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人心，人心

　　下邳城中的水早已退干净了，百姓恢复正常的生活状态，市井中就流露出几许勃勃生气。听着远处传来的叫卖声，曹操对郭嘉说：“刘玄德治理地方井井有条，深孚民望，人才难得。”

　　每日申时（）是曹操与郭嘉讨论情报的时间，雷打不动，无人敢于打扰。

　　郭嘉说：“刘备兄弟三人，倒也乖巧，除按时到军营点卯以外，平时安居府内，百姓的请愿书与之并无关联。”

　　曹操哂笑道：“这点事还不需劳烦刘备，自有人替他上下勾连，奔走呼号。”挥着手中的书信，曹操脸上笑意愈盛，“我向臧霸要徐翕，毛晖（曹操的叛将，为臧霸所庇护。）的人头，他跟我来这套。”曹操念信，“霸所以能自立者，以不为此也。霸受公生全之恩，不敢违命。然王霸之君可以义告，愿将军为之辞。”

　　“人心，人心。”曹操哈哈大笑，恶狠狠的的说：“我愈将青徐地面委任臧霸，陈登仍为广陵太守，加伏波将军，以当袁术，孙策。车胄为徐州刺史。”郭嘉知曹操胸中恼怒，并不搭言。

　　“程仲德数次谏我杀掉刘备，不是不想杀，而是不能杀。”曹操说：“我们现在全力向北，根本无力于青，徐。刘备，藏霸，陈登之流，犹如锋利的宝剑，我现在只求能紧紧握住剑柄，使之不能伤我。车胄软弱无能，八面玲珑，恰恰是最好的人选。刘备这柄剑最为锋利，必须随身携带，一旦青，徐有变，尤可用之。”

　　“许都最近怎样？”曹操问道。

　　“人心，人心。”郭嘉发出与曹操同样的感叹，曹操会心一笑。“荀令君德高望重，满伯宁铁面无私，朝中稳定。新投效二公子门下的王越，史阿却令人惊叹。确是能人异士，送来许多有用的情报，回朝之时，自当多多讨教。”

　　“河内细作传回消息，张辽弃布投眭固，现张辽所部全面接管城防，消息传递要困难许多。”郭嘉说：“这与董昭来信，可以互相印证。但却使人迷惑，实在有些看不懂。”

　　曹操慨然道：“袁绍和公孙瓒随时会分出胜负，没有时间了。命曹仁不可轻举妄动，徐晃，于禁率大军即刻北上，二军汇合后，雷霆一击，务取全胜。我们现在输不起。”

　　“我已着人联络贾诩。”郭嘉说：“四顾皆敌，此诚生死存亡之秋也。”

　　翌日，曹操整顿军马，取吕布，陈宫家眷，班师回许都。

　　李不惑见到来送信的眭固，却发现他有些怏怏不乐。“不出主公所料，张燕让我们尽快赶至上党。”眭固说：“不过，愿追随我们的人却不多。”

　　上党是张燕的老巢，群山中的一座城市。李不惑说:“比士兵数量更重要的是士兵的素质。六个农夫才能养活一个步兵，而养一个骑兵连人带马至少需要二十个农夫，精兵路线是唯一的生存之道。既然他们做了选择，就随他们去吧。”

　　“先主公张杨总是轻易赦免叛乱的将领，结果死在小人之手。”眭固问道：“为什么主公您今天又做出类似的决定？”

　　李不惑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每个人都自以为正确地抉择着命运，只可怜留下的这些人儿，曹操马上就会把他们推上战争的第一线，大战过后，十不存一。”

　　高顺目光闪烁，躬身行礼说:“家眷落脚之地已安排妥当，顺请先行护送，然后与主公汇合。”

　　这不是计划中的安排，李不惑明白高顺必然是事出有因，遂与眭固就家眷等事宜细细商定。

　　众人退却，李不惑等着高顺的解释。

　　“顺是墨家门徒，幽州深山之中有墨家根基之地，送夫人至此，不虞有失。”高顺说：“然门规所囿，未能以实相告。墨家为朝廷所不容，日渐式微，世人知之者寥寥无几。本以为这个秘密会陪我到棺材里，亦不算负君。将军近日所言，尽解胸中之惑。世界仿佛条分缕析，清晰可见。我认为将军就是墨门一直在寻找的明君。”

　　李不惑也觉得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对于和士族的合作，李不惑充满警惕和反感。国为一族一姓之家，当根本利益矛盾产生时，家族利益就放在首位。从这个角度讲，李不惑将要踏上的必然是一条充满阴谋和背叛，利益和妥协的黑暗之旅。然而命运此时似乎开启了一条新的通道。

　　“下邳城头一跃，将军好像换了个人。”高顺说：“我是不是也该跳一次？”

　　“只有下邳城头才有效哦。”李不惑打趣说：“明天我送你们出城，顺路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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