邵羡拉开身体，始终维持一丈距离，这个距离远远超过了郭柴的刀围所及，长刀不及身，纯一真气的气劲却可轻易轰来。郭柴始才明白为什么白小丁不让自己来，并非自己的刀杀不了邵羡，而是邵羡的轻功远超自己，刀不及身，又如何谈胜？天岚山庄的轻功秘诀到底是什么？郭柴心底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好奇，但最令他在意的却是邵羡内力化气已经用得如此醇熟，距离聚气化刃还差多远？

　　听闻气刃凝于虚，而归于无，似于真，而假于形，锋利程度远迈刀剑，快刀再快，若是碰上可以将刀本身折断的神兵利刃，也无济于事，除非在对手还未反应前，便出手斩杀，这也是他快刀的奥义。

　　突然，郭柴反应了过来，他已经偏离自己的道，自己武功在于最初的那一刀，只在一刀，这才是自己所向披靡的关键，但现在自己却在与邵羡缠斗，这绝非自己所长，而是邵羡所长。

　　明白过来的郭柴，立即抽身后退，闪避开一道道纯一真气，收刀入鞘，身姿挺拔，屹在雪地上，残风撩发，衣玦翩翩，平复了焦躁的心态，犹如一块磐石，准备好了迎接风吹雨打。邵羡神色不由慎重几分，郭柴已想到了制胜的关键，他要硬抗纯一真气，这样他必败无疑，但他赌的便是邵羡不会那般出手，胜之不武！

　　若两人是生死相较，邵羡自然不管这些，但这是比武决斗，嬴了郭柴，便输了己心。朱小虞见到场上情况，露出一抹焦急，说道：“糟糕！”丁无悔不解，二师兄完全压制郭柴，何来的糟糕？他问道：“小师妹，怎么了？”朱小虞道：“郭柴收刀，便是视给师兄不设防，任师兄打他，师兄岂会做这种事，必然是要逼他出刀的，可唯一逼他出刀的方法就是接近郭柴，接近他的无双快刀。”丁无悔神情骤变，担忧的注视邵羡，说道：“郭柴如此做，岂不胜之不武吗？”

　　薛创道：“郭柴想看自己的快刀敌不敌得过邵羡，其余的又怎会在他考量中。”朱小虞暗自恼气，想叫邵羡不要上当，但她也知道邵羡不会听从自己的劝告。邵羡凝视着郭柴，微微一笑，身如箭出，郭柴眼睛猛的一亮，手把握上了刀柄。

　　一记闪亮的刀光冒出，大风呼啸，地面的积雪一层层的剥离，露出湿润的土地，快刀入鞘声响起，郭柴踉跄走出几步，吐出一口鲜血，苍白的面容先是转为红润，继而又惨白，他抹去嘴角的血液，说道：“我输了。”

　　众人怔了片刻，然后一阵雀跃，见到郭柴离开，围拢上邵羡，朱小虞眼睛紧盯着邵羡，问道：“师兄，你没事吧？”邵羡淡淡一笑，除却脸色雪白外，神态从容，说道：“没事，就是内力过耗，回去盘坐调息片刻就好。”朱小虞开心的点了点头，对大家道：“我们回客栈吧，要好好的庆祝一下，击败郭柴。”

　　薛创凝注着邵羡，眼神中却多少有些不信，邵羡向他一笑，说道：“待会儿薛兄可要好好饮上几杯。”薛创眼中的疑虑消失，也展露笑容，想来邵羡是真高兴，若不然一个受伤的人饮酒不是自找苦头？

　　众人回到客栈，痛快的饮宴，邵羡端着酒碗大方豪饮，朱小虞也要饮酒，却被邵羡阻止，告诫她生病期间不准喝酒，朱小虞只得闷闷不乐坐在一旁。尽兴后，诸人各自上楼，邵羡走回房间，来到窗户旁，迎着冷飕飕的风，略微清醒，缓缓的扫过窗外，然后合上了窗，找到洗脸用的木盆。

　　邵羡脸色一变，带着憔悴，将肚里的酒水尽数吐出，他刚才只饮酒，没吃半点东西。清清亮亮的酒水变得浅红，邵羡皱着眉头，压制的伤势爆发，他拿起擦脸的白布，一团殷红的血液从他嘴中吐出，包裹在白布中，血液渗透白布滴到木盆里，慢慢散开。邵羡将白布丢在了木盆中，踉踉跄跄的回到床上趴着，头上大汗淋漓，胸口碎裂般的绞痛，郭柴的刀气已将他重伤。这个消息绝不能为外人所知！

　　“师兄，师兄。”朱小虞的声音在外响起。邵羡强提起精神，深深的呼吸几口气，迈着微颤的双腿，露出舒缓的微笑，打开门，笑道：“小师妹，你有什么事吗？”朱小虞见邵羡双手把住门，不露一丝进入的空隙，微微皱起眉毛，甜甜笑道：“没什么，就是想问师兄喝了那么多酒，需不需要醒酒汤？”邵羡道：“小师妹费心了，我就是倦得很，想睡上一觉。”他伸手打了个哈欠。

　　朱小虞身体一动，趁机从邵羡让开的手臂闪进了屋中，神情本是极为得意，但嗅到了房中淡淡的血腥味，脸色顿变，惊诧张口，还未出声。邵羡拂手关掉房门，反身捂住她的嘴，脸色垮掉，皱眉道：“不要声张。”朱小虞忧心忡忡的点头，凝视邵羡，眸子里失去了以往的灵光。

　　邵羡撤开手，苦涩笑道：“其实我没事，你不要太担心，小师妹。”朱小虞伸手扶住他微晃的身体，双眼微红，气得说不出话。两人缓缓来到床畔，朱小虞扶着邵羡坐下，邵羡道：“这件事小师妹一定要保密，切记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朱小虞记起父亲提点过她师兄有许多仇家，眸子里更是恼怒，扭过头，理也不理邵羡。

　　邵羡刚想宽慰朱小虞，胸口忽然剧烈一痛，冷嘶了一口气，靠后倚在床杆上。朱小虞紧张的回过头注视他，细声道：“你，你不要紧吧？”邵羡忍着筋骨的疼痛，说道：“不碍事，只要把刀气逼出体外，疗养几天就好了。”朱小虞道：“那我们在这里多休养几天。”邵羡制止道：“不，不行，小师妹，你的病今日过后便好得差不多，我们明日就启程离开，不可久留。”

　　朱小虞红着双眼，说道：“那我能做些什么吗？”邵羡笑道：“木盆里有块带血的白布，你把它拧干后，找机会烧掉，切不能让外人看见，还有出去的时候，把眼泪抹掉，不要让人发现异样。”朱小虞重重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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