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全民忘我

　　每次和老耿见面，总能给张涛带来一种全新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真实，因为老耿的话充满了很多意味，这种说话的方式符合张涛这样的人的思考习惯，是话说三分，从很小的时候，张涛就受到了那种环境之下的耳濡目染。


　　张涛审度良久，他忽然抬头，看向老耿，而老耿此时也颇有意味的看着他，张涛知道，老耿话中的那个神就是天忌，因为他实在是太完美了，无论他做什么事，都成功了，虽然张涛对他的了解还颇为初浅，但是他根本就这不是一个光是敬畏就可以拱立的存在。


　　暗夜死神、飘渺苍穹，哪一个不是至高的存在，这样的一群人甘愿成为天忌的马前卒，他们心中的魂魄乃至信仰，万众不及其一，这种感觉，越是忽略，越是清晰！


　　老耿此时淡淡一笑，神色很是苍茫，略有一股萧瑟之感，他好似回忆起了什么，而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走入了歧途的孩子一般，虽然明知选择了错误的道路，却仍旧不相信这条路走下去，并不能成神。


　　“你是想说，天忌那群人所图之事，实在太过理想化，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张涛抬起头来，开口说出了这句话，老耿没有任何的表露，沉吟数刻，随即开口道。


　　“我看过你的资料，你这20年，任何东西都能轻易到手，像你这样的人，一路走来太过平坦，你从来不曾对自己的生活抱有过任何的幻想，又岂能理解天忌那群人的所作所为。”


　　老耿停顿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


　　“所以，我们都是凡人，信仰神，却又想要创造神之瑕疵的凡人！”


　　老耿的话让张涛的心中一阵剧烈震动，此时如果他再不明白老耿的话，那就真的白活了这20多年。


　　“天忌是……‘你们’的神？”


　　张涛此时终于流露出一丝惊骇莫名，迟疑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老耿听后淡淡一笑，补充了三个字。


　　“曾经的。”


　　张涛平息了一口胸中的浊气，他来之前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老耿话中的神，以及之前飘渺苍穹让他来找寻老耿的理由，竟然是这样。


　　天忌……居然是飘渺苍穹和老耿的师父！


　　张涛突然想到了释迦摩尼，这位佛教历史上唯一的创立者，可是佛教传入中土以后，还剩下什么，如今华夏的佛教徒还有几个是信仰这位真正的佛的，没有了。


　　少林寺供奉的是达摩，民教信奉的是药师，弥勒佛，甚至是天台、法华，而这些佛纵然也是至高无上，却如同老耿话语中一样，都是有瑕疵的，并不完美的神。


　　佛教徒达不到释迦摩尼那至高的境界，于是背弃了真佛的信仰高度，而照此说来，老耿话中的弦外之音，难道是……


　　“所以，你明白了我的意思了？”


　　张涛点点头，在这一刻，他的心中很是迷茫，为何同为师兄弟，却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老耿和飘渺苍穹乃至天忌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夜陌穿插在其中又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张涛终究没有拜师成功，他离开了丰台镇，心中却是一片迷茫。


　　老耿有一句话说对了，那就是自己这20年来，所想要得到的一切，都无需费劲就可以得到，他从来不曾有过那种被逼迫的感觉，纵然他和父母之间很深的纠葛，也无法改变他的出生。


　　这样的他，又如何能够拥有同龄人那种“做梦”的感觉呢！


　　张涛此时流连在乱风峡谷，周围不时有玩家和他打着招呼，但都得不到张涛的回应，也许在他们想来该当如此，可惜张涛却好似根本没有听闻，陷入了一片迷茫当中。


　　果然，他的经历限定了他今天的造诣，而在今后，他将一直止步于这样的阶段，和飘渺苍穹乃至追风的境界越来越远。


　　甚至是蝴蝶，也随时都有可能超过他。


　　虽然说，如今的追风和蝴蝶对他的依赖程度非常的高，他们绝不会背叛自己，但是若是他没有天忌那样的实力，又如何可能节制像飘渺苍穹那样的高手。


　　在这一刻，张涛知道，他需要对自己今后的时轮生涯做出一些改变了。


　　进入到忘我境界当中，张涛漫步而行，那种失去了空间坐标的感觉，让周围的玩家纵然是擦身而过，也难以捕捉到他的存在，这种做梦一般的感觉分外真实，但却恰恰是他太过理性，所以说，他的梦很容易就会醒来，甚至因为一颗坚定的心，他能够自梦醒之后想起他之前到底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


　　这就是如今他最大的障碍，如果不能突破这个障碍，他的个人成就将到此为止。


　　此时的追风等人不知道在哪里，但如果他下线去发一个消息，他们就会立刻簇拥在自己的身旁，然而，张涛如今却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他不死心，还想再努力一下，也许仅仅只是为了说服自己一个放弃的理由。


　　张涛隐藏起了自己的名字，他看到了在他跟前几个证准备阴人的玩家，这几个玩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因为他们的脑海中根本就不存在鬼手在他们身旁的这种感觉。


　　从靠近到出手，整个过程没有任何滞迨，一气呵成，获取经验值之后，张涛快速离开，剩下的几个玩家在原地发出了惊异之声，他们身旁的队友消失之后很久，才发现过来，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这几个人时什么时候，又是如何离开的。


　　如果此时是其他的玩家，无疑会对这一切相当满意，但是张涛却苦笑连连，这充其量只能算作暗杀，距离“隐匿”二字实在是天差地别。


　　张涛又再次尝试了几次，而无论他击杀了多少人，那种清醒的感觉也未曾有一刻从他的脑海中消失。


　　人在清醒的时候只能做白日梦，这根本就不是忘我境界，张涛一下子就回过神来，随即叹了口气，果然，在这方面他没有一丁点天分。


　　就在这个时候，张涛的周围出现了几个不算太大的响动，这是玩家的脚步声，在那天张涛将做梦原理告诉这群玩家之后，有不少人在荒谬的同时，也开始逐渐的尝试以及探索，而某些天资不错的玩家，或许已经拥有了这种忘我的感觉。


　　只不过他们还略显生疏罢了。


　　第一次攻击，张涛很轻易就闪躲了过去，然而第二次攻击避无可避，此时如果是追风或者飘渺苍穹，他们可以做到全程消失，让玩家的意识当中完全失去他们在这个虚拟世界当中的空间坐标，而后透过眼睛，让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但是张涛却做不到，伤害互换之后，张涛的血量降低到了80%，而对面的血量明显降低的较多，但是却立刻就让张涛提高了警惕。


　　对方手中的武器定然不错，这还是头一次张涛被对手打掉了整整20%的血量，而且是普通攻击。


　　天忌最后秒杀他的那一次出手，定然不可能是普通攻击，很有可能是离刀斩或者是和力量属性相关的物理攻击技能，因为张涛的甲胄只附带敏魂，只能抵挡普通攻击。


　　而他如今有42点敏捷，对上没有防具的玩家的普通攻击，能够抵抗126点伤害，也就是说对方这次普通攻击至少给他造成了600点生命值，而这个伤害，甚至比张涛如今所拿着的皮克特的长矛的等级还要高。


　　伤害互换之后，对方却显得比张涛本人还要震惊，这个玩家的确是通过那天张涛提供做梦原理之后，有了一些感悟，而如今他做的已经不是第一次尝试了，而在之前，他凭借这种似梦非梦的忘我境界，已经成功获取了不菲的经验值。


　　而这一次，很显然他撞到了铁板之上。


　　张涛的忘我境界纵然比不上追风，又岂是这个玩家可比的，那种几乎就要消失的感觉，甚至让对方的眼中，那个鬼手的身影变得极为模糊，甚至就如同黑夜降临了一般，就算是面对面也无法察觉对方的存在。


　　张涛虽然没有追风那样可以让一切入梦原理都通过知识层面的含义来解读，但张涛却能够明白，这就是梦中失忆的感觉。


　　就好像是一个意识空间突然崩塌，转换成了另外一个画面，而让人完全记不清楚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这一切，只能怪张涛实在是太清醒了，就连做梦也是这般的清醒。


　　他知道自己眼下到底要做什么，而就在他朝着这个玩家走过去的时候，眼前这个玩家那抬手拿起的武器，也始终没有朝着张涛劈下的意思，因为在他的眼中，眼前已经完全不存鬼手这个玩家了。


　　张涛手起矛落，凭借攻击距离+1的横扫伤害，将这个玩家击退，却无法秒杀，而在下一刻这个玩家立刻就清醒了过来，随即他震惊的开口道。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的清醒，来源于自身血量降低的分明感觉，但是当他本能脱口而出这句话的同时，却明显连他自己都感到万分的荒谬，因为他的眼前根本就没有人。


　　他隐约的记得，在这之前他明明和一个人发起了战斗，但是在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却一无所知。


　　张涛没有留手，两三次攻击之后，这个玩家倒地，而后张涛隐藏了身形，逐渐的消失在了当场，随后解除了忘我境界。


　　他的眉头皱的很深，因为他明显感觉到，在不久的将来，会有更多的玩家触摸到这种高深的境界当中，而且随时都会有人超越现在的自己。


　　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张涛原本以为，他可以凭借先一步的境界提升，而一直走在大部分玩家的前面，可是到了现在他才知道，他做梦时的清醒，是限制了他更上一层楼最大的阻碍，而这个阻碍，永远也不可能改变。


　　除非……


　　张涛摇摇头，不可能，如果说，真的只有放下一切，放弃他所拥有的一切安逸的生活，才能够让他跨出这一步，但是他又岂能为了一款虚拟网游而陷自己于万劫不复的地步呢。


　　并没有走出多远，张涛很快就遇到了第二波玩家，这让他颇为好奇，平时一路走来，根本没有几个人敢对他出手，而此时他终于反应过来，看样子是因为他隐藏了自己的名字，而让其他玩家不再会顾忌他了。


　　张涛此时并没有展示出自己的名字，他看着眼前这几个玩家，眉头一皱，随即展开，而此时他心中一动，攻击已然脱手而出。


　　张涛率先发动了攻击，而眼前这十几个玩家并没有任何的迟疑，他们的后手随即来到，而且仗着人多，很快就形成了万马奔腾之势，这十几个玩家一同拿着手中粗糙的武器发动攻击，而此时进入到忘我境界的张涛已然晚了。


　　他的武器和第一个玩家的武器发生了碰撞，而他的身上却明显的感觉到，已经被其他的几个玩家命中，随即他的血量开始降低，而就在这个危急关头，在他的身后，一道快若闪电的影子奔袭而来，几乎是在一瞬间，眼前这十多个人顿时就丧命大半。


　　“鬼哥，你没事吧？”


　　追风居然一直在丰台镇附近晃悠，而且这一次他的速度要比起之前更加的神速，甚至他从张涛身旁擦身而过的时候，就连张涛也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就好像真的变成了一阵风。


　　追风的出现，以及他之前的那句“鬼哥”，顿时就让对面那群剩下的玩家给吓傻了，此时有几个玩家已经开口道歉，而当追风回头请示张涛的意思之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打发了这几个玩家，追风实在懒得去杀他们。


　　“鬼哥，事情忙完了，我们一起走吧？”


　　追风在一旁磨着张涛，说什么也不愿走，而看到这样的追风，张涛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他知道追风完全可以跟他分道扬镳，凭他如今的身手，无论是天忌还是夜陌那群人，都是极力招揽的对象，而若是他想要做一个让所有玩家闻风丧胆的独行侠，也没有丝毫的问题。


　　“追风，你为何选择跟随我？”


　　张涛此时忍不住问这个问题，而追风一愣之后，认真的想了想，随即笑着开口道。


　　“跟着鬼哥一起走，安全嘛！”


　　听着他这句肉麻的话，就连追风自己也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他还真是个大孩子，而追风此时又再次认真的思考了一番，随即正色道。


　　“其实我也说不上来这种感觉，但是我是真的觉得，跟你一起游戏，非常的开心，我以前也跟不少的朋友合作过，但是都不尽人意，可能是大家的心态都太浮躁了。”追风口中的“浮躁”二字，让张涛恍然大悟，他看了看眼前的鬼手，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其实追风想说的是，每个人的追求不同，让他无法在其他的地方体会到那种安心做某件事的感觉，或许如果不是跟在他张涛的身旁，在莫西亚、云林的时候，面对一个难解的谜团，其他人根本就不会给追风一个完全自主的解谜时间，往往会不耐烦的催促他离开，去到下一个地方。


　　也许，正是因为自己从出生开始，什么都不缺了，什么都已经有了，所以他才不会有这种浮躁的感觉，他如今还缺什么，钱？工作？女人？地位？


　　这些都不用张涛来考虑，那些向他父亲献殷勤的人，会替他打理好这一切，而他若是没有内心中那份古怪的坚持，他的生活要比现在好上百倍。


　　张涛很小的时候就从他们那个大院子里搬了出来，就是因为他完全无法忍受那些混小子对张曦那种异样的目光，但是他那个时候虽然还小，但是却已然非常成熟，他知道那些小孩他可以揍，而哪些人揍了会给他的父亲惹麻烦，因此他选择了退避，也选择了另外一种自立的生活方式。


　　也许到了今天，他也不知道为何小时候会那样尽心尽力的去保护张曦，可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仍旧还是——他太理性了。


　　看着这样的追风，张涛突然笑了起来，笑的很是愉快，也许他的确做不了时轮中最出色最厉害的那一个玩家，但他如今却掌握着时轮中最有潜力的追风，而这样的掌控，对他来说，理解的要比任何人都要深刻。


　　“走吧，我们去找蝴蝶他们，我们要尽快提高我们今后对时轮未来的掌控力！”


　　张涛的话让追风欢呼了起来，离开张涛之后的这几个小时，他一下子就陷入了非常迷茫的状态，不知道该去往哪里，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虽然他很神，如果他还是当初的那个普通玩家，也许他会和其他玩家一样，去一点一滴慢慢的积累在时轮中的经验，慢慢的崛起，或许在今后会成为一个实力不俗的高手，但却也仅此而已。


　　正是因为遇到了鬼手，让他的时轮生涯变得完全不同了，他如今摸索到了忘我境界更深层次的含义，而且结合他所学到的知识，可以在未来发扬光大。


　　追风主动下线去联络若笙和蝴蝶，当十多分钟之后，四个人再次在乱风峡谷指定的坐标处汇合的时候，蝴蝶一脸温柔的看着张涛，而若笙却笑着开口。


　　“事情这么快就忙完了，我还以为要几天的时间呢！”


　　张涛和他们约定了5天的时间，而此时他也笑着点点头。


　　“是的，忙完了！”


　　虽然张涛的心中仍旧还有很多的疙瘩，一个玩家进入到一款网游当中来，都是为了变强，变得出众，没有人甘心做一个幕后的策划，或者当什么人的经理人。


　　但是他确信自己已经从这个困境中走出来了。


　　张涛和若笙都打开了那份资料，如今资料当中除了隐藏的探索成就以外，其他的成就张涛已经不用去考虑了，而且就算是探索成就，恐怕也不会是全部没有人达成过。


　　“呼啸山林居然有三个成就！”


　　追风看到那份资料的时候，流露出了蠢动之心，他跃跃欲试，而看到这样的追风，张涛三人都笑了起来。


　　目标定下来之后，三人从大乡镇出发，赶往呼啸山林，这条路比较漫长，一路上，众人有说有笑，一路来到了鬼途判的入口，而在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


　　看到这个人，张涛的脸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看样子对方一直在这里等着他们。


　　“你们来晚了！”


　　对方口中的这句话带着一丝不耐，而他身旁的其他几个人，却显得非常平静，张涛皱着眉头，他突然意识到，也许就算是他想要脱离出来，也难逃这种宿命。


　　因为眼前这个人，正是那一个夜晚在破晓见过一次面的夜陌。


　　“怎么，是想要来讨那份资料的报酬了吗？”


　　张涛轻笑一声，踏出一步，站在追风等人的身前，直面夜陌和他身旁的老耿，而夜陌的神色很是肃然，他打量了眼前的鬼手几眼，随即开口道。


　　“那件事先不急，我有其他事找你！”


　　夜陌的话中一直透着一种非常难明的感觉，他好似一个掌控着所有局势的人，让身处局中的人一直随着他的转动而转动，这种绝对自我为中心的感觉，让张涛感到很不舒服，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张涛不想跟他兜圈子，那份资料的问题，他知道不能回避，但是若是想用这一件事就绑定住他，绝无可能。


　　“你的手中，有一个龙形的牌子，把它给我！”


　　夜陌的口吻让张涛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非常不爽的表情，盖因为这句话完全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更像是理所当然一样。


　　现场的气氛在这句话说出之后，到达了一个冰点，甚至在若笙和蝴蝶的耳中听来，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接受这样一种语气。


　　“这算是哪份资料的报酬了？”


　　张涛没有笑，很是平静的道来，而对面的夜陌眉头一挑，露出一个颇为好奇的神色。


　　“你认为有那么轻易吗？”


　　张涛仍旧没有动怒，纵然他因为内心的愤怒而让脸孔有些变形，却仍旧拼命压住火气。


　　“这么说，你吃定我了？”


　　夜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在他的身旁老耿开口了。


　　“鬼手，若我是你，我会老老实实的照做，天忌能够庇佑你，但是却庇佑不了你的家人，譬如说……你的父亲！”


　　老耿的这番话让张涛如被雷劈，他重新审视了一下眼前的这几个人，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太幼稚了，如果说，一切尽在对方的掌握当中，又岂能没有料到获得那份资料之后可能产生了某一连串的变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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