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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 迟迟不肯离开


  “册子上写了,他没有娶妻,也没有生子,孤家寡人一个,全靠他的兄弟们给他安了坟。”


  遥夭彻底捂住嘴了,这还真是惨了。


  那她更不明白了,“既然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悲苦,为什么他迟迟不离开?”


  “这个册子上没写。”弋却深撂给了她一句,给了她一个无语的眼神,她:“……”


  遥夭感觉他在鄙视她的智商,忍不住边跟着,边小声嘀咕着,“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弋却深当然听见了,冷清清地回了她一句:“我是神吗?!”


  “额……”女子摸了摸下巴,不甘于落下风,只好睁着眼睛说瞎话,“是啊!!”


  弋却深突然想到一句话:要是和智障争论,那肯定最蠢的那个人赢。


  他勾勾唇,故意气她:“我要成神了,就休了你。”


  遥夭闻言,冷哼一声:“你随意!”


  弋却深挑了挑眉,什么时候她那么笃定地吃定他了?!


  将军府一阵阴风吹过,遥夭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躲在了弋却深的背后。


  弋却深往前走着,袖子被她拽的紧紧的,他无奈道:“你是鬼,怕什么。”


  遥夭眨了眨眼,神神叨叨地:“你还聪明呢,关键时候就笨蛋一个,不懂了吧,这人有厉害的,有不厉害的,到了鬼界,当然也是这样了,要是来了个比我厉害的鬼,我不躲在你身后躲在谁身后。”


  听了听,也就最后一句耐听一些。


  弋却深哼了一声,“你最聪明。”


  也是玄乎了,这将军府,在他话落后,又刮起了一阵冷风,那风势特别蹊跷,弋却深明白了什么似的,“君子也听人墙角?”


  遥夭懵懂,“你在跟谁说话……”


  陌生的笑声传来,从角落里走出一个白衣男子,他眉眼带着久经沙场的狠厉,淡淡地瞧着他们:“我不是什么君子,我不过是个武人罢了。”


  遥夭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一位,怔住了。


  “不是我听人墙角,而是你们私闯我的宅子,在我的宅子随意咬耳朵,怎么反怪这个宅子的主人听到了?”


  回远低低沉沉地说,面上一派淡定。


  弋却深睨着他:“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来。”


  “调查我?”回远笑,“做鬼的调查我,无非是只为了一个目的,想把我带回地狱里去。”


  弋却深负手在后:“和聪明的人说话,果然轻松。”


  “……”回远神色冷了一下,“我不回去。”


  这次笑的人,换作遥夭的夫君了:“上一个也这么说,现在应该已经会走了吧。”


  遥夭眨了眨眼,看着这一幕,高手对决,啧啧!


  回远缓步走向他们,遥夭在心里不禁筑起了防备的墙。


  弋却深从容地看着他的靠近。


  回远一双沾满了血腥的眸子,盯着他们,咬牙重复:“我、不、回、去!!!”


  遥夭脱口而出:“理由呢?这人间还有什么你舍不得的吗?!”


  弋却深若有所思地接口道:“我们可以帮你,达成心愿。”


  “……”回远重瞳才柔和了一些,“我的事,我自己解决,向来不假手于人!”


  看来,果然是有事了。


  遥夭蹙眉,又想要说什么,却被弋却深从后面拉住,只听到弋却深对回远淡淡道:“若有解决不了的,你可以去福来客栈找我们,我们帮你解决,当然,条件你是知道的。”


  “我永远也不会去找你们的。”回远说。


  弋却深冷冷一笑:“在这崇尚信仰,爱好捉鬼的城中,你一个有事情要办的人,能耐心藏在这里多久?出去了,又能保证你不受伤吗?!武人果然是武人,一点脑子也没有,我看,我在福来客栈等着你找上门,就行了。”


  回远黑脸煞气地瞪过去,可没来得及回嘴,弋却深已经把遥夭揽住,悠悠转身离开了,他不仅一阵气闷,尤其是他们这些男儿,气盛,最见不得别人的瞧不起!!


  被迫地出了将军府,遥夭再也忍不住了:“怎么就这样放过他了?”


  弋却深道:“硬来,只会落得个他灰飞烟灭的下场,对我们无益,既然不能进,那就以退为进!”


  遥夭扶额:“就知道你不怀好意。”


  弋却深的放过,从来都不是真的放过。


  于是,他们夫妻二人回到了客栈,满足地睡了一个下午觉,下楼的时候,点了一壶酥茶泡着。


  外头的阳光充足,温暖。


  遥夭提议:“喝完茶,我们出去逛逛吧!!!”


  弋却深照旧对她有求必应:“好。”


  这个城里,人人的眼中都有一个向往,那是信仰,凉城,果然如听闻中的一样,美丽,却也迷魅,玄乎。


  遥夭看着一个长跪才起的人,走了过去问:“你们是在求什么呀?”


  那人笑了笑,指着那高处说:“我们无所求,不过是在奉养那,佛。”


  遥夭随着那人的目光看向最高处,仿佛在天上似的,弋却深走到她的身边,“我们也去看看,这一百零八个阶梯,或许值得一走。”


  那人轻轻纠正:“没有或许,是真的值得一走!!!”


  遥夭好像也是个不太信仰什么的人,怎么说呢,当初是因为孩子,她曾跪在佛堂,忘了一切。


  可是后来,她再也没有拜过佛。


  从这一点上看,她的确是一个私心很重的人。


  弋却深拉着若有所思的女人的手,迈步走向了台阶,一层一层地走,轻风刮过,树叶发了声音,萧萧索索,莫名让人想到了一个成语:万籁俱寂。


  是心里万籁俱寂。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遥夭一步一步地跟着他,低低念出这句佛经,“如梦幻泡影,那么我们现在,是泡影,还是真实?”


  “你相信什么,就是什么。”


  相信什么,就是什么……


  相信什么,就是什么!!


  遥夭笑了,抬头,眼底清澈,“嗯。”


  她相信真实,这世上虽然说一切都会过去的,但正在发生的,就是真实。


  她相信,这世上总有真实的存在的。


  也许,这就是她始终舍不得的地方,也许,这就是她始终放不下的因果。


  ——


  当弋却深和遥夭爬上去以后,他们二人一回头,看到的一幕是:人们气喘吁吁,汗水连连,脚下的步子却始终未曾停下。


  信仰就像是希望,为了心中的希望,不惜飞蛾扑火。


  他们怜悯,却无法相助,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这是连帝王都毫无办法的事。


  佛像含笑,慈眉善目地睨着他们。


  他们的心中也突然静了下来,却在迈进门槛的那一刻,被佛像上发出的金光拒之门外。


  弋却深和遥夭面面相觑,而后苦笑了一下。


  说什么万物平等,鬼就不配再有信仰了吗。他们转身,又下去,离开。


  周边的人们古怪地看向他们,有婆婆说:“都上来了,怎么还不进去就走了呢?”


  遥夭按了按太阳穴,“突然想到我跟大夫约好了,爽约可不好。”


  “可是你们那么辛苦地上来,却又这样下去,岂不是轻待了佛陀?!”


  他们怎么好说其实是被佛陀赶下去的呢,弋却深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奇囧,遥夭道:“心中有佛,佛会体谅的。”


  人们愚昧,总是太主张形式,而不过心。


  弋却深低沉地嗯了一声。


  那些人还在窃窃私语,弋却深也懒得再解释什么,护着遥夭离开了这里。


  下山后,遥夭忍不住一笑:“这叫做什么事啊……”


  弋却深冷哼一声:“阎王爷估计在下头嘲笑我们呢!”


  地府的阎王爷立刻笑呛着了。


  遥夭道:“不会吧?他那么闲,老是看我们做什么。”


  “那可不一定。”弋却深悠悠道,“我倒觉得,地府里的活儿,都分配个那些大大小小的鬼做了,他应该是最闲的那一个了。”


  遥夭尴尬:“那如果他真的在看我们,岂不是听到我们在背后议论他了吗?!”


  “怕什么。”弋却深给了她一眼,“我们这两个免费工,他供着都来不及。”


  地府的阎王爷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一种想要灭鬼的冲动了……


  遥夭被弋却深逗笑了。


  地府阎王黑脸了。


  弋却深却勾唇了。


  ——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月色上头,吝啬地在周边闪出一丝昏黄的光晕,却连帮人把前路照清都做不到。


  弋却深和遥夭回到屋子里不久,门外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遥夭昏昏欲睡,没察觉。


  弋却深却知道,有人来了,准确地说,他要等的人来了。


  可弋却深也不着急,而是慢条斯理地给遥夭掩了掩被角,才起身去开了门。


  一个狼狈的身影倒在了他的屋门前。


  弋却深黑眸睨着回远,冷冷地对上他的目光,“来求助了?”


  回远眼底闪过一丝不愿示人的狼狈,“是,来求助了。”


  弋却深出了屋子,反手把门带上,“我的夫人在睡觉,不要打扰她,你爬起来,跟上我。”


  回远用力爬起来,虚弱地飘在他的身后,凡人的肉眼是看不到的。


  弋却深去楼下,向掌柜的又要了一间房,只说:“和夫人吵架了,被赶出来了。”


  这凉城的人特别热情,特别聒噪,总是把别人家的事情当成自己家的一样,问三问四,惹人烦恼。


  其实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只顾着赚钱,不好吗?!!!


  ——


  新的屋子打开后,回远跟着弋却深走进去,他躺在床上,声音无力:“谢谢你。”


  弋却深站在桌边,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道:“早就跟你说过了,要么就别出将军府,要么,你迟早要来求助我。”


  这城里的人爱抓鬼,他在这城里办事情,一个鬼,能办的多顺畅。


  虽然说,人抓鬼,不靠谱,可总有一两个高手,是真的能抓到鬼的。


  他运气不好,呵,还真碰上了。


  “你能杀人吗?”回远笑的无比嘲讽,“如果你能帮我杀一个人,那我就跟你回,回那个地府去。”


  弋却深当然不能杀人,那是触犯规矩的。


  他的安静,令回远的眼底,又染上几分难以掩饰的悲恨,“你杀不了人,你也帮不了我。”


  弋却深想过这个问题,若不是为了爱,那只能是为了恨,才要留在这里不肯走,世无新意,一切纠葛不过是为了四个字:爱恨情仇。


  他在凳子上坐下,告诉回远后果:“如果,你杀了凡人,你会灰飞烟灭的,而他,可能还照样投胎转世,重获新生,值得吗?!”


  回远道:“不,不……”他瞪着眼睛,咬牙切齿地说,“在灰飞烟灭之前,我会让他先灰飞烟灭!!!”


  弋却深很烦,尤其烦这些软硬不吃,执念太深的人。


  能不能让下一个,不要再像这两个人了,真的很烦……


  “可你杀不了他,不是吗?”弋却深冷冷道,“而且他还伤了你,说明,他一直在防着你。”


  “不!他是杀人太多做贼心虚了!!”回远猩红着双眸说出真相,“他夜夜做噩梦,怕他害死的人一个一个化作鬼来找他,呵,你信吗?!”


  弋却深沉默了一下,想了下册子上的人数:“你不也是杀人如麻么。”


  “我跟他不一样,我杀的是,敌人,灭的是敌军,我是听令君命,为国尽忠!他是为了他自己的地位,害死我们每一个兄弟,一人把功独占,还,连戏子都不放过,他才是恶心,做恶事。”


  弋却深无奈地告诉回远:“你知道吗,人这一辈子做过什么,瞒不过举头三尺的神明,也瞒不过地府十八层外的阎王,他有他的道,死后自会论罚,你有你的道,现在你该去投个好人家了。”


  不知不觉,他竟然那么苦口婆心地开劝别人了。


  弋却深不止一次在心里骂:这任务是真的不好完成!


  可回远要是能够领悟,早就领悟了,早就放下了,这些话,他真的不懂吗,他听过,他也懂,但他看着自己的下场,他不信了。


  他不信正义和邪恶了,他只信自己。


  “若不杀他,我死也死的不痛快。”


  武人,活这一生一世,不为风花雪月,图就图个痛痛快快,金戈铁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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