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酒内浸柳梢
“……”
兽人们没有答话，默默注视着恩比德穿过人群，逐渐消失在他们面前。
像是所有人心上都悬了块巨大的石头，气氛一下子沉闷到底。
“好了，都睡觉去吧。”
哈维忽然张口，挥散众人。
兽人们都知道萨卡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哈维，都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后离开。
他们知道哈维是萨卡的头号智囊，只是这一次这个头号智囊的意见在他们看来实在有些糟糕。这样做根本就是在向克拉克低头，以克拉克人家的性子，最后会让他们安稳地转移到胡德就怪了。
萨卡看着族人们纷纷回到房屋，有些疑惑地看向哈维。
“也不怪大家这样看你，你这次的决定实在称不上是对。”
“我倒是能明白哈维的意思。”
朱莉忽然插口道：“我们对克拉克家没必要保持诚信，现在答应他只不过是为了不造成无意义死伤而已，之后究竟会怎么做还是我们说的算。”
“就是这样。”哈维的眼中泛起绿光：“等战争真正打响，他们也就顾不上我们会怎么做了。除非他们浪费这样一个顶级战力留在这里看着我们，说实话，我更期望他们能那样。
那意味着就算我们不用损失族人也能为这场战斗做出贡献，最好的生意是什么？”
“不用本钱就能赚钱。”朱莉笑道。
“原来你们是这样打算的。”
萨卡知道了二人的具体想法，心里总算轻松了许多。
但紧接着他便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二人为了让他放松些故意说的这些话。克拉克家不会那么傻，而他们也不可能没有死伤就赢得战斗。
等待着他们的依然是一场实力相差颇为巨大的战斗。
“说起来，你那个跟班艾登到哪去了？刚才我似乎没有在族人里看见他。”朱莉又对哈维问道。
哈维笑着舔了舔牙齿，故作神秘道：“这是个秘密，那小子很有可能成为决定战争走向的关键。”
“装神弄鬼。”朱莉嗔怪地瞥了他一眼。
……
连续两天日夜兼程，福特终于到达了这个静谧的城镇，月芒乡。
这里的人们无论做什么都很安静，就连商业街都是如此。
不同于特罗特斯城的毛骨悚然，这里的安静给人的感觉十分祥和，人们不会因为丁点小事而计较，脸上大多都挂着甜甜的笑容。
“您是福特大人吗？”
福特正牵着马在街上悠闲的走着，忽然被路过的一队士兵叫住。
他转过头，看着这群穿着圣教国简易士兵皮甲的士兵，发现他们眼中并无恶意。
“是我。”
一名年轻士兵闻言立即一笑：“太好了，坎宁大人正骂你怎么……”
不等他说完，另一名士兵立即捂上了他的嘴巴，苦笑着对福特说道：“副统领大人，坎宁统领正在前面不远的柳梢酒吧喝酒，您可以直接去找他。我们还要巡逻，就不陪您过去了。”
说完，他连忙拉着那年轻士兵离开，其余士兵也忍着笑跟上。
“为什么不让我把坎宁大人的话重复完？”“你小子是傻瓜么？！”……
“这家伙到底在背后骂了我什么难听的话？”听着士兵们的声音逐渐远去，福特脸上显出些许无奈。
继续牵马前行，穿过几条街道后他很容易就看到了那家名为柳梢的酒吧。
不知是不是酒吧主人对柳树有什么特殊的情感，酒吧的牌匾与门框上都刻着些柳树枝条图案。
走到门前，福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门缝中钻出的酒香与人们谈话的声音。
将马缰绳递给门童，福特立即推门走进酒吧，发现酒吧内的酒鬼们都围在了一起，似乎是在看什么热闹，就连酒保也停下给人们调酒，踮着脚尖往人群中巴望着。
“这里还真是热闹……”
福特左右张望了一下，并没有在人群中发现坎宁的身影，忽然想到了什么，往人群中挤去。
以他的身法很轻易就挤进拥挤的人群，来到酒鬼们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圆酒桌旁边，发现这群酒鬼之所以会这么激动居然仅仅是因为有人在掰手腕。
不过，有件事倒让他很惊讶——满脸醉意的坎宁竟然也在参与者之列。
此时的坎宁正坐在福特斜对面，和另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家伙比试着。
坎宁的手掌与手腕显然比那个家伙小了两三号，但看起来却是他占了些许上风。那壮汉另一只手也放在了桌边，太阳穴上已经鼓起了青筋，即便如此却仍然难以扭转局势。
说来也怪，明明桌上的二人正如此卖力的比试着，福特却更关心那张发出吱吱声响的圆木桌什么时候会塌掉。
啪！
福特一分神的功夫，坎宁的手忽然用力，死死地将壮汉的手压在桌面。
“你输了！这一轮你请！”
吼~！
酒鬼们听见有免费的酒可以喝，立即欢呼起来，那壮汉只得愁眉苦脸地穿过人群走到酒保那里扔下几个银币当做下一轮酒钱。
坎宁随意地从旁边一名酒鬼的手里拿过一杯酒，仰头灌了一口后嘭地一声将木制酒杯锤在桌面。
“爽！”他用袖子抹了把嘴，大声嚷嚷道：“怎么样？还有没有人要比？今天免费的酒我还没喝够呢！”
闻言，酒鬼们也开始轻微推搡起来，怂恿着身旁的人上前比试，人群中隐约传出类似‘你当我傻啊，他可是咱们月芒乡新来的军队统领，哪是咱们能够比得过？’的声音。
福特原本打算站在一旁看会儿热闹便作罢，突然发现坎宁醉醺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这家伙玩心还真重。”
他读懂了坎宁目光中的意思，无奈地笑了笑，拉过坎宁对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既然你想玩，我就陪你玩玩。”
福特撸起袖子，把右肘支在桌面上，对着坎宁招了招手。
“嚯！这酒吧怎么还让孩子进来？”一名酒鬼看福特上了桌，忍不住说道。
另一名酒鬼也有些纳闷：“是啊？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爹妈也没有个正事，居然让他来这儿。”
“行了，别说了！”
旁边其他酒鬼推了推他们，低声道：“你们看不见这小子腰上别着的剑吗？这三把剑看着一把比一把贵重，说不准这小子是哪个贵族家的小少爷。”
这时另外一名酒鬼忽然耸起鼻子闻了两下，身子猛地一颤。
“这小子剑上的血味闻着比坎宁统领那柄枪上的更重！”
“红鼻子拉里，你今天喝高了吧？这小鬼怎么可能……对了！我听我那当兵的侄子说起过，最近有个副统领会过来，据说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子！”
听见这话的酒鬼们顿时都瞪大了眼睛，全都把注意力放回到圆桌上。
“这下有意思了。”不知谁嘟囔了一句。
坎宁听到众人的谈话后忍不住笑了两声，也把手放在桌上，与福特的手掌相握。
“希望你今天带钱了，你这顿酒钱我可是盼了好久了。”他低声对福特说道。
福特挑了挑眉毛：“说得和之前喝酒一直是你付钱似的。”
两人说话间，一名类似裁判的角色走过来把二人的手摆正了些，然后退开，大喊道：“开始！”
声响瞬间，福特立即感觉到从坎宁的手掌上传来的力量。根据他的判断，这股力量大概在3点左右。
“咱们两个玩你竟然还要试探一下，没劲。”
福特说完立即用上了一半力量，坎宁的手立即被压回去一半，看着随时会输掉的样子。
当然坎宁的力量也不仅仅是这样而已，随后立即加力，将局势扳回。二人的手都回到开始时的位置，暗地里用的劲越来越足。
气氛越来越紧张，人们渐渐屏住呼吸，等待着某一刻胜负分晓。
“这小子果然不一般！”红鼻子拉里灌了口酒后嚷嚷道。
旁边的酒鬼们瞪了拉里一眼，吓了他一跳。好在大伙很快都将目光转回到比赛上，否则胆小的拉里说不准会在喝了那么多免费的酒后吓得失禁。
吱……
圆木桌腿忽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还不等大伙反应过来，只听得轰隆一声，桌腿猛然断裂，整个桌面都塌了下来。
厚实的圆木桌面落在地上，掀起大片的烟尘，酒吧内顿时响起一片咳嗽声。
一道光芒闪过，烟尘顿时被分割开来，福特与坎宁同时起身。
“平局。”坎宁脸上露出狡猾的笑：“省了一轮酒钱。”
“啧啧啧……”福特撇了撇嘴。
酒保快步走了过来，低声道：“两位，不好意思。这桌子是我们老板的传家宝，请两位支付十枚银币当做赔偿。”
“……”
坎宁和福特对视一眼，有点无语。
但紧接着坎宁的不要脸性格又表现出来，他立即装作酒醉，指着福特对酒保说道：“这钱应该他付，他不来的时候我们玩得好好的，一定是他知道自己比不过我才故意把桌子弄坏的。”
“我怎么就特么认识你了呢。”
福特感叹自己遇人不淑，从身上掏出二十多枚银币扔给酒保：“给你桌子钱，再请大伙一轮酒。对了，顺便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拿出来。”
“那酒可是三十年的陈酿……”
福特拍了拍坎宁的肩膀：“怕什么？他可是你们月芒乡的军队统领，你还怕他付不起酒钱不成？”
“你这是蓄意报复！”坎宁嚷道。
不一会，两人在酒吧边上找了一张桌子，那瓶所谓的三十年陈酿也被摆在了桌上。
福特怕坎宁会反悔，立即把酒瓶打开，往自己的酒杯里倒了满满一杯。
虽然年份可能有假，但这酒水里飘出的酒香味的确不错，就连福特这样喝过不少贵族或皇家专供酒的人也挑不出毛病。
“看起来我应该是又被亚当摆了一道，这家伙早就猜到我会来你这儿吧？”福特摇晃着酒杯说道。
“嘘！”
坎宁对福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大声说：“在这里不要直接称呼亚当的名字，很有可能会挨揍的！”
他的话惹得酒鬼们侧目，但见说出话的是他们二人之后就算心中不忿也忍了下来。
“别的我不知道，但是在我临来月芒乡的时候他就告诉我你会来帮我，尽管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坎宁继续说道。
福特连忙摆手：“要是知道你在这里，鬼才会过来。”
“哈哈哈……”
坎宁大笑几声，把杯里的酒全都倒进了嘴里，而后又倒了一杯，目光落在了福特腰间的强剑弗伦佐上：“你应该又见过洁西卡那丫头了吧？”
福特点头，抿了口酒。
坎宁道：“你们两个的事我或多或少也听了点，你们没有走到一起很有可能是因为我当初做的某些事，让她有些自卑。”
“不，和这没什么关系。”
福特清楚得很，自己与这世界哪个女人都不会修成正果。尽管这些女人都有很多优点，为了他也都做了很多事情。但终归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一点无法改变。
或许，如果别人知道所有的一切会认为这是他给自己套上的枷锁，但他自己却不这样认为。
在他看来，任何一个男人都应该深刻的知道有哪些女人是可以伤，哪些不能。
就像在克拉克帝国时，那些扑上来的女人无一不是抱着其他想法，和他根本谈不上什么感情，这类女人怎么受伤他也不会觉得不爽。
无论男女，有些人会在金钱和权力面前什么都不顾。
有些人把这种行为称之为现实，而福特却坚持认为这是贱。就像有人会为妓女解释，说什么都是生活所迫。
拜托，受困于生活的人多了，怎么别人就没有走这条路？说白了不还是贱么？
“其实你和我算是一类人。”
福特忽然指着坎宁说道：“这一点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但它就是事实。”
“是……啊。”坎宁畅快一笑。
但随后他的脑袋就耷拉下来，嗵地一声撞在桌面。
福特还以为坎宁中毒，大惊之下酒醒了一大半。而随后，坎宁发出的呼噜声让他恨不得趁着这机会在其身上划几剑。
“特么的，算我说错了，我和你要是一类人就怪了。”
福特把杯子里的酒喝完，然后拎着还剩下一半的酒瓶摇晃着走到吧台，边喝边听着旁边的人先聊。
这里虽然鱼龙混杂，但以坎宁的身份即便是小偷也会给几分面子，根本不用担心会有人趁这机会掏坎宁的包。
“看不出来你年纪不大却有这样的酒量，这还是我认识坎宁统领这段时间里第一次看见他喝醉。”
酒保用抹布擦着酒杯，笑着对福特说道。
福特回头看了一眼，见坎宁还是一动不动倒在桌上，笑道：“那你之前可能是看错人了，他这家伙酒量差得很。”
“不会错的，几天前他也在这里喝了不少酒，酒醉之后还在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杀了一头怪物呢！”
“怪物？”福特来了兴趣。
酒保点头，仿佛亲身经历了一般对福特讲起他听说的事情经过。甚至谁在什么时候出了什么招都说得清清楚楚，只不过福特从来没听说过有人会用那样的招数就是了……
“最后守城卫兵把那怪物的残骸收拾了，我偷着看了一眼，怪物浑身被烧得漆黑，发出一股特殊的恶臭。听身旁其他的人说，怪物尸体旁边有把剑，好像是什么东剑皇的佩剑，叫霞光什么的。”
“霞光……东剑皇凯南。”
福特立即猜出这个怪物就是当初他在特罗特斯城高塔密室中看到的那个，他仍然记得刚看到时自己被惊得不轻。
他想不到这么快利芙就把实验品投入使用，也想不到坎宁使用长枪居然能够击败东剑皇。尽管他已经被变成怪物，实力很有可能下降一些，但即便那样也至少在五阶的顶端，无限接近六阶。
“这样的实力，就算是我也没有把握。坎宁的实力应该又有突破了吧？”
福特正准备从其他人那探听些消息，酒吧的大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
一名农夫模样的人快步走到吧台旁边，把自己的钱袋拍在吧台上。
“快，给我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那瓶酒拿来！”农夫扯开嗓门嚷道。
“呦！这不是出了名抠门的布朗特么？今天发财了？居然肯花钱买这么贵的酒？”
酒鬼中有认识农夫的，走过来对农夫开起了玩笑。
名叫布朗特的农夫脸上带着决绝，冲着那酒鬼嚷道：“你知道什么？！克拉克帝国的军队已经开拔到兰朵和朝阳城前了！过不了多久大军就会来到我们这里，现在不尝尝那酒的味道，以后没准就尝不到了！”
说完，他见酒保还站在那里，怒道：“没听见吗？我让你把你们这里最贵的那瓶酒给我拿过来！老子今天有的是钱！”
“有钱也没有用，那瓶酒刚刚被人买了。”
“谁？！”
酒保没有说话，冲着福特扬了扬脸。
很明显他对布朗特的态度很不满，所以才故意指出买了酒的人是福特，想着能让福特教训一下这家伙。
布朗特这才转头看向身旁的福特，立即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夸张到足以塞下他的拳头。
“福，福特加洛德？天！这个杀神怎么会在这儿？！”
布朗特惊叫一声，连忙抓起自己的钱袋就要跑路。
福特探出手扣在他的肩膀上，硬是把他拉了回来，让他乖乖的坐在吧台前面。
“大、大爷！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什么坏事也没做过，千万不要杀我啊……”
福特的手压在布朗特的肩头让他无法动弹，使他害怕得话语之中都带了哭腔。
“你刚才说克拉克的军队已经到了兰朵城和朝阳城？这消息是从哪来的？准确么？”福特认真问道。
“准！准！”布朗特捣蒜一般点头，牙齿不住打颤：“这消息是我从一个专门饲养信鸽的家伙那里听说的，他在那两个城都有朋友，用信鸽传递信息。”
“嗯……”
福特点点头，转眼看向角落那桌，想着要不要问一问坎宁知不知道这个情况，却没想到坎宁已经走到了他身旁。
“这消息我在今早刚刚接到。”坎宁在福特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你还有闲心在这儿喝酒？不发兵去救援一下么？”
福特强忍着骂坎宁的冲动，都这种时候了坎宁居然还能这么悠闲的在这里买醉。
坎宁摇头：“我们的任务是守住月芒乡，并不是击败克拉克的军队。”
“但月芒乡和兰朵、朝阳两城是一条直线，一旦其中那座城镇被破，其余两城也必定会受到牵连，难道你会不知道这个么？！”福特忍不住道。
“临上任前，亚当郑重的和我说过，无论其他两座城镇发生什么都不要管，专心守好这里。如果你有什么不满可以现在回圣光城，当面和他说。”
坎宁从福特手里抢过酒瓶，倒了一杯后自顾自的喝了起来，不管福特是否生气。
“妈的，又是亚当！”
福特狠狠一拳砸在吧台上，毫不避讳地说着辉耀教教皇的名字，惹得酒鬼们再次侧目。
不过这些酒鬼仍然只敢看看，不敢多说。
“大、大爷！我能说的都说了，您能不能放了我？”
福特和坎宁说话的时候手上不自觉的用力，把布朗特的肩膀掐得青紫。布朗特却忍到这个时候才小心翼翼地说句话，生怕惹福特不快借着酒劲宰了他出气。
“你想喝这酒是吧？”
福特看着这个农民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拿起酒瓶在往吧台上一个空杯里倒了一杯，递到布朗特面前。
“去吧，到一边慢慢喝去，我暂时是这里的副统领，不是什么杀神。”
“哎！”
布朗特没想到忍两下疼就能喝到这么贵的酒，立即喜笑颜开。收起钱袋后捧着酒杯坐到一旁人最多的酒桌上，以自认为福特无法听到的声音吹嘘起来。
事实上，在其他酒鬼看来，他能够从福特那得到这样一杯酒也的确值得吹嘘一番了。
“哎，布朗特。你是刚才管副统领叫什么杀神？这是怎么一回事？”一酒鬼忍不住好奇，对布朗特问道。
布朗特浅浅地抿了口酒，然后提着鼻子嗅了两下酒香，一脸迷醉。
“这就要从夏天说起了，你们还记得今年夏天我随着一个商队去胡德帝国那边做买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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