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何

　　之后，我边出门，边拨通了报警电话，简明扼要地汇报了事情的经过和事发的地点，好让警察到现场探查。

　　我相信遇到这种突发事故，没几个人比我更冷静，做得更好了，不过我的心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因为好几次我都摸不到钥匙孔的位置。就在刚才，我还在为自己的聪明而得意，现在却后悔将门锁死了。

　　当我落到楼下的时候，那里早就围了十多个人，他们在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施救。

　　“这里有你们认识的医生吗？快，请他下来看看。”小区有上千户人，各行各业的人都有，我也就随口一问，不过却立即得到了回应，顿时有人掏出了电话联系了起来。

　　我略懂医术，识得急救的方法，可都是外伤的包扎和止血等等，那人的情况，绝不是皮外伤那么简单，从十多层高的地方掉下来，恐怕连内脏都受损了，所以我没敢轻举妄动，以免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

　　很快，一个提着急救箱的男子跑了过来，他走得很匆忙，还穿着睡衣，脚上踢着的拖鞋都丢了一只。

　　男子俯下身，伸手在那人的鼻子探了一下，然后翻开他的眼睛。我注意到那人的瞳孔已经溃散了，也是，别说是十六楼，就是七八层掉下来也很难有生还的可能。

　　“大家散开一些。”其实不用他说，除了我，根本就没有人敢走上前来。医生好奇地望了我一眼，然后开始对那人进行急救。

　　他带的工具有限，所能做的事情很少。因为那人是从高处摔下来的，胸骨很可能都断裂了，根本不宜进行心脏复苏。

　　不久之后，在警笛呼啸声中一辆警车驶了过来，虽然我是后报的警，可他们的效率明显更快一些，车门打开，走出三名警察。其中一个是扑克脸，一脸严肃，这个人我认得，姓何，在附近有点名气，别人都称呼他为何警官。

　　老何是刑警，我跟他以前并没有打过交道，因为杰克的缘故，认得他。做酒吧这一行，怎么也会出点事，酒精害人，一点也不假。

　　我知道老何很有名，曾经是省里刑侦队的骨干，他是有硬实力的，年轻的时候脾气很火爆，破获过不少棘手的案子。只是年纪大了，才退了下来，说是要回老家颐养天年，才屈居在这种小地方。平日很少见他亲自出手，今日只能说是例外。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老何的话刚出口，我就感觉到有十多道目光向我射来。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他们了解事情的概况。

　　当然我没有参与其中，只是任由他们去猜测。我不常住在这里，跟他们都不太熟，我已经听到诸如他很神秘、很奇怪、很少回家的词语。不过我没有解析，跟他们废话，没有任何意义。

　　我走上两步，自报了家门，无论事情是否与我有关，那人确实是从我的住所跳下去的，那我怎么也脱不了干系的。

　　“胡说？我就奇怪，怎么看着有点熟悉的感觉，原来是胡家的孩子，哈哈，也只有他才会取这么一个名字。”当听到我的名字的时候，老何有点意外，不过从他脸上依然看不出是喜是悲：“放心，这事情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的，当然如果你真犯了事，我也一定会亲手抓了你，绝不徇私，好了，现在你先跟我回所里一趟。”

　　这人竟然认识我父亲，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在我的印象中，父母一向都很低调，现在基本是养老状态，名下没有什么产业，自我懂事起，他们似乎一直就是这样，我甚至不知道他们发家的历史。

　　还好我的大哥胡途，没有像我一样不务正业，现在是一个小企业家。他开办了一间造纸厂，规模不大不小，利润还过得去，撑起一头家是无问题的，否则父母的家业早就被我败的差不多了。

　　简单问话过后，老何示意我上车，他坐在驾驶位，在没有任何人看管的情况下，将我安排在后座，显然他对我很放心。至于跟随他而来的那两名年轻警员，则负责保护现场。

　　临上车前，我故作轻松地对着那名略胖的警员说道：“警官，刚才下来得匆忙，没有锁门，如果可以，请你先上去看看，当然走的时候，记得锁好门窗。我可不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给老鼠洗劫一空了。”

　　这是我变相向他提出邀请，让他在没有搜查令的情况下进入我的居所。我这么做，并不代表我有多么信任他，只是不想等他走正常流程而延误整个案件的进度而已。现在我坐实了嫌疑人的名头，这让我实在高兴不起来，我希望尽快将嫌疑两个字划掉，最好是现在、立即。

　　说真的，这是我第一次与派出所打交道，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不要与他们有交集，不过老何待我还不错，给我安排的房间很亮，绝不是在电视里那种阴暗的地方。

　　很快，有人进来对我进行审讯。那是一个年轻的警员，他看起来要比我还要小一点，很可能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他问的都是些程序化的问题，在被带回来的路上，我就想好了种种说辞。

　　实际上我也没有说谎的必要。我身家清白，没有前科，而且与那人并不认识，他跳楼的事情虽然透露着诡异，可我还是将我知道的如实说了。

　　“那你意思是说，是那人自己跳下去的？请你不要侮辱了我的智商，我问你，他跳楼的动机是什么？”看着镇静得如同老僧一样的我，负责审讯我的警员显然不干了，他腾得一声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居高临下俯视着我。他的话很冲，甚至有口水喷到我的脸上。

　　这是审问疑犯惯用的伎俩，不过我问心无愧，自然不吃他那一套：“刚才我解析得很清楚，如果你没有理解错，是的，他是自己跳下去的。至于原因，你要问他才知道，或者他大姨妈来了，心情不好也不一定。”

　　“可是他已经死了，你需要证明他的死与你无关，否则在法庭上，你将会处于极为不利的地位。”那警员将语速降低了些，可语气极其的强硬。

　　这无疑激怒了我，我心里顿时无名火起。遭受无妄之灾的我，其实才是受害者，怎么他就认定事情是我做的一样。

　　不过越是这样，我就越沉着，冷静是我制胜的法宝，失去理智，我将处于更加不利的境地，我瞥了眼他的工牌：“陈Sir，我无须证明什么，但必须重申一点，我不认识他，他只是一个贼人而已，就算他真偷了什么，我也没有杀他的动机。我想你们手头上现在应该有尸检报告了吧，如果是这样，你们应该知道，他既没有中毒，身上也没有遭受过什么致命的伤害。试问要将他这种体型的人推下楼，那得要什么样的力量。至少我是无法做到的，而且你可以翻看电梯的监控录像，它记录着我回来的时间，甚至于那人曾经独自摸上我房间的线索。”

　　“还有请注意你的言辞，别说得事情就是我做的一样，取证本来就是你们警方的事，就算上了法庭，我是被告一方，你不能证明我有罪，那么就是无罪。如果你连这些都不懂，最好先回学校进修两年再说。”

　　我言辞相当犀利，陈贺的脸立即沉了下来，他绝想不到我是这么难缠的角色。虽然我不务正业，可我的知识面极为广泛，不求做到精通，但要应付这个初出茅庐的家伙是卓卓有余的了。

　　不过我的解析也合情合理，完全经得起推敲，将一个体格和力量都要比我强壮的人，从超过一米二的阳台推下去，显然是不可能的。

　　我看了下手表，距离我被关在这里差不多两小时了，很明显在审讯我之前，警察那边早就视察过现场。我住的地方是事故的第一现场，当然是重点关注的对象。我有理由相信，现在在他们的案头上，早就有一份简易的报告了，否则他们的办事效率实在太低了。

　　陈贺明显是向我施压，想套取更多的东西，不过我的反应一直都冷静而严谨，他一时间束手无策，只能冷哼了一声，摔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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