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1.捉妖
风芷凌没听明白澜渊的意思。
她不知道，自从她离开桐安县，澜渊一直默默地跟着她，在她远处看着她，想将她安全送到魔界。
风芷凌在破庙夜宿时，他都会静静地替她守夜，驱赶蚊虫。
但是澜渊内伤在身，每日子午时分，都必须在安静无人的地方静养疗伤。因此，每日子午时，他都不得不离开风芷凌身边。
那日上午，风芷凌在温泉洗澡，澜渊正在不远处看着她，见她一件件地脱掉自己的衣衫时，连忙转过头去。
他背对着她，听着她偶尔欢声笑语，偶尔轻歌小曲，自娱自乐的很开心，澜渊也不由的跟着微笑起来。
多久没有听到小芷凌这样的笑声了。
小时候风芷凌每次在师兄们面前捣蛋，都会哈哈大笑，整个人活泼的像一只猴子。
而两年后，再次见到她时，她不但已经容貌大变，性情也变了，她不再大笑、不再捣乱、不再无忧无虑地四处乱跑。
只有写满一脸的心事重重。
那一刻，她就那么在温泉里欢快的笑着，笑得他的心都要化了。
然而子时一到，他不得不先离开一会，去僻静的地方疗伤。
后来风芷凌就被锦云下蒙汗药迷晕了，两人讨论了捉红毛妖的计划。
再后来，就到了十七的夜晚。澜渊见风芷凌留宿在了知音坊，并没有太过担心，子时一到，他就离开了。
谁知等他疗伤回来，发现她和锦云都不见了。澜渊忙去破庙寻找，却看到了一脸着急的锦云。
他跟锦云说明了风芷凌是她的师妹，锦云给他讲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包括女童、红毛妖、虐童癖者……
根据锦云提供的线索，他赶紧回城内几个可疑的府邸寻找风芷凌的下落，启用了天耳通术，搜寻风芷凌的声音。
终于，他循着微弱的声音找到了风芷凌被关的地方。
等到他赶到时，风芷凌已经被凌虐得伤痕累累，他一怒之下一剑将两个男人撂倒在地，当然，还留着他们一条小命。
“此事跟你有什么关系？”风芷凌疑惑地问。
“如果不是因为我子时去疗伤，没有注意到你的行踪，你就不会被绑架，那些人就伤害不到你。”澜渊沉默片刻，说了一句。
“你……一直在跟踪我吗？”风芷凌没想到。
“从桐安县出来以后……是的。”澜渊道。
“贺掌门，我……”风芷凌叹口气，虽然没有聊到，但她应该庆幸澜渊跟着她，轻声道，“这次的事情，是我自己太莽撞了，才会造成那样的结果。”
我以为，天下的妖怪没有什么可怕，没有想到，人如果没有人性，比妖怪要可怕多了。
“如果我不去疗伤的话……”澜渊道，“那天晚上，看到你伤成那样，我……我恨不能杀了我自己……”
“贺掌门不必再这么想。”风芷凌打断了他的自责，道：“是我自己考虑不周，行事鲁莽，没有想到天底下竟有如此龌龊残暴之人。”
“对了，锦云还在等我的消息，这两天她肯定担心我，我要赶紧去找她。”风芷凌反应过来，道。
“锦云姑娘已经来看过你了。我让她先回知音坊了。”澜渊道。
“噢。”芷凌点点头，道，“那日抓我的红毛妖，就是那些帮人养的。你把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留着他们一条小命。若你想亲自去取，我随时带你去。”澜渊道。
风芷凌内心喟叹了一声，以前大师兄从来不言取人性命这类的话。
“暂时不用。我要让他们在众人面前，为他们犯过的罪行赎罪。”风芷凌冷静道。
澜渊点点头，道：“好。”
两人沉默了。
风芷凌知道澜渊一向不是话多的人，从前两人在一起时，都是她在一旁叽叽喳喳，现在这种情况，她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些尴尬还没有散去，她也还没有从被虐凌的噩梦中走出来。
她闭上眼睛想挥散那些阴霾，这时听得澜渊问道：“你，饿吗？”
嗯，还真是有些饿。
“我们去城里吃点东西。然后再计划如何对付红毛妖和那些禽兽，如何？”澜渊又问。
风芷凌点点头。
风芷凌取了包袱，澜渊主动的替她接过来背着，道：“你身上有伤，我帮你吧。”
两人并排往城里走去。
风芷凌刻意和澜渊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然而她走起路来不太稳，左摇右晃，总想要摔倒。
澜渊忍不住去扶她。
“你的脚踝，伤的有点重。”澜渊指指她的脚，道。
她提起裙脚一看，袜子上浸出了一些血印。不过，她知道不是脚踝的伤才走不稳，因为脚踝早就被澜渊擦过药，现在已经好很多，血印子是那天晚上染上的而已。
是大腿内侧的伤。还有肚子上，胸口上……
“没事，已经快好了。”风芷凌故作轻松地说道。
她只好放慢脚步，慢慢地往前挪着。
“风师妹。”澜渊道，“我御气带你过去吧。”
风芷凌想了想，点点头。
澜渊轻轻拉过她的手，扶着她的腰，带她御气飞向空中。
“多谢贺掌门。”风芷凌看了眼澜渊放在她侧腰上的手，低头道。
澜渊看着前方，突然认认真真地叫了一声：“风师妹。”
“嗯？”风芷凌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马上后悔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叫一声大师兄？”澜渊扭头看着她的眼睛。
风芷凌心扑通跳着，没有回答。
“两年前，你突然失踪，杳无音讯……”澜渊道。
“贺掌门，我是澜汐。”既然已经选择逃避，那就继续逃避下去吧。
澜渊的手紧了紧，不再说话。
两人吃完饭，来到知音阁见锦云。
“那个红毛妖不像是个妖怪，好像是个人。我觉得，他可能中了什么毒，被他们用什么方法控制了。”风芷凌说道。
澜渊道：“如果真如你所说，那红毛妖确实没有主动伤人的意图。”
“我就猜到红毛妖是被他们控制的。澜汐姑娘，这次幸好有你的大师兄出手相救，才让你安然无恙地逃出来，否则你若有任何闪失，我一定会自责死的。”锦云道。
澜渊没有把那晚发生在风芷凌身上的事情告诉锦云，只是说她被关起来而已。
风芷凌看了一眼澜渊，关于她和澜渊的关系，也没有给锦云多做解释，只道：“我大概记得红毛妖的位置，想今天去把他捉来，看看能不能把他治好，问问他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我能一起去吗？”锦云问道。
“呃……”风芷凌看了一眼澜渊，毕竟连自己过去都要澜渊御气带她的。
“你若想去，也可以的。”澜渊回应了风芷凌的目光，对锦云道。
“多谢仙长。”锦云礼貌地起身施礼，一言一行颇有诗书簪缨世家的礼仪风范。
“不必客气。”澜渊也礼貌回应。
锦云抬头看了澜渊一眼。
澜渊左右手各扶着风芷凌和锦云，御气稳稳的飞行着。
锦云第一次体验空中飞行，心情特别激动，但是她还是尽力克制着兴奋的情绪，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
“好像就在前面，那儿，有个山洞。”风芷凌指了指前方。
澜渊带着两人慢慢落在了山洞口，风芷凌对澜渊和锦云说道：“要不你们先在这里等我，我怕进去人太多吓到他。”
澜渊观察了山洞，发现山洞极小，便道：“那你千万小心。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立刻喊我。”
风芷凌点头应了，慢慢走进洞里，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红毛妖，手里捧着一只血淋淋的带毛小动物，看着像只黄鼬，正使劲撕咬着。
“嘿，你好。还记得我吗？”风芷凌跟他打了个招呼。
红毛妖看了看她，拿着血淋林的尸体站了起来，满嘴满脸都是血迹和动物毛，棕红色的头发粘着血糊在了脸上，样子颇为惊悚。
风芷凌被他的狂野形象吓了一跳，不过还是壮着胆子问道：“你还记的我吗？”
那红毛妖点点头。
“哇，会点头了，有进步！”风芷凌兴奋道，“我是来救你的，你愿意跟我走吗？”
红毛妖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为什么？”风芷凌问道，“你不想离开这里吗？”
红毛妖摇摇头。
“是不想，还是不是不想？”风芷凌疑惑了。
红毛妖继续摇头。
“来，再吃一粒药吧。”风芷凌觉得沟通起来还是费劲，于是拿出药瓶倒出一粒药，想要喂到他嘴里，又想起那天晚上他连自己的手都一齐咬住的画面，连忙把药丸递到他手里，道，“你自己吃吧。对你有好处的。”
红毛妖正两个手抓着兔子，于是腾出一只手接过药，丢到嘴里吞了下去。
“跟我出去吧？”风芷凌对她道，“我带你去治病。你告诉我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我替你收拾他。”
红毛妖忙摇头，直往洞内躲，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风芷凌不知道他在恐惧什么，只好搬出来蓝城奕的那一套，劝慰道：“别怕，我是神仙，对付他们容易得很。”
红毛妖听到神仙两个字，头摇的更厉害了，啊啊的叫起来，满脸的拒绝与害怕。
风芷凌连忙轻声安抚道：“不怕不怕，我跟你一样，你看——”
她解开了自己的头纱，看着红毛妖，道：“你看我，红头发，跟你一样。相信我，我可以帮你，你看，我之前被他们抓走了，不也轻易逃出来了吗？对不对？”
红毛妖看到跟自己一样红发的人，不由得一愣。只不过自己的头发颜色略深些，风芷凌的头发更艳红些。
他终于点点头，拿着带血的兔子，跟着风芷凌出了山洞。
虽然听风芷凌说红毛妖不吃人，但是看到他的那一刻，锦云还是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不过，红毛妖一看到锦云，却激动得不行，不停地唔唔啊啊叫着，连手上的黄鼬都扔掉了，伸手就要去抓锦云。
澜渊见了，忙用剑挡住他。
红毛妖却不甘心，拼了命想要扑过去，连风芷凌喊都不肯听，澜渊只好用仙法限制了他的行动。
“锦云，你见过他吗？”风芷凌问道。
“我，我也是第一次见红毛妖啊？以前他进城抓人的时候是见过，不过隔很远很远，根本没有看清楚过……”锦云道。
风芷凌又问红毛妖：“你认识锦云吗”
红毛妖点点头，指了指锦云，又指了指自己，唔啊了好几声。
“锦云，他好像认识你啊。”风芷凌道。
锦云壮着胆子凑近看了看红毛妖，魁梧的体型，棕红蓬松的头发，满身的血污……她依旧摇摇头，道：“抱歉，我还是不认识。”
“不如先回知音坊，给他沐浴梳洗一下看看。”风芷凌道。
澜渊点点头，不过现在要带三个人有一点吃力，澜渊还是使了仙法将他们一齐带回了知音坊。
回到知音坊，锦云安排平时做杂役的老头陈伯为红毛妖准备浴桶和男子的衣物，让他去沐浴更衣。
陈伯五十来岁，见到红毛妖直往后躲，跟知音坊那些小姑娘一样，有点害怕他。风芷凌跟大家耐心解释了红毛妖并不吃人，陈伯才战战兢兢地领着红毛妖去沐浴了。
随后锦云将澜渊和风芷凌带到茶室，差人过来沏上好茶，贴心地对澜渊道：“仙长刚才带我们三人回来，应该疲惫了吧，请在此好好歇息歇息。”
澜渊道了声谢，跟风芷凌一齐坐在茶桌的客座上。
知音坊的姑娘们看见澜渊带着几人从天上就飞下来了，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真仙人，都难掩兴奋之意，不断地围着茶室外说说笑笑，尤其是看到贺澜渊白衣飘飘、俊朗非凡的模样，更是欣喜仰慕不已。
澜渊听见外面嘻嘻闹闹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害羞的姑娘脸都红了。
风芷凌一向知道自己的大师兄有多优秀。仙界第一美男子的称号，不是白来的。
她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茶。
锦云坐在他们对面，笑道：“姐妹们第一次见到真仙人，难免觉得稀奇，贺仙长莫要见怪。”
“不会。”澜渊微笑道，清冷俊朗的面容因笑容柔和了几分，更显得仙姿动人。
锦云不由得又多看了澜渊一眼。
“锦云，这知音坊，开了多久啦？我看这里的姐妹们挺多的。”风芷凌随口问道。
锦云柔声答道：“有四年多了吧。在我妹妹还活着的时候开的。”
“啊。”风芷凌应道，“你的家人也在蓟城吗？”
锦云倒茶的手顿了顿，道：“在。不过，几年前都去世了。我父母，我兄长，都死于一场大火之中。”
“啊……”风芷凌轻声道，“抱歉，锦云。你很坚强。”
锦云微笑了一下，淡淡说道：“不必抱歉。这么多年了，也慢慢习惯了。何况现在知音坊有这么多姐妹陪我，我不孤单。”
三人聊了一会，听得外面一阵喧闹，这时小竹跳着脚跑进茶室，对锦云喊道：“锦云姐姐，是个男人！是个男人！”
三人其实早就知道红毛妖是个男子，不过，他们没有完全理解小竹的意思。
当风芷凌看到将棕红色头发梳在脑后、穿戴整洁、面目干净的红毛妖时，还是有点吃惊。不得不说，这个男子的五官，比那天晚上在月光下看到的侧影，还要端正好看许多，穿上特地为他准备的男子衣裳后，气质也截然不同，沉默不语时，反而有些大家公子的气度。
因此小竹刚才的意思是，红毛妖竟然是一个俊朗的男子。
锦云见了这幅模样的红毛妖，看得愣住了，她不由自主地仔细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几遍。红毛妖满脸期待地看着锦云，似乎在等待着锦云的反应。
“哥哥？”锦云出声喊道，“哥哥！”
两声呼喊，所有人都愣住了。
红毛妖竟然是锦云的哥哥？
听到锦云叫他，红毛男子激动地冲到锦云身边，不停点头。
锦云看着他，眼泪突然决堤而出。
“是哥哥……你还活着……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红毛男子也跟着留下了眼泪，哭泣起来。
两兄妹抱着哭了一会，锦云擦干了眼泪，对风芷凌和澜渊解释道：“这就是我的兄长，锦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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