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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重逢


  那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脸色苍白,睫毛很长,挂着一层细霜,见莫愁奔来,冻僵的脸上写满了对生的渴望,一双丹凤眼角斜斜地飞起来,薄薄的嘴唇早已没了血色,却硬生生扯开了一丝充满希望的笑意。

  少年真的好看,确切的说是俊秀,那种通体上下无不恰到好处的俊秀,那种莫愁在山村里永远都见不到的俊秀。可即便他再好看,也不是莫愁在生死关头像木杆子一般杵在那愣神的理由。

  真正让她如五雷灌顶的原因,是少年眉眼里散发的熟悉感,仿佛刺破万古冰川而来的一股暖流环抱着莫愁柔软的内心,她傻傻地浸润在这种熟悉感里,一晃神,竟到了不知今夕何夕的地步。

  良久,莫愁在少年惊诧的眼神里扇了自己一耳光,“裘如玉如今要还活着,也不可能这么年轻了!莫愁啊莫愁,你烦什么花痴,救人要紧!”

  莫愁转头看向旁边奄奄一息的三个人,一个年纪稍长一点的少年,正抱着一位衣冠华贵的中年妇人。

  另外一边,一位靠在车轮上,近乎快断了气的中年男子,眉目刚毅,似有决绝凛然,脖颈右侧隐隐露出一道不深不浅的陈年旧疤。

  莫愁的手都有些颤抖,霎时明白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她的心好似被人轻轻地用刀剜了一下,不需着力,已然血肉模糊。

  即便时间已经悠悠流转了二十余载,即便自己已然死生历劫轮回,即便彼时鲜衣怒马恰年少,而今已是不惑人,她依然能一眼便认出他,裘如玉。

  而身侧的,应该是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

  是啊,二十年疏忽而过,他也应该娶妻生子了。

  莫愁在少年惊诧的目光里又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冷静,现在四条人命都系在自己身上,没工夫在这神游四海。她脑子飞转,思量起对策来。

  “你还能动么?”

  “可以,爹娘哥哥把车里仅有的一点干粮给了我,我还有些体力。”

  “他们都冻僵了,为什么不生火?”

  “我们……不会生火。”

  莫愁长叹了一口气,娇生惯养的大户人家,那就消消停停呆在家里啊,来这荒山野岭送什么死!

  她思量着已经过了午时了,她和这个废物少年根本背不动两个成年人,自己回村里叫人一来一回也需要小半天的时间,回来这几个人早就冻死了,当务之急是生火救人,然后再从长计议。

  她把一把匕首仍在少年面前,“那你切点马肉下来,这个总会吧?”

  少年面露难色,但还是捡起刀艰难地向马的尸体走去。莫愁也不废话,利落地干起活来。

  她从裤腿里抽出另一把长匕首,艰难地在这片动土上挖出一个浅坑,用石头累成一个圈,将茅草放在最里面,随后搭上干树枝和细柴,最外侧把大柴和木头架成人字形。因为刚下完雪,根本找不到太干的柴火,引了几次火都没成功,还燎起一股黑烟。

  莫愁和少年都有些丧气,少年那里也不顺利,马肉被冻得死死的,少年单薄的身板根本割不动。

  莫愁不知怎的生气一股无名火,她抄起一根木柴就向少年砸去,“废物!放那等我割吧!去给你爹娘搓搓手脚,别冻僵了!”

  莫愁这火其实不仅仅是冲少年,也是冲自己的。山野村姑活到连火都点不起来的份上,岂不是更废物?

  消了气,她转过头看着委屈巴巴的少年,竟有些说不出的愧疚感,她从怀里掏出来剩下的干粮,打算递给他,突然看见包干粮的油纸,喜上眉梢,赶紧用火匣子点燃了油纸,小心翼翼地点燃了眼前的一堆野草木柴。

  柴火堆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周遭的温度也跟着升了起来,少年好看的脸上已经笑开了花,漆黑的眼眸里不仅闪烁着温暖的小火苗,简直是燃起了生命的火种。

  莫愁来不及歇口气,她就赶紧把瘫坐在地上的几个人往火堆这面拉近一些。

  她捧起一抔雪刚要从裘如玉那里搓起,但突然觉得不太合适,就拽过妇人的手用雪搓了起来,一边搓一边轻声唤道,“醒醒,不能睡,睡了就再醒不过来了!”

  少年也学着莫愁的模样开始对父兄分别施救,莫愁也不知道忙活了多久,三个人逐渐有了意识,妇人虽然依然不能说话,但她握着莫愁的手重重地攥了一下,莫愁明白,这是她在表示感谢。

  莫愁吩咐少年化一些雪水给三人喝了进去,她轻车熟路地在马肋骨附近剔下来一点嫩肉,用树枝穿好,架在火堆上烤了起来。

  五个人烤着火吃了马肉,渐渐地有了些生气。裘如玉显然是家里的主心骨,体力刚一恢复,马上虚弱地从地上爬起来,尽最大可能地把腰板挺直,郑重其事地双手抱拳,有板有眼地给莫愁行了个大礼。

  莫愁心里一慌,她赶紧爬起来扶起中年男人,两人同时抬头的一刹那四目相对,莫愁赶紧心虚似的将眼神挪开了,留那男人愣愣地站在原地,良久没缓过神,显然他是不认识莫愁的。

  莫愁已经到嘴边的一句“叔叔,不必客气”硬生生咽了回去,她挥挥手,“不用客气,我赶上了,就肯定得想办法救你们。”

  她赶紧看向少年,“多吃一点,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咱们不能在这过夜,得下山去。”

  五个人休整片刻,趁着黄昏时分还有的一丝微光,开始了一段艰难地下山之路,临走前莫愁还怕浪费,把马身上还能吃的好肉剔了一些一并背走了。

  五个人各执一个火把,天还没黑透,主要还是为了取暖,另外真等天黑了再生火,怕没那么容易。

  “你们的马是被什么咬的?为什么没袭击你们?”

  “怪……怪物。”

  “不对,是人……戴面具的人……”

  “哪有人是那种身形的?肯定是怪物……”

  少年和他的哥哥聒噪地吵了起来,莫愁今天一天都不顺,被他们吵得异常烦躁,怒道,“别废话了,到底长什么样!”

  “身材异常高大,比我和哥哥高出一头之多,长着一张人脸,可鼻子通红,一张血盆大口……通身都是黑毛,阳光一照黑亮黑亮的,手臂特别长……最可怕的是,它只有一条腿,脚还是反着长得,却跑得异常快……”

  少年的话说得断断续续,不知是被冻得哆嗦还是回想起当时情景依然心存恐惧。

  莫愁眉头紧锁,低声呢喃“南方有赣巨人,人面长臂,黑身有毛,反踵”,这不是山魈么?

  “它怎么攻击的你们?”

  “我也说不好,只是突然从林子里窜了出来,一口就咬住了马的大腿,力气大得惊人,瞬间就把马撕裂了。我们吓傻了也不敢还击……”

  还没等弟弟说完,哥哥立刻抢过话语权,“我娘吓得尖叫,结果那怪物就停下撕咬,竟然学起我娘的声音来……”说到这,哥哥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然后那怪物就学起我娘的动作,我娘往后躲它就也往后躲,我娘哭它也装哭……”

  突然他一把抓住莫愁的手,给莫愁吓了一个激灵,“姑娘,我们不是碰到什么山鬼了吧?”

  莫愁嫌弃地甩开他的手,“可能呗,穷乡僻壤,不仅出刁民,还出刁鬼呢。”

  莫愁说罢不再理他,从他的描述里她更确信这就是“见人笑亦笑”的山魈了。

  山魈,是一种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独脚鬼,身形巨大,战斗力超群,徒手撕豹子不在话下。不过这山魈多出自南方深山,而且更主要的是它只在夜里出行,怎么能跑到这雪山深处,还在白天袭击人呢?

  “它袭击你们的时候是白天?”

  “不是,是晚上,我们在赶夜路。”

  “这么冷的天着急赶夜路?不碰到鬼才怪。”莫愁没什么好气,她心里有点发愁,如果这山里真的有了山魈,那去山背面打猎的村里男人们岂不是有碰到的危险?

  想到这莫愁又开始埋怨起自己这弱不禁风的身板,自己要是能跟他们一起行动,和他们也有个照应。

  一直走在最后面的裘如玉见莫愁言语上很烦躁,便加快脚步走到她身边,“姑娘莫怪,我们一家四口是回山阴老家祭祖去的,回来的路上开始飘雪,我们怕耽搁行程被封在山里,就没在驿站住下,连夜往回赶,哪料想会被……袭击,幸而姑娘雪中送炭,救我一家性命。”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细腻如水地在莫愁耳边娓娓道来,这份镇定显然是两个愣头青小子比拟不了的。

  莫愁浅笑,“大叔,是我态度不好了,一时着急,失了分寸。您莫怪。”

  她转头看着这张已经略有风霜却依然星眉剑目的脸,眼底竟有些湿润,岁月不饶人,岁月却不败美人。

  “那你们怎么死里逃生的?”莫愁其实知道这种山魈轻易不会攻击人的,但毕竟大雪封山,找不到猎物饿急了,吃人也是在所难免的。

  “那怪物一巴掌就就把我们的车辕打裂了,我们也吓傻了,逃无可逃,我突然想起马车上还剩下一串鞭炮,我想用鞭炮炸了它,谁知那怪物一见鞭炮就特别恐惧,我们点燃鞭炮它就叼着一条马腿跑了。”

  莫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鞭炮?不过年不过节的,谁没事儿带一挂鞭炮在身上?

  她瞪着眼睛看裘如玉没说话,裘如玉也领会了她的意思,“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山阴老家有在祖宗坟前点鞭炮的习惯,那一挂是剩下的。”

  莫愁抬起头望了一眼马上要黑下来的天,这故事太诡异了,一只本不该出现的山鬼袭击了本不该出现的人,还被一挂鞭炮给吓跑了,莫愁脑仁突然疼起来,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气的。

  一行人突然又没了话,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太阳终于撑不住最后一丝力气,天边的红晕一刹间消失殆尽,冬日的深山寂静得令人生怖,只有一行无人的脚步声告诉莫愁,这个世界还在运转。

  突然,莫愁侧过身去,敏锐地捕捉到树梢上传来的一阵扑簌簌的动静,她干净利落地拔箭拉弓,在毫无视觉优势的情况下,全凭声音,一击拿下一只肥硕的大山鸡。

  莫愁喜出望外,她那双单薄的小腿突然好像如有神助,飞似的踏雪而过,留下一串欢快的脚步声。心想着这也算是倒霉的一天有个不错的收尾。

  就在她马上就要碰到山鸡的时候,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树上落下,像一堵厚重的墙砸在了雪地里,雪花飞溅,一股气浪差点把莫愁掀翻在地上,惊起一大群山鸡叽叽喳喳地逃命。

  不知道这种与生俱来的乐观心态到底好还是不好,莫愁面对这个青面獠牙,眼睛冒着鬼火般绿光的怪物,第一反应竟然是白瞎了这么多的山鸡了。

  莫愁和这山魈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根本没法拉弓射箭,她从袖管里抽出自制的小连发弩,触动机关,箭无虚发,三支箭都准确无误地射中了山魈的胸膛。

  有那么一瞬间,莫愁觉得自己成功了。然而短暂的静默之后,果然是更大的暴风雨。

  那只山魈显然被激怒了,咧开血盆大口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整个山林都仿佛被惊醒了,树干的颤动让大片的积雪扑扑簌簌地坠落,莫愁脑袋上,眼睛上都被蒙上了厚厚的雪,仅有的一点视觉感应也彻底崩塌了。

  她赶紧疯狂地摇脑袋,想甩掉睫毛上的雪花,可显然没有用,头上的积雪源源不断地下落,根本不给莫愁留一点空隙。她高声喊,“快跑啊!看什么!”

  尽管看不见,她依然知道这四个人一定像傻柱子一样杵在原地。一瞬间,脑子里浮现这么一个念头,我是做了什么孽,碰上这么四个傻缺。

  黑暗是人世间一切恐惧的来源,人在没有光感的情况下恐怖感是成倍激增的。震耳欲聋的怒吼声终于停了下来,莫愁却清晰地听到利器刺破血肉的声音,伴随着厚重的喘息,那山魈肯定已经把摄入胸膛的箭头拔出来了。

  山魈怕鞭炮,其实也怕火,可刚才自己为了捡山鸡方便,把手里的火把递给了少年。现在自己和它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更何况身后还带着四个已经吓傻了的拖油瓶。

  这么冷的天,莫愁的手心却微微冒起了汗,她轻微俯身抽出裤腿里的长匕首,在山魈还没对自己发起进攻的间隙飞快地转动着脑子,怎么办,怎么办,脑子却一点都不如平时灵光。

  突然,一阵罡风扑面而来,莫愁侧身躲过,她看不见的,是雪地里留下的一个大如簸箕的黑爪印,五个指头都已经透过厚厚的积雪把地面抠出本来的颜色了。

  爪子落下的巨大震动竟然帮莫愁把腿从积雪里拔了出来,她赶紧倒地一骨碌,借着地势滚到了一丈远的地方。

  这时候莫愁眼前的雪化了一些,她能微微看见山魈那冒着绿光的眼睛,倒像是两盏指明灯,虽然致命恐怖,但起码能让人知道危险在何方。

  “愣着干什么,你们几个快走,它怕火,不会伤你们,等火把烧尽了谁也走不了!”莫愁一遍紧紧盯着山魈的双眼,一遍大喊。

  裘如玉却先开口了“我们……不能扔下你啊!”

  莫愁无奈一笑,扔下我?没有你们我早就脱身了,她正满腔愤懑打算飙脏话的时候,她看见山魈仅有的一条腿强健有力地踏雪而来,黑影如一片压境的乌云一般缓慢而可怖地笼罩过来,那山魈显然已经愤怒到极点。

  兔子急了都能咬人,战斗力如此超群的东西愤怒起来把自己撕碎了可能性可想而知。

  突然裘如玉奋力一跃,把手里的火把扔向那只山魈,怪物本能一躲,莫愁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了那火把,她重重摔在地上,手却一直高高举起生怕火把调到雪地上熄灭了。

  可慌乱间,她没注意自己的手握住的是靠近火焰的一侧。

  人在高度恐惧的情况下已经无法感知疼痛了,她赶紧起身,脱掉棉袄用火把点燃,那火光映照在莫愁秀气的脸上,竟有些狰狞可怖。她咬着后槽牙,忍着受伤的痛,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山魈逼近。

  那怪物显然被这突然间生起的火吓得够呛,顾不得方才被射了三箭的怒气,竟然转过身要逃窜。

  恐惧会令人迷了心智,鬼也不能免俗。它转身的一瞬间,一阵刀锋撕裂锦缎般的声音划破寂静的黑夜,莫愁把那把长匕首狠狠地插进了山魈最柔软的后颈里,她反手一剜,山魈整个颅骨被翘翻,绿色的脑浆喷薄而出,溅了一地,溅了一脸,溅灭了莫愁手里的火。

  一个庞然大物轰然倒地,万籁又归于静寂。

  莫愁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大口喘着粗气,感官一瞬间都被屏蔽了额一般,她感受不到手上烧伤的痛,感受不到旁边四个人叽叽喳喳地聒噪声,感受不到自己只剩下单衣坐在雪地里的寒冷,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自己的呼吸。

  良久,莫愁才感觉散了的三魂七魄又聚了回来,她抬腿起身没说一句话,扛起刚才被她射死的那只肥山鸡,竟不拿火把独自向山下走去。

  她一路沉默不语带着一家四口回到村里时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她像一块巨石沉入井底一般一头扎在了村口。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十几双大小形状各异的眼睛围着她看着,给她吓得一激灵。

  为首的二狗娘扯着嗓子嚎了一声,“我的儿啊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们了。”

  她手里还端着一碗散发着腥臭味的草药,原来这十几个人是在研究怎么把她紧闭的嘴撬开往里灌呢。

  就这样,他们村里女娃子自己一个人打死一只山魈,救了四个城里富贵人,还扛着一只山鸡回来的故事成了整个村子猫冬时节茶余饭后的唯一话题。

  一时间莫愁成了这个偏僻山村的“妇好将军”,莫愁溜达到谁家,都能多抓一把瓜子。

  一家四口也在莫愁简陋的茅草房里休养了好一阵子,通过交流莫愁知道裘如玉的夫人叫王氏,两个儿子一个十七出头,叫裘致远,一个十五岁半,叫裘致尧。

  两个半大小子像两只求偶的山鸡,争着抢着给莫愁讲山外面的故事。可莫愁并不像他们想象的山野村姑那般对外面有很重的好奇心,态度总是冷冷淡淡的。

  她和他们爹是旧相识了,不过晚辈罢了,还能入她眼?

  但这一切都被王氏看在眼里,她真心感谢,也打心眼里喜欢这丫头。又偏赶上自己的两个儿子对这姑娘都有意思,她便与裘老爷合计了一下,想收这孤苦伶仃的孩子为干女儿。

  倘若这孩子和自己哪个儿子日久生情,便纳进来成门亲事,倘若不成,也能给她提供个体面生活,回报一下这舍生忘死的救命之恩。

  裘如玉望着莫愁的眉眼,近乎没有犹豫地便答应了。他没想到的是这话一出,莫愁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没带一点扭捏和推脱,但也没有多大的喜悦。

  村里人炸开了锅,有人觉得莫愁是见钱眼开,想抛下这群养育她的乡亲们攀高枝去,也有人觉得女娃子找个富贵人家日后也省得遭罪,挺好的。

  无论大家如何议论,莫愁和裘如玉离开村子进城的那天,全村人都含着眼泪到村口来送莫愁,唯独少了二狗子。

  莫愁挥了挥手,没多说一句便钻进了马车里,心尖像被一排排钉子碾压过一般地疼,她咬着后槽牙让眼泪忍住不落下来,忍到后来涨红了脸,浑身都在颤抖。

  王氏一把抱过这莫愁,用手轻轻地拍着,像抚慰一个夏日里烦躁不肯入睡的婴儿。

  莫愁自己心里明白,她不贪恋那已经隔着一条奈何桥的温情,但她马上就要十六岁了,她必须面对的一道坎,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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