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有求

　　麦阔的鼻子和一半脸都肿了，嘴角也破了，但是他都不觉得在意，他只是很生气，本来好好的气氛都被这样一个“傻逼”毁了。但更多的是内疚，为自己刚刚推倒了江以林那一下而内疚。内疚之后还有一丝疑惑，他又和林曦对视了，他记得这个男生。

　　男生向来是比女生更心大的，戒备心低，打个球就能认识一帮人，人际关系之间几乎懒动心思，不涉及原则、不触碰底线的事情基本上他们都可以。但是一旦关乎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他们之间的戒备心、好胜心、嫉妒心、小心眼、占有欲和盲目而强烈的排他性都疯狂飙升，吞没理性，变得像只困兽，敏感而好斗。

　　麦阔记得林曦，虽然只有上次那一面，虽然也只对视了一眼，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生对他有威胁。不过男生不比女生，总觉得追着女朋友问“刚刚那个男生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看起来很小家子气。麦阔也从来都相信江以林，两年来，他们之间也遇到过很多次危机，但是麦阔从来不曾逼问过江以林，他相信他的爱、他的好江以林都知道，他愿意给江以林时间和空间，让她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他也相信江以林一定都能处理好。两年来，每一次危机都这样有惊无险地渡了过来。他以为这一次也一样。

　　林曦也满怀心事。他对于一切其实都知情，他知道江以林有男朋友，他也知道自己喜欢江以林，同样，他也能感知到江以林对自己的心意，但是他能体会到江以林一定很为难，所以他从来不曾拆穿，他们就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谁也不曾多言，也不提及半字。那天和江以林从操场回来看到麦阔的那次，他对于事态一目了然，他曾想要退出来，也想到自己马上就毕业了，不该招惹江以林，麦阔陪着她一路走完高三或许才是最好的局面，他更觉得自己退出去，会让江以林不那么为难。但是，看着江以林可爱的头像，想到江以林可爱的脸，甚至只是听到或者看到“江”、“以”、“林”这三个字，他都会心跳漏半拍。

　　他放不下，所以就退不出。

　　他曾想过自己就这样静静地陪着江以林就好，不是她的男朋友，甚至什么都不是，就只要她需要的时候随时出现，他什么也不求，也就没有什么失望和胆怯。而现在，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局面，他很害怕江以林以后再也不会理他，当他看到江以林挽着麦阔的胳膊离开的时候，他就觉得他心里有一盏灯慢慢地熄了。他失望了，他胆怯了，他才知道他并不是无所求。他给江以林发了一条短信：以林，真的很抱歉，我替应方维向你和他道歉。你刚刚摔倒了要紧吗？

　　江以林坐在座位上，神情严肃地发着呆。“是真的要做个选择了吗？”她在心里想。一边，是陪伴自己两年的麦阔；一边，是刚认识两周的林曦。好像如果这样看，理所当然地应该倾向于前者，毕竟时间能检验的东西太多了，爱情也不例外。这是点点滴滴的两年，是分分秒秒的两年，是真真切切的两年，这些都不是假的。而林曦，他们或许只是被荷尔蒙鼓动的新鲜感，他们没有过去，甚至也没有什么将来，林曦马上毕业了，往后天南海北又有谁知？

　　但是很奇怪，她就是没有办法把她的心果断地偏向麦阔，她像个落地钟一样左右摆着锤儿，她觉得自己要断了弦了。她觉得墙头草不该被隐喻为左右摇摆的人，更不该被赋予讽刺的意味，因为他们都一样，是真的两难。

　　晚上下了晚自习，班里同学都收拾东西回宿舍，江以林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一会，麦阔走了过来，站在门口看着她，她也看着麦阔，看到麦阔的脸肿了，嘴边青紫，还有血，她忍不住哭了起来。眼泪吧嗒吧嗒落在桌子上，一滴一滴溅出水花，她觉得麦阔太无辜了，也觉得麦阔爱自己爱得太辛苦了。

　　他本就是懦弱的，可是爱上了这样乖戾的自己。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发过脾气，今晚却因为自己和别人打了起来。两年来，他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自己，能给的都给，不能给的只要自己要，他也拼尽全力地给，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一个“不”字。他本来的生活多单纯，为什么自己要把他带入到这些旋涡里来？

　　她坐在座位上，远远地看着这个大男孩，突然心底一疼。她起身，跑过去，抱住麦阔的脖子，放声哭了起来。麦阔轻轻地摸着江以林的头，在她头发上吻了又吻，“没事，没事……不哭”，他温柔地安慰着江以林，这个他爱入骨髓的女孩，他也心疼她。每次她哭、她不开心，甚至她毫无道理地发脾气，他都心疼她。

　　他们紧抱着彼此。他们都深觉愧疚。

　　而站在楼梯口要来跟江以林当面道歉的林曦，看到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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