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织锦
容六守了夜云夕三日，见她面色红润恢复的极好，终于放下心来。
“他回来可曾为难过你？”容六声音平淡。一枚黑子稳稳落在几枚白子旁边。
夜云夕微微挑起眼帘，琉璃的眸光在容六小麦色的脸上绕了一圈，他的目色掩藏在浓密的睫毛下，不过面色很是平静。
“来过一次。”夜云夕如实说道。
她刚清醒的第二日，白翰哲一身酒气地跑来，质问过她，“为什么？宁愿选择一个傻子，也不选择他？为什么？他那么痴心却换不来她的心……夜云夕你的心里有没有过我？哪怕，是在最阴暗的角落里。”
“没有。”夜云夕躺在床上，微合着眼睫，蝶翼浅卷的长睫颤抖着，虚弱的声音无力中透着坚决。
一抹斜阳透过菱格窗棂，斜斜地细碎投在棋盘上，黑子乌透，白子温润。
二人可谓棋逢对手，一局残局胜负未定。
夜云夕细净如暖玉雕琢的素指，正捏着一颗白色棋子，落子不定时。
容四轻轻推门进来。白皙清俊的面容上一脸愁容惨淡。
“四哥。”
“四哥。”
夜云夕、容六同时亲络地瞧向，向二人走近的容四。
乍一见容四面色，夜云夕的心房猛地莫名一颤，继而，定定地盯着容四那微微颤抖却发不出声音的嘴唇。
第一感觉就是夜府出事了。
“……织……织锦……她……。”容四白净的面皮涨的通红，呐呐的，闪躲地，逃避地望在光影斑驳的棋盘上。
“四哥？”容六剑眉微锁。
在一旁观棋的红姨急的直拍大腿：“哎呦喂！真是急死人了，这孩子都二十好几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似的，一着急就结结巴巴地，比大姑娘还腼腆。”
容四面色一闪，腼腆地舔舔嘴唇：“……李耀祖……酒后失态……闯进”无心阁“……强……强……将织锦……强暴了……。”
“当”一声，白玉棋子自夜云夕僵硬的指尖，一下子跌落在棋盘上，搅乱了一盘棋局。
夜云夕顿觉脑中一阵嗡鸣，继而空白一片。
“织锦现在如何？”容六一瞬不瞬凝睇着云夕，剑眉深锁，语气阴冷地问道。
容四吞了吞口水，避重就轻地敷衍回道：“昏迷着，还……还好……。”
怎么可能还好？夜云夕惨白着面容，恨恨地咬紧嘴唇。
容六幽暗阴冷的眼眸射出两道寒光。
“准备马车，回府。”
……
青州
夜府
梧桐翠，竹影浓，重楼叠院深深。
织锦被关在东南院角的一间柴房里，夜云夕颤抖着手推开“支呀”作响的破旧木门，昏暗的屋子里，投进一抹阳光，灰尘飞扬。
织锦被反绑着双手，蜷缩在最里面的墙角里，披头散发，额头上缠着巴掌宽的白色布条，额心中间渗出一片血红，鲜血早已经干涸发黑。
而张原本神采飞扬的红润小脸，如今惨白中泛着淡青，表情木讷呆滞，那双原本充满灵秀的大眼睛，如今空洞洞，已然神色涣散。
夜云夕在绿柳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踏进柴房里，瞬间笼罩在灰蒙蒙的暗色里。
“织锦。”绿柳松开夜云夕的手臂。一下子扑到织锦身前，泣不成声，哭成泪人。
“啊！别过来，你别过来，啊……放开我……。”织锦拼命的摇着脑袋，混沌涣散的眼中布满惊恐。
“织锦是我呀！我是绿柳呀！”绿柳紧紧抱住织锦抖如筛糠的瑟缩的身子，痛哭道：“织锦呀！别怕，小姐回来了。她定会为你报仇的。”
夜云夕徐徐蹲在二人身侧，伸手摸去织锦面颊上的泪痕，动作异常轻柔。
“织锦莫怕。我回来了。”
织锦呆滞的目光在看清楚夜云夕那一刻，泛起了汹涌泪花，“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夜云夕一双琉璃眸子中那抹狠辣光芒，更甚刚才。软语温声地对织锦好言安慰。
“妹妹几时回来的？”
听了亲信禀报，忙忙赶来的夜少夫人李氏，匆匆的神色中透着忌惮的慌乱。
刚走到近前，就被一直守在门口，如同门神一般的容六挡在门外。
容六阴森着面孔冷冷地拿眼横着夜少夫人——李氏。
夜云夕将织锦安顿回无心阁的西厢房里，给她号了脉，开了药方子，命绿柳寸步不离守在塌前。命在外间打扫的丫鬟小翠去药房抓药。
忙活了一个时辰，看着织锦合眼睡熟了，夜云夕才回到自己房里，换了一身干净了葱绿折枝银红牡丹织锦短袄，下着浅碧色轻柳软纹束腰长裙，长裙拖地。
此刻，正和容六端端正正的坐在花厅太师椅上。
李氏陪坐在左侧，小心地陪着笑脸，执起帕子按了按唇角，说道：“妹妹莫要偏听织锦一面之辞，其实是她看见吾家哥哥醉酒，一心想攀附，才，才主动勾引吾家哥哥……。”李氏一面说着，一面用眼窥看着夜云夕的表情变化。瞧见夜云夕那张绝美的面容上，从始至终，平静的如一滩死水，她那颗高高悬提着的小心脏才略略安稳了些许。握着景秀帕子的掌心里，已然布满一层细密薄汗。
“嫂嫂所言极是，我的确不能单听织锦一面之辞，不知李家哥哥现在身在何处？我想问问一二，也好对夜府上下有个交代不是？”夜云夕声音和缓，态度温和，喜怒不行于色，的确有一家之主的风范。
“呵呵，这个自然。不过……现在恐怕还不行。吾家哥哥宿醉未醒，此刻正在我房中歇息。”
“那，只得麻烦六哥去一趟了。”
容六霍然起身迈大步往外走去。
“哥哥睡觉极沉，还……还是我去吧！”李氏忙起身就要跟出去。
“嫂嫂。”夜云夕轻声唤道：“多日不见我还有些话问你。”
“啊？”李氏最后望一眼容六即将消失的背影，呐呐重新坐正身子。
“妹妹问吧！”
“……”
一柱香的时间。
容六揪着李耀祖的袍领子，连拖带拽地拽到无心阁的花厅里，厌恶了一松手将人推坐在地上。
李耀祖一屁股墩坐在地上，身子向后，仰倒在青玉铺的地上，“咚”一声后脑磕碰站青玉石地上，一疼之下，宿醉的酒，醒来大半，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坐起身来，傻不愣的坐着喃喃咒骂道：“妈巴羔子，是谁敢跟老子动粗？活的不耐烦了不成？”
夜云夕忽而目光幽深一冷，冷冷一笑：“看来李家哥哥的好梦还没睡醒，荣六哥帮帮李家哥哥。”
李耀祖只觉那声音极是悦耳动听，寻目光望去，浑浊的三角眼炯然一亮，真真是一笑芳华，直看的李耀祖心酥肉麻，登时火气全消，眯起一双三角眼，笑的一脸猥琐：“二妹子几时回来的？怎不事先通知哥哥一声，哥哥好亲自去接你……。”
话还没说完，但见容六已扬起巴掌，左右开工，挂着风声，带着脆响，一连抽了李耀祖十几巴掌，直抽的李耀祖嘴角淌血。
“妈巴羔子的，你敢打我。”两面腮帮子瞬间红肿起来，李耀祖又疼又怒，口齿不清地骂道。
每一下都似抽在李氏的心尖尖上，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语无伦次失声唤道：“妹妹……哥哥……妹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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