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平台召对

　　众新晋进士在午门外谢恩，崇祯赐酒肉，这都是例行公事。

　　酒是真酒，肉和鱼都是工部做的木头的，只能看不能吃，众进士喝完酒磕几个头就完事了。

　　一甲三人重新进宫，平台召对。

　　所谓平台，就是三大殿后边，与乾清宫之间的云台门后边一点。

　　平台召对，就是皇帝坐在乾清宫门口，大臣站在云台门和乾清宫之间的空地上。皇帝提出一些政策问题，由大臣解答。可能是怕皇帝耳朵不好，回答时要走到乾清宫的大殿平台上，所以就叫平台召对。

　　殿试的平台召对，一般就是皇帝对三人鼓励一番，也不需要三人说什么。顶多就是高呼几声“万岁！万万岁！”

　　但这次，崇祯说完鼓励的话，三人正要退去。崇祯突然开口道：“李洛留下，你们两个跪安吧。”

　　榜眼刘同升、探花陈之遴赶紧磕头退了下去。

　　李洛心里打鼓，根据礼部考前的培训，没有这一步啊？接下来该有什么礼仪，自己就全都不知道了。

　　只听崇祯的声音：“李洛，你上来，让朕看看你。”

　　“遵旨。”李洛赶紧爬起来，小步快走，登上平台。还要继续往前走，听到殿前的太监喊道：“驻。”

　　李洛赶紧停下，再次跪倒。

　　“李洛，朕看过你的文章，确实是难得的人才。那日大校场时，你做的诗也是佳句，朕有意任命你为翰林院学士，可是你才十六岁。唐宣宗时莫萱卿十七岁中状元，为自古最年轻状元，你是超过他了。而莫萱卿当时被任命为翰林院编撰，自唐时设立翰林院至今，还没有过二十岁以下的翰林学士呢。”

　　这翰林学士，在明朝是正五品，清朝是正三品，负责给皇亲起草诏书，类似于皇帝的秘书，属于最高核心人员。别看品级不高，要知道，明朝的内阁首辅，也是正五品。那些一二品的大员，不是照样天天跟在屁股后边跑吗。

　　唐朝大诗人李白，在长安上蹿下跳，就是想当唐玄宗李隆基的秘书。可惜李隆基一直觉得他性格太过跳脱，万一哪天喝高了，重要机密全都说出去，实在不是秘书的合适人选。最后在万般无奈之下，选择了回家的。

　　“只是看你的才能，就是做内阁首辅，也不会屈才。你可是给朕出了个难题啊！”

　　“多谢陛下厚爱，臣不胜惶恐。只是臣确实年纪太小，文章中虽然写了一些治政想法，却大多异想天开。如果直升高位，恐怕落得纸上谈兵。臣请陛下将臣外放数载，在地方上锤炼几年。那时臣知道了地方艰辛，再来辅佐圣君中兴。”

　　崇祯对李洛的回答很满意，道：“年轻人不骄不躁，肯于去地方锤炼，这很好。只是你是状元，必入翰林院，为庶吉士，不是你想出京就能出京的。再说，当今朝廷，实在人才凋零。但凡有些才能的，都外派地方了，朕身边实在无人可用了。”

　　“陛下，兵部尚书杨嗣昌、东厂都督曹化淳，都是国之干城，都在陛下身边啊。”

　　“杨嗣昌确实人才，但是身为兵部，迟早是要出兵离京的。曹化淳倒是忠心耿耿，却是太监。先帝在时，重用魏忠贤，致使朝政崩坏，此事不可不防。”

　　崇祯是大明朝里少有的最不信任太监的皇帝。在崇祯后期，甚至连东厂都被废弛了。

　　“臣觉得，无论出身如何，只要有才能就该有所重用。太史公司马迁，也曾受过宫刑。宦官蔡伦造出了纸张。唐朝太监杨思勖年七十带兵平定叛乱。宋朝太监童贯收复河湟，经略西北，平定方腊，收复燕云十六州。本朝之中更有郑和郑公公七下西洋，扬国威于域外。张永张义宦平定安化王之乱，瞬杀刘谨。此皆是宦官中之豪杰也。昔日东汉末年，曹孟德唯才是举，方能定鼎北方。至于郭嘉、许悠、许褚之流，不是人品低劣，就是出身低贱。汉初之时，陈平偷金盗嫂，项羽所不齿，却辅佐刘邦一统天下。这些人都是皇上手中的利器，握在手中，或有自伤之危险。但是只要运用得当，却可以杀敌啊！”

　　崇祯皇帝身后的几名太监，听的都快哭出来了。也就是站在崇祯身后不敢说话，要是没有崇祯在，他们早就双手抱住李洛，大声叫出来：“生我等者父母，知我等着状元公也！”

　　崇祯默默不语，他不是没有想过，重用一些有才能的太监，比如曹化淳。但是刚刚提出，就被那些大臣们集体跳出来反对，搞的自己非常狼狈。最后只得作罢。

　　但是李洛的这次召对，却再次坚定了崇祯的决心。

　　“那个李洛真的是这么说的？”一名鹰钩鼻子，身体精瘦的三十六七岁的太监问道。

　　“回厂公的话，千真万确！奴才当时就在乾清宫当值，听的一字不差！就是语气和停顿，奴才都不会学差的。”

　　曹化淳站起来走了几圈，眼睛也有几分湿润。“好！这个李洛，只要对皇上忠心，咱们东厂必不与他为敌！”

　　他身边的几个太监也都是连连点头。自此明朝最大的特务机构，从最高层都开始倒向了李洛。

　　“还说了什么话？”

　　“万岁爷还问了李洛，曾经折过的会飞的那个纸活。李洛说：那叫纸飞机。只要给他时间、材料，去边远地区研究，一定能做出能载人的真飞机。”

　　“为什么要去边远地区？”

　　“那个李洛说：建奴奸细去年都进京城活动了，这个研究断不能被建奴知晓。所以他向皇上建议，要去四川为官。”

　　“皇上同意了吗？”

　　“皇上很是不舍，还没同意，说要想想。”

　　曹化淳点点头，道：“皇上也是爱才心切啊！只是这个李洛确实应该去外地历练历练。一是为了研究那个飞机。二是为了积累经验。三也是为了躲开朝中的那群垃圾！等咱们查实温党罪证，把他们连根拔起时，这个李洛再回京不迟！”

　　曹化淳长叹一口气，接着道：“但愿不会太晚！大明朝廷，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首辅府中密室，温体仁、张志发、孔运贞、刘宇亮、范复粹等温党成员也在密议。

　　“这个新科状元必须打压！不能让他留在京中！不然皇上必然越来越倚重他，我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刘宇亮毫不客气的说着。

　　“只是他是状元，理所应当点翰林为庶吉士。如何让他出京，还是要仔细想想办法。”张志发说道。

　　“这也简单。我听说，去年建奴入寇，他家遭受建奴掳掠，死了不少人。他却还来考试，这就是一条大罪！明天我们就召集手下御史们，拿奏折淹死他！”范复粹说道。

　　“这个我也知道，只是他家死人说是不少。但是都不是直系血亲，按律是参不倒他的。”张志发说道：“而且，他今日刚刚高中，明天就全员参奏，皇上一定会震怒的。”

　　“不错，”温体仁说道：“不能集体参奏。不过我记得上个月，这个李洛刚中会元时，折过一个会飞的纸活。还和卢建斗说，要造出实物用来作战。当时皇上就想过，任命他为工部制造司郎中。明日我就想皇帝建言，这纸活颇为重要，应该让他单独监造。只是京中耳目众多，应该外派李洛于偏远之地，秘密制造。”

　　“高！实在是高！”温党众人都伸出大拇指高高举起。

　　“这样这个李洛就是外放，也会觉得是朝廷重视他，而不会对我们怀恨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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