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5.解药
因为风芷凌提前拿到解药，澜渊没有再去调查圣器的下落。他提出愿意跟风芷凌三人一齐去桐安县帮忙治疗毒瘟疫，蓝城奕不置可否，但风芷凌和柔夷都表示没有问题。
四人一起御风飞回了桐安县。
赶到桐安县时，天色已经暗了，风芷凌连忙回到药房，见到了正在打盹的泊烟和镜秋两人。他们忙碌到现在，刚刚才抽空歇息一会儿。
木头也在，因为睡过几个时辰的缘故，现在倒是清醒的很，他正在药房里看着火炉，看见风芷凌几人回来了，连忙起身迎接：“姐姐，你们终于回来了！咦，还多了一个神仙哥哥！”
“这位是我们的好朋友，贺澜渊——还在熬药吗？”风芷凌问他。
“澜渊哥哥！——是啊姐姐，元宝他又发作了，泊烟哥哥让我又给他喝了一次药，泊烟和镜秋哥哥说，为了防止其他人也会再发作，于是就不停的熬药，让大家过7、8个时辰再喝一次。我就帮着两个哥哥一起熬药，他们太累了，我让他们歇一会儿，我来看着。”木头马不停蹄的解释道，“姐姐，你们再不回来，药就跟不上啦！好几味药都被用光了。”
泊烟和镜秋听到动静，都醒了过来，忙过来跟他们打招呼。镜秋一个劲儿追着柔夷问魔界之行发生的奇事，柔夷就在一旁跟他俩讲了讲大致经过，听的两人又惊又叹。
木头又接着说道：“城隍庙那边，两个哥哥也给他们喂了药。”
风芷凌觉得泊烟和镜秋给病人服第二次药的做法非常明智，在他们不在这段时间，他俩把事情考虑的很周全。
她对木头道：“现在不用熬药了，木头，姐姐和几个朋友已经把解药拿到了。这样，你现在去通知大家，我们现在要准备给大家派药，要大家到药铺前面的街口排队领解药。哦对了，让他们最好每人带上自己的碗，有几个病人就拿几个碗吧。你可以做到吗？”
“没有问题。”木头点点头，立刻冲出了药铺的门。
风芷凌风芷凌打开那个木盒，里面有十个的瓷药罐，整整齐齐的摆着。
药罐里头是粉状解药，里头个有小木勺，凌霄告诉她，一勺药粉可以化在十升水里，每个中毒的人只需喝上二两的化了解药的水，就能完全解毒。
“解药够吗？”蓝城奕走过来，看了看她的手，愣了一下，问道：“你吃过解药了？”
风芷凌一看，自己手上的毒素面积已经缩小到手背上，可她并没有吃解药。她本来计划的是回来跟着大家一起喝解药。
怎么回事？
她自己也一头雾水。不过，她还是含糊的应道：“嗯，在天魔宫的时候吃过了。放心，这些药够用的，应该还能剩下。”
她让人帮忙准备了一些大水缸，每个水缸里装上十升或者十升倍数的清水，摆在药铺前的大街上，每个水缸里放入相应数量的解药，然后又让人帮着准备了一些有二两刻度的量器，用来分解药。
领解药的人慢慢都聚拢在药铺前，排起了长龙。
大概是有贺澜渊、蓝城奕、柔夷在旁边帮忙的缘故，现场的秩序出奇的好。总之他们三个人往哪儿一站，哪儿就散发着仙人之姿的光芒，震慑力十足，凡人也就只顾着欣赏、议论、还有千恩万谢了。
风芷凌带着少年木头，还有那三个神仙，为大家一个个的分派解药。
城隍庙还有几十个病人，她让泊烟镜秋带着一颗药去了那边。
风芷凌第一次觉得，一个小县城，居然能有这么多的人，还仅仅只是一部分。
忙碌了好一阵子，排队的人终于能够一眼看完了。
终于要结束了——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脑袋有点重，突然就向一边倒去。
站在旁边的蓝城奕连忙过来扶起她，问道：“你怎么了？”
“有点……心慌……”她迷糊着睁开眼睛，觉得浑身没劲，想起来自己大概有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没休息了，好困，好累……
凭着一腔执着，熬了丹药、闯了魔界、骗了凌霄、隐瞒了一些事，然后一直忙到现在，她的那口气几乎要耗尽了。
澜渊一直默默地在旁边帮忙，也没有多话，见状忙说道：“澜汐姑娘大概是饿了，弄点吃的给她吧。”
“你们谁家有吃的，给这个神仙拿一点来。”蓝城奕对大家喊了一声，把风芷凌扶进药铺。
风芷凌不好意思的冲那些盯着她看的人笑笑：“我不是什么神仙，他们几个才是……”
桐安城里人以为他们几个全是真神仙不用吃饭睡觉，哪里知道风芷凌也只是个肉体凡胎呢，顿时都觉得稀奇，但也有人马上应和，不多时就给风芷凌弄了不少吃的过来，满头、烧饼、热腾腾的面、各种水果，堆在药铺桌子上，挺丰富。
风芷凌赶走了蓝城奕，在药铺里找了一个昏暗偏僻的小角落，搬了把椅子，拿了些吃的摆在椅子上，随意往地上一坐，确认了左右无人后，才解开了头上的白绫。
“终于能吃上东西了……”她拿起筷子，凶残地投入了面条之战。
“鬼、鬼啊！”屋里突然响起一声尖叫，吓的她双手一抖，忙扭头到处看鬼在哪里。
当看到了冲着他发抖准备继续喊鬼的木头之后，她意识到了，连忙叫住拔腿冲向屋外的木头，捏着嗓子喊道：“木头，别喊，是我！”
木头听到熟悉的声音，嘴和腿都停下来，回头又看了看角落里满头红发的女鬼，不敢动。
“是我啊木头，我是绿衣服的姐姐啊。你别喊了，别吓到其他人。”风芷凌继续哄她，生怕他把更多人招惹过来。
“我不是鬼，我只是生病了，我是绿衣服的姐姐，真的，木头。”风芷凌站起来，耐心的向他解释，她没有向前走，因为怕吓到他。
木头听到“生病了”这几个字，开始不那么害怕了，毕竟那么奇怪的瘟疫他都见识过了，也能接受更多稀奇古怪的病了。他问了一句：“真的吗？”
“真的木头，我不是还给了元宝解药嘛，我要是鬼的话，早就吃了你了，”风芷凌道，“你看，我自己还在吃面条呢，鬼哪里会吃面条啊。”
木头终于放下戒心，走向风芷凌，看了看她碗里的面，再看了看风芷凌的脸，替自己顺了顺气，道：“姐姐，你的头发和眼睛，刚才真的好吓人。不过，姐姐你长得真好看。姐姐是因为生病，头发和眼睛才会变红的吗？”
风芷凌本来还没有吃饱，但是被木头这么一喊，也不敢再继续吃了，她一边回应着木头，一边捡起一旁的白绫，慢慢的裹住自己：“木头的是夜视眼吗，这么暗你都能看清，我都快看不清碗里的面前了。——是的，姐姐得了一种不治之症，头发和眼睛才会像这样。所以平时都用东西盖住，不敢让别人看见，怕吓到别人。刚才吓到你了吧？对不起呀，木头。”
“你的衣服颜色浅，红色头发就特别显眼。姐姐，你太可怜了，得了这种病一定很难过吧。”木头道，“其实我刚才一听姐姐的声音就知道你不是鬼了。而且，我要是知道是姐姐的话，就算是鬼我也不会害怕的。”
“噢？”风芷凌没有想到一个身世这么可怜的孩子居然说自己可怜，她问道，“为什么不怕呢？”
“因为姐姐就算是鬼，也是好鬼，你救了元宝，救了桐安县这么多人。”木头认真答道，“其实，我也特别希望自己能够像姐姐一样。”
风芷凌听了木头的话，心里有点暖，问他道：“像姐姐怎样？”
“像姐姐一样勇敢。”木头说，“这样就可以去面对很多不好的事情。”
风芷凌笑了笑，道：“你已经很勇敢了。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小少年。”
木头听了之后很开心，风芷凌又问他：“对了，你怎么没有在外面帮忙，跑屋子里面来干什么呢？”
“那个神仙哥哥说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我就想进来看看姐姐好点没有。”
“哪个？”风芷凌问。
“之前和你一起，比较凶的那个，不是澜渊哥哥。”
凶？风芷凌没有想到蓝城奕给人的印象是这个，可是为什么自己只觉得他很琐碎烦人呢？
“那澜渊哥哥去哪儿了？”风芷凌问。
“不知道。”
风芷凌出了药铺，正好看见所有人都慢慢散了。
见蓝城奕正好忙完，她走过去问道：“我不过随便吃了两口面，你们怎么这么快？”
柔夷瞥了她一眼，道：“你不在，自然就快了。”
泊烟和镜秋也回来了，镜秋回答道：“师父手一挥，药就分到十几个人碗里了，一波一波的，很快就分完了。”
风芷凌听完，第一反应是生气，很生气，气得头晕，她问蓝城奕道：“蓝仙师，你为什么不早点这么做？就看着我们几个那么，一碗一碗的舀，舀了几个小时，是为什么？你怎么总是喜欢故意戏弄我呢？”
蓝城奕漫不经心道：“你又叫错了。”
“什么？”风芷凌气道。
蓝城奕继续漫不经心道：“首先，你没有让我那么做，再者，那个贺澜渊，不是也跟我一样，没有出手吗？”
“你简直了。”风芷凌不想再理他，扭头就要走。一直以来蓝城奕为了让她叫他师父，跟他学仙法，经常是明明他可以动个手指头就能轻易完成的事，却故意看着她笨手笨脚的忙活到死也不插手，以前她都无所谓，可是，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情上面还戏弄自己呢？为什么他要不分轻重、不分场合地做这种不可理喻的事？
“你别走。”蓝城奕喊住她，“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答应了凌霄什么要求，他才肯给你解药。”
“我答应他，等到事情解决，我回魔界给他当奴婢。”风芷凌撂下这一句，不等看他的反应，就跑了。
一个人走在一个陌生的、刚刚发过瘟疫的县城街道上，风芷凌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
想着该怎么向蓝城奕，还有泊烟镜秋他们解释？
——为什么要跟他们解释呢，毕竟，好像，没有什么必须要向他们解释的理由。
想着该不该和大师兄相认？
——她不敢去想，不敢去面对他。
想着自己答应凌霄的事情，接下来该怎么做吗？
——她不想去想，因为太烦。
那天，魔界天魔宫里。
风芷凌问凌霄：“……舅舅，我刚刚跟你说的给桐安城解药的事，你能答应我吗？”
凌霄才想起风芷凌来的目的，问道：“羽凰，你为什么非要救桐安县的人？谁逼你了吗？”
“没有人逼我，是我自愿的，救人还需要理由吗？那你，为什么非要杀了桐安县的人不可呢？”
“我并没有非要杀那些人。只不过是用神乌鼎炼了新毒，我让属下去试试毒而已。”
“试毒？试毒需要拿满城几万人的命来试吗？”
“我只是交代属下，他们具体怎么做我一般不管。”凌霄说道，“再说，拿满城人试毒又怎样？”
听到他的话，风芷凌刚才听到他哭时泛起的一丝丝微末同情，全都消失了。此刻只觉得眼前的人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和那天在太乙山的印象一样，让人憎恶。
“杀人，在你眼里，就那么随便吗？”风芷凌质问。
“我并没有杀他们。”
“现在整个桐安城有一半以上的人都中了毒，过不了多久，所有的人都会感染那可怕的毒，然后一个一个的死掉。这些人，虽然不是你亲手杀的，也绝对是你杀的。”风芷凌道，“给我解药吧。他们死不死，反正对你都不重要，不是吗？”
“羽凰，你要解药，我是肯定会给你的。”凌霄叹口气道，“药的毒性我也试出来了，解药也练出来了，都有，我都可以给你。”
风芷凌看着他：“好，那你现在给我吧。”
“我可以给你，我也可以直接派人去解毒。”凌霄道，“羽凰，你别走了，那些小事，我随便找个人去办就可以了。这么多年了，舅舅很想你。你爹娘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不知道多高兴。……你难道不想留下来，留在这个你出生、长大的地方吗？”
“不想。”风芷凌干脆利落地答道。
“在太乙山待了十四年，就忘记自己是什么人吗？”凌霄问她，“你知不知道，就是太乙山息鹤庭那个老头，带着仙界那一帮人，杀了你娘，害了你爹，毁了我们的家？太乙门是我们的仇人，你知道吗？你不能留在仇人那里，我要你回来，回家。”
回家？
风芷凌觉得有一点点荒谬。
魔界是我的家吗？
不，太乙山才是。
可是，太乙山，我还回的去吗？
家。我还有家吗。
“羽凰，你小时候，你的爹娘非常非常的疼你，舅舅也很疼你，你不能让他们失望，你要留在魔界，亲手替他们报仇。”
“小时候的事情，我全都忘了。”风芷凌冷冷回答，“解药你给我吧，我不会留在魔界的。”
“不行。”凌霄听她这么说，脸色很不好看，“你要是不留在魔界，我就不会给你解药。”
“你……”风芷凌心里烦躁的很，澜渊他们还在魔界四域，随时可能都有危险，桐安县的毒也不能一直拖下去。
到底该怎么办。
终于，她咬咬牙，说道：“你先把解药给我，等我办完事情，就回天魔宫。”
“真的？”凌霄挑挑眉，有点不太相信，“你是真心的还是骗我的？”
“真的。我说道做到。现在我外面还有三个朋友跟我一起来到魔界，我必须跟他们一起回去，否则他们肯定不放心，会来这里找你麻烦的。”
“哼，来这里找我麻烦，我倒是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能力。”
“不是，我不是说……”风芷凌解释道，“不是觉得你对付不了他们，他们是我朋友，我希望他们能顺利出去。我也要给他们一个交代。我在仙门十四年，是那些人照顾我，陪伴我。这么些年，你又在哪里？我能长这么大，难道不应该感谢他们吗？”
“我是不知道你还活着，”凌霄解释道，“我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一定把你捧在手心里养大，一定比他们对你还好。何况，他们养大你，根本就不是出于什么好意，我看根本就是一个阴谋。”
……捧在手心里。
……阴谋。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们就是想让你长大后，认贼作父，好对付魔界。”凌霄补道。
风芷凌理了理思绪，认认真真的看着凌霄的脸，说道：“舅舅，我觉得，我们先不要再争这些有的没的了，十几年的事情，一句两句说不清楚。现在我必须马上带着解药离开这里，和我的三个朋友汇合，赶回去救人。你如果相信我，就立刻把解药给我，如果你就是不相信的话——”
“嗯？”凌霄等着她的下文。
“那我们击掌点额为誓。”
凌霄愣住了。击掌点额为誓，是羽凰小时候，凌霄和她之间互相有约定，两人之间独有的承偌方式。
“你还记得。”凌霄笑了，“小羽凰，你没有忘记。好，我们击掌点额为誓。”
风芷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到这个击掌点额为誓，她对五岁之前的事情确实都记不住了，但是，有些事情总像是放在脑袋里的一个看不见的角落，偶尔就那么自然的蹦出来了。
她伸出手，跟凌霄击了个掌，又伸出大拇指和他的大拇指一碰，然后将拇指按在对方的额头中央。
——好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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