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普普通通
立在窗前，雕花的窗子半开，顾之一手从空隙伸出去，在外面的水晶烟灰缸里按熄了烟蒂，生出再抽一支的感觉来，不知道自己是心烦还是心乱，他把那水晶烟灰缸拿进来，放在原先旁边桌上的位置。
走到桌前，拿过毛巾擦了擦手，“起筷吧。”
静阮拿起筷子，客气道，“您请。”
顾之一点点头，猛然又觉得这女孩还是不客气的好。因为这样会显得她很虚伪，明明她就不需要和他客气。
当然客气是礼貌，他真是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
为了分散注意力，他开始用冷静的眼光试图分析一下。
这女孩吧，打扮的很像样，很顺眼，一看家境就很好。哪怕是说错话，都有种从容，还有种不动声色的大方劲。他想到这里就心里叹气，不是不动声色的大方，而是她做的事，就是那么大方。
古玩圈里买大件给个搭头没什么，可这样就是投眼缘送人的……他还真没见过这个年纪的人做。
他用公筷，夹了一口菜，犹豫了一秒，放在自己的小碟里，说道，
“你觉得和刘经理投眼缘是吗？”投眼缘，他给自己找了一个“自我安慰”的借口。
静阮说，
“我看他一直看那东西，给他，他能真喜欢，对东西也好。好过东西到了有些人手里，收着放在家里也是落灰。”
顾之一非常意外她这样说，停下筷子，还是忍不住看过去，“你这想法挺有新意。”
静阮说，
“没什么，把东西给喜欢的人收着，也正是我们那客人的意思。这是小事。又解决不到大的社会分配不均问题，不值一提。”
顾之一结结实实愣了一下，而后笑起来，他真的不想再一次这样想，她怎么总能逗他笑。
静阮也跟着应景笑了笑，大家吃饭。
静阮心里知道，好听的原因是给别人听的，那理由就占最多百分之十，她觉得顾之一一定不会当真，其实她早前把意图都说了，为了刷个脸熟以后方便。
她没有办法呀，人都是自私的，她男人小心眼，就一定得这么行事。
能花钱的地方花钱，不用别人的人情尽量不用，费事麻烦。
这一刻，静阮竟然奇妙的有了一种新的认知。
萧正以前从来不花自己的钱，车都是人送的，他那么爱攒钱，可后来有了自己，他什么都不要了，钱也不爱了，就一个想法，他说的，“我就想你爱我一个人。”
这样论证起来，萧正可真爱她，金山银山顶，她坐在尖尖上……静阮想的自己都要脸红了。
随即又觉自己神经病，她一死，她男人都自杀了，那还不够爱？！多少情侣约着殉情，一个还临时变卦不舍得死呢……
这样一想，她就觉得萧正更是爱她，脸更烧了。
随即她绝望地发现，自己没救了……她想萧正，太想太想了。
顾之一觉得这样吃饭也太静了，就找了个话题和她聊，“快要五一了，都放假，你们公司也放假吗？”
静阮跟上思路说，“我们公司还在招聘期。”
顾之一点点头，没有做出意外的表情，又问道，“你的那位委托人，有没有说这些东西，他想怎么出手？”
静阮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走到旁边桌上，拿过盒子里一张纸，
“刚刚忘记给您看清单，他说要是有人掌眼了，可以和他这清单先对一对。”
顾之一擦了嘴，用毛巾擦了手才接过那纸，姿态很郑重。
静阮仔细等着他的表情。
果然，纸张展开，上面是萧正写的清单，毛笔写的，只是一瞬，静阮就发现顾之一的眼神明显滞了滞，那眼神换成弹幕就是：
“太惊艳了太惊讶了太惊为天人不可思议……”
“不对，应该是太夸张了……”
“这么漂亮的字竟然还不装裱，这是**裸的装13。”
“这位三爷高龄最少得九十，这造诣！”
“这字体吊炸天了，那几个民国瓷器一比真是不够瞧，难怪人家不当回事！”
顾之一合起来那纸，踌躇了一下，递回给静阮，“原来是我班门弄斧了。”
静阮差点忍不住露出笑容，太虚荣了这不好，可没办法，人家夸的她男朋友。
她也不好表露关系，也不好太装谦虚，那过了，萧正的字是好，她说，
“和您判断的应该差不多吧。”
顾之一说，
“能写出那样字体的人，真真出乎我意外，这样……东西还是先放你们公司，回头我约了朋友，咱们再碰面。”
他看向静阮，“以后你会常驻国内吗？”
静阮点头，“是的。”
刘小东一声不吭地吃饭，静阮装什么他都不给反应。
顾之一说，“周围还有别人跟着吗？”他看了眼刘小东，说道，“别误会，而是你进了这行，出入以后要多留心点才是。”
静阮点头，“谢谢您，我们住的地方很安全，闹中有静，还有24小时保安。”
“那就好。”顾之一的语气是由衷的。
刘小东继续吃饭，酒店晚上饿了可不容易找东西吃。
餐厅门口，临近五月，晚风醉人。
顾之一打电话让人送了些盒子过来，分装了静阮的东西，此时大家提着东西站在酒店门口。
顾之一周围看看，“你的车呢。”
静阮很不好意思，她没车，她说，“您里面不是刚刚遇上熟人还得说话，东西放在门口这地上就行。”
“这怎么可以。”顾之一觉得她这人怎么一会就别别扭扭的。
静阮说，“没关系，要不东西放在你哪儿也行。”
“不合适。”顾之一说，又周围看，“怎么你的司机还不过来，你打电话了吗？”
刘小东尴尬地提着一袋东西，不知道要不要伸手去抢旁边人手里的。
静阮一看没办法，才直说道，“我才回来，还没买车。”
顾之一这才恍然，一瞬间他竟然有点自责，竟然没发现这个。他说，
“那我送你，你等我一下，我进去和那几个朋友说一声。”
静阮哪里肯，人家显然本来还要回去再坐坐的，她说，
“我们坐出租就行。”
顾之一摇头，
“不安全。”对他的人说，东西先拿到大堂，稍稍等我一下。
静阮一看没办法，顾之一已经往里面去了，随即她郁闷，因为她还不想顾之一知道她住的是酒店。可来不及郁闷，就见刘经理匆匆忙忙追了出来。
“刚刚在包间，这就走了？”刘经理和熟人一样，非常客气亲切。
静阮点头，
“谢谢，今天的菜不错。”
刘经理说，
“下次，下次提前打电话，有些秘制的要提前准备，下次保证比今天的更好。”
静阮：
“那先谢谢了。”
“应该的。”刘经理客气了两句，又羞答答地问，“陈小姐，您……您那个名片方便给我一张吗？”
静阮说，“我没有名片。”
刘经理面露难色，说，“那，那方便告诉我一下怎么称呼吗？得了您那么大个礼物。”
静阮一想，她不能告诉别人她叫“静阮”，不然回头她和萧正回国来发展，万一被人知道萧正的太太叫静阮，静阮做过二道贩子，这样就不好了。
她这一天接触的人，都只知道她姓“陈”，姓是不能改了，只好委屈名字了，上个绰号吧。
以供她以后行走江湖之用。
于是她灵机一动，说，“我叫陈保真。从我手过的古玩，都保真。”
顾之一和人说完话正出来，听到这句差点从台阶上栽下来。
全古玩圈谁敢说自己保真？
拍卖行都不保真。
国家都不为古玩保真。
你保真？
他毫不犹豫走过去，手搭上静阮的肩膀，“上车。”
把静阮塞车里去了。
这名号传出去可笑死内行。
刘经理隔着玻璃和他们挥手，顾之一觉得今晚来这里绝对是个失误。这人怎么这样。
但是很快他知道，和顾“保真”小姐一起，那打击必须都是成双的。
车在酒店外停下，顾之一都愣没有缓过神，
“你住的酒店？”她还不好意思直接说地址，这边拐，那边拐的，刚刚还要在路口下车，原来是住的酒店！
静阮说，
“这里很安全，有24小时保安。”
酒店外面灯火通明，里面人不多，确实够得上闹中取静。
顾之一收回目光，什么也不说了，让助理开门，自己亲自送静阮进去，不过只到大堂。
都忘了嘱咐“陈保真”的事情，以后能把他悔死。
看着他走。
刘小东提着两大袋东西，低声和静阮说，“‘陈保真’，他是不是知道你报了假名字，所以不高兴。”
静阮按了电梯，门“叮——”一声开了，她走进去说，
“不是，一定是觉得这名字太土了，和我的形象不配套。”她语重心长地说，
“你想想，包装多重要，这事也怪我，当时时间太短，不然我想个好的。”
刘小东说，
“那这样骗人家会不会不好，万一被发现了。你为什么不想人家知道你的名字？”
静阮低声说，
“刚刚给你才说过，咱们要包装，我一说名字，回头人家查出来咱们从个三线城市平城来的，谁还敢信任咱们的公司实力。现在咱们上一站是从国外回来的，咱们又没有骗人，他们也没问对不对？”
“那要问呢？”
“问你就有技巧的回答。”静阮出了电梯，边走边说，“反正咱们又不去他们那里应聘，谁还能查咱们的户口本。”
刘小东说，“顾保真其实也不错……”
静阮开着门说，“那当然，等用出气场的时候，就更好听了。”
她笑着，心情很好。
顾之一回到刚刚的餐厅，
一推包间门，里面坐着的几个就笑起来，
“光买单今天都不行，带来什么不着调的人，一来就明晃晃贿赂我们刘经理，我养了几年的人，不到十分钟就倒戈了。”
顾之一接过毛巾擦手，“你等我缓两口气。”
“干嘛不让我们见见？你带人来我餐厅吃饭，我当老板的还不能见？”
顾之一扔下毛巾，拉了椅子坐下，看着对面的几个，都已经喝的差不多，西装全随意搭在身后椅背上，衬衫上面的纽扣也解开，明明平时也是优雅范的，此时全都扯出来外人不得见的不羁样。
他敢说，就这样，让刚刚那“陈保真”见了，她一定跑的飞快，以后再不和他打交道。
他说道，
“就是个客户，才从国外回来，有东西送到荣诚拍卖，一个小姑娘不懂事，看到刘经理喜欢，就没过脑子。”
“咦？这话有意思。”坐在对面的，正是这餐厅小老板，
“你这样说就更有问题了，刚刚刘经理已经被我们问过，是个美人，长的特别漂亮。”
顾之一连连摇头，
“他的话你也信，不想想他现在什么心情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屋里原本坐着四个人，加上顾之一现在五个。
顾之一放下茶杯，他做这行，三教九流什么朋友都有，但这几个比较特殊，认识的早，人和人的交情，一但沾了年代感，就说不清了。
就像对面的高小书，长得人模人样，可内里糙，喜欢古玩属于叶公好龙式的，真实爱好是吃吃喝喝，要不他这食府东西确实不错。可这样的人，就是占着认识的久，愣混成了顾之一圈内的好友。
缓了两口气，顾之一说：“你们怎么今天也在这里吃饭，不是说约了牌局吗？”
“什么局都没饭局好。”高小书说，
“吃饭大过天，我们先来吃饭，顺便商量商量五一想去s市，你一起吧？”
顾之一看了看他们，“五月，想去吃莼菜呀。我走不开。”
他这几天朋友，要不是和他认识的早，现在真没办法坐在一起，那边就是俗称的“吃货”团。除了高小书，还有三个，张凯，刘军和宋毅，都是有钱有闲的主，
一年四季周围赶场。
高小书用筷子点点面前的东坡肉，“还想去吃这个。”
顾之一说，“
净瞎折腾，你们上次去，吃了几家，都还没有你这厨师做的好，你看看这颜色，汁盖着肉，虽然凉了，也能看出是好东西。真材实料花雕炖的，一点不肥腻，多少人来你这里，都吃这一口。”
“他还想去吃龙井虾仁。”旁边的张凯说。
顾之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昨晚上熬夜，明天早上还得开会，要不你们继续，我这说好回来，也来过了，我就先走一步。”
大家顿时不愿意，
“一支烟都没抽完。”
“他是烟还没点。”
旁边刘军递过来烟，顾之一站了起来，“你们这继续，又不是明天就启程去s市。”
“别。”高小书仰头笑着说，
“你走的这么迫不及待，怕我们追问刚刚带来的女孩是吧，你不说清，等会我们把刘经理叫过来，再不行，我调监控了。”
顾之一接过烟，赵宣立刻笑着给他点上，“再坐会。”
顾之一能郁闷死。这几个今天明明应该不来这里吃饭的。
高小书却笑着说道，“我们不问人，你说说东西吧，怎么刘经理说，她带来的都是大开门的？”
顾之一吸了口烟，在烟灰缸上磕了下，说，“今晚这些全是你们看不上的东西。”
高小书他们几个都是有家底的，自然看不上民国货。只是他们不明白，一个手上只是拿民国货的客人，凭什么让顾之一亲自带到这里来。
但这些他们是不会明着问的。
大家又聊了几句。
看顾之一确实累，才把他放走。
顾之一前脚走，后脚刘经理就被叫了进来。
高小书问，“监控去看了没有？清楚不？”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https://www.tiannaxs.com/tnw83885/9986580.html)
1秒记住天呐小说网：www.tiannaxs.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2.tianna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