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李商陆这会爬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毛毛细雨而得名，这个小村叫瓦桥村，因为村头那座不知道啥时候建成的大石桥。
她睡了一下午了，上辈子她经常性的睡眠不足，基层派出所人手不够，她经常连轴转，熬夜是家常便饭。
这辈子，她决定要长在床上，能不下床坚决不下床。
大妮这时候推门进来了，她手里端着一个大碗，里面是两个红糖荷包蛋。
李商陆一见大妮进来，立马又皱起了眉头，哼哼唧唧的说自己头疼。
大妮早看穿她了，这丫头就是偷懒不想起床，还骗爸妈说自己病了。
“别装了，你不是想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吗？快起来把荷包蛋吃了，妈专门给你做的。吃完我带你去照镜子。”
李商陆不好意思的笑了，她怎么说已经活了二十几年，在一个十七八的孩子面前也不好太过分。
“姐，我不爱吃荷包蛋，你去拿个碗，咱两个一人一个吧。”李商陆从大妮手中接过碗。
李商陆是真的不喜欢吃荷包蛋，上辈子有一次去出任务，堵在半路上，她一口气吃了四个热的白水蛋以后，她就只吃得下炒鸡蛋了。
大妮抿着嘴笑了，皱了皱鼻子说：“是谁啊，上次为了一个荷包蛋哭鼻子，姐不吃，你病着呢！快吃吧。”
“三蛋子呢？怎么一下午都没见到他。”李商陆咬着一个荷包蛋说。
大妮皱皱眉头说：“三蛋子出去玩了，说不定一会儿就哭着回来了！”
李商陆也皱起了眉头，三蛋子个子小，身体单薄的很，这样的男孩子很容易在外面被欺负的。
果然，李商陆一个荷包蛋没吃完，院子里就传来了抽泣声，是三蛋子的声音。
李商陆把碗往床边的桌子上一放，掀开身上的薄被子跳下了床。
老天爷肯定是在整她，明知道她最看不得不平事，偏偏上辈子让她当了一辈子警察，这辈子又让她穿到这个家里。
三蛋子已经扑到了董方红的怀里，哭着说小伙伴欺负他，把他推倒，还把他的纸包都抢走了。
“你怎么又去跟虎子玩，不是说不让你去找他吗？”董方红生气的说。
李商陆听的一肚子气，她上前拉住三蛋子的衣服，把他从董方红的怀里给拉了出来。
“我给你叠了一上午的纸包，就这样被人抢走了？走，你跟我一起去要回来。”李商陆柳眉倒竖，恨恨的说。
纸包还是她跟着大妮学的，她本来就是手残星人，叠的手都抽筋了才叠了那么几个纸包给三蛋子玩。
三蛋子见二姐生气了，往后退了一步，带着哭腔说：“我不去，虎子会打人。”
董方红也把三蛋子往怀里揽了揽，陪着笑脸对李商陆说：“二妮，要不算了，纸包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不行，虎子今天抢他纸包不还，我们没啥反应，以后只会引来更多人欺负三蛋子。”李商陆断然拒绝。
她上辈子负责过一段时间辖区内的校园霸凌事件，所有的霸凌都是逐步升级的。
受害者父母的不作为会助长施暴者的嚣张气焰的。
李商陆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弹弓，对三蛋子说：“姐跟你一起去，谁想打你，也得问问我手里的弹弓同意不同意，只要你照我说的做，不仅你挨不了打，姐屋里的荷包蛋也给你吃。”
三蛋子的眼神亮了，二姐的弹弓神技他可是见识过的，何况他真的很想吃荷包蛋。
李商陆拉着他就走。
一路上，李商陆嘱咐好了三蛋子，让他去跟虎子要纸包，只要虎子说一个不字，就扑上去朝虎子胳膊肉多的地方咬，咬住就别松口。
三蛋子没啥武力值，李商陆直接替他出头又会站不住理，所以她就教给了三蛋子最简单有效的方法了。
那个虎子跟三蛋子差不多高，他之所以敢经常欺负人，靠的是他的两个哥哥给坐镇。
“你放心，你咬住虎子不要松口，只要虎子哥哥出手，姐就直接上弹弓。”李商陆给三蛋子吃了一个定心丸。
三蛋子面色凝重的点点头，他之前就很羡慕别的孩子有个会教弟弟打架的哥哥，现在他也有了。
天下雨了，孩子们都聚在村头老刘头家的房檐下玩，老刘头家的三间瓦房房檐都非常宽。
这会儿，整个村里十岁以下的男孩几乎都聚在那里。
虎子正跟另一个男孩斗纸包。
他看到三蛋子跟李商陆走到房檐下，挑衅的说：“三蛋子，你怎么把你姐带过来了，替你报仇吗？”
说完，他哈哈笑了起来。
虎子家离老刘头家非常近，只要他大喊一声，他的两个哥哥就马上过来了。
围观的小男孩们也都笑了起来。
三蛋子涨红了脸。
李商陆面无表情的戳了他一下，示意他上前。
三蛋子心一横，走到虎子面前说：“虎子，你把抢我的纸包还给我！”
虎子嘿嘿笑了，然后伸手推了三蛋子一把：“还你，这是我赢的。”
三蛋子气的眼泪都出来了，他看看站在一旁的二姐，二姐冲他做了一个上啊的手势。
三蛋子想起了自己经常被虎子抢东西，他回家告诉爸妈，林强东会不耐烦的让他去一边，董方红只会让他躲着虎子。
这会儿，终于有人替他撑腰出头了，他可不能怂。
三蛋子冲上前，一口咬住了虎子的胳膊。
虎子下意识的想把三蛋子甩开，可他力气有限，三蛋子又紧咬不松口，他一下子就慌了，张开大嘴哭了起来。
虎子一哭，三蛋子的士气一下子就起来了，这还是他和三蛋子对阵第一次占了上风。
三蛋子松开了虎子，顺势狠狠的把他推倒在地上，然后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还我的纸包！”
虎子跌坐在地上，马上又爬起来，他恶狠狠的看着三蛋子。
三蛋子也不甘示弱的回瞪回去，咧着嘴，露出他雪白的牙齿。
二姐已经把虎子所有可能的回击都告诉自己了，也告诉了自己应对的办法。
三蛋子这时虽然面上很凶，可心里还是害怕的。
虎子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终于撑不住使出了杀手锏，回头对着自己家的方向喊起了哥哥。
三蛋子的心一下子放下来了，二姐没骗他，只要他表现的足够凶，敌人就会先投降。
李商陆给了三蛋子一个赞赏的眼神，示意他到自己身后来，对方的哥哥只要来出头，就轮到她出场了。
果然，不一会儿，大豹就跑了过来，他是虎子的二哥，虎子的大哥铁头派他出来看看怎么回事。
虎子一见自己二哥，嘴咧的更大了，哭的也更大声了，他指着三蛋子说：“他，三蛋子咬我。”
大豹看看缩在李商陆后面的三蛋子，又看看哭的一脸鼻涕的弟弟，没好气的冲自己弟弟嚷：“看你那点出息，别哭了，真丢人！”
虎子被自己哥哥一吼，吓的哭声都低下去了。
大豹瞪他一眼，又握着拳头冲李商陆说：“你们两个欺负我弟弟一个吗？”
李商陆给了他一个轻蔑的笑容，开口说：“收拾他还用我出手！你看我像是会欺负小孩的人吗？让你弟弟把抢三蛋子的纸包还过来，这事就算了。”
李商陆说完这句话，眼睛在围观的小男孩脸上扫视了一遍，几个小男孩碰到她冰刀似的眼神，马上低下了头。
讨回纸包事小，李商陆是想在村里那群小男孩面前，让三蛋子立立威。
大豹又回头瞪了一眼大虎，这个弟弟真没用，三蛋子那个豆芽菜都把他打哭了。
李商陆的那句她不欺负小孩，又让他觉得很不舒服，这小丫头是在暗讽自己爱欺负小孩儿吗？
“好了，抢人家纸包就还给人家，你看你那怂样，以后像他这样的孩子你都打不过，也不用叫我帮忙了！”大豹指着三蛋子对大虎说。
大虎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这会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他从兜里甩出几个纸包，甩到了地上。
李商陆皱皱眉头，正要开口，三蛋子从她身后迅速的窜了出来，捡起了地上的纸包。
“走吧，回家去，别在这丢人。”大豹冲大虎说，然后深深的看了李商陆一眼。
李商陆回了他一个谁怕谁的眼神。
李商陆自小就是体育生，后来又当了警察，对付大豹这样的不要太轻松。
回去的路上，三蛋子兴奋极了，看李商陆的眼神更崇拜了，二姐真是太神了，她弹弓都没有拿出来就把事情给解决了。
“姐，你真是太厉害了，我以后再也不怕虎子了。”三蛋子仰着头说。
李商陆看他那邀功似的眼神，摸了下他毛茸茸的脑袋，语重心长的说：“你还不是虎子的对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跟他动手，姐姐有空再教你几招。”
三蛋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转瞬间又开心起来了，他拿回来了自己的东西，回去还有荷包蛋吃。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董方红正在门口打转，她担心的不得了。
董方红一看到两人的身影，忙上前说：“咋回来的这么慢，我晚上的饭都做好了。”
吃饭的时候，三蛋子手舞足蹈的把自己怎么制服虎子给说了一遍，董方红跟大妮都很开心。
林强东有些心不在焉，他一方面担心自己不帮老三家干活会让人笑话，又气李冬梅对他的态度。
李商陆看他一脸纠结的样子，，不想戳穿他，便宜爹习惯了低人一等，想让他站起来得有耐心。
吃完饭，大妮领着李商陆去村头大红家照镜子，大红跟大妮同岁，马上就要出嫁了，嫁妆里最显眼的就是一个穿衣柜，上面镶嵌着一个大大的穿衣镜。
李商陆站在镜子前，来回左右的把自己照了个遍。
她穿来后一直好奇自己长什么样子，林老二家穷的连个镜子都没有。
李商陆对自己现在的长相还是挺满意的，她上辈子也算是警界一朵花了，有一种大气的美。
这辈子的长相就柔美多了，特别是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在长长睫毛的映衬下，似乎装的下星辰大海。
唯一不满意的是现在的身材，整个豆芽菜，看来她锻炼身体的计划要提上日程了。
回来的路上。
大妮拿着手电走在李商陆的身边，沉默的有些反常，李商陆略一琢磨就明白了她的心情。
刚才在大红家，大红拉着大妮把自己的嫁妆看了个遍，光是大件的家具都有好几件，还有那五六套新衣服。
大妮一年到头也没有件新衣服，现在身上这件单衣洗的都褪色了。
“姐，你别眼红，等到你出嫁，我让爸妈给你准备比大红更好的嫁妆。”李商陆安慰大妮。
大妮顾不上害羞，苦笑了一下。
李商陆也沉默了，家里的经济状况实在是太差了，她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董方红做饭的手艺不错，等林强东挣到钱了，可以让董方红去做小吃的生意。
可这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做好的，林强东这钱挣的太慢了，做什么小吃生意，李商陆也没有想好，她握住了大妮的手。
对于这个便宜姐姐，李商陆充满了怜爱。
大妮冲李商陆柔柔的笑了一下。
两姐妹手拉手回家了。
第二天，李冬梅悄无声息的进了城，直奔林强仁上班的酒厂而去。
林强仁正在宿舍里睡觉，他这段时间跟厂里新来的，外号叫小白鸽的女工走的很近。
昨晚就是跟她去看了电影，完了钻进小树林里温存到半夜。
可惜小白鸽警觉性高得很，只肯让他拉拉小手。
那小手滑溜溜的，摸着可真舒服。
这小白鸽的父亲是附近村里的大队书记，家庭条件可比李冬梅家好多了。
林强仁在睡梦里被室友叫醒，室友一脸促狭的拍拍他的肩膀：“快下去吧，你老婆来查岗了。”
林强仁一下子就清醒了，那小白鸽还没煮熟，现成的老婆还是要维系住的。
他提着裤子，对室友说：“你小子没有乱说话吧！”
室友拉下了脸：“你看我像多话的人吗？”
林强仁这才放心，跑下去把李冬梅带到了宿舍。
他嘴很甜，三言两语就哄住了李冬梅。
李冬梅这会歪在林强仁的怀里，笑的花枝乱颤。
室友撇了撇嘴，躲了出去。
两人腻歪了半天后，林强仁就开始游说李冬梅回家了。
他把自己说成了厂里头号的大忙人，又承诺忙完这几天就回家，李冬梅才一步一回头的跟他分了手。
等林强仁重新回到宿舍，洗好澡，又把头发往后抿成了大背头，这才放心的去找小白鸽吃晚饭去了。
李商陆这一天又全交给了床，她似乎想把上辈子缺的觉一下子给补回来。
她睡的是硬板床，床上只垫了一层薄薄的褥子，睡到下午，她终于起床了。
家里静悄悄的，外面的雨在下了一天一夜后终于停了。
李商陆在她床头的柜子里翻来翻去也没有找到一件不带补丁的衣服。
她有推翻这柜子的冲动，上辈子她天天穿制服，这辈子连件完好的衣服都没有。
李商陆终于挑了件不那么破的衣服穿上了身，她想到附近去转转。
雨后的田野里有一股泥土本来的芳香，李商陆贪婪的呼吸着这毫无污染的空气。
她摸摸兜里的弹弓准备到河边去走一趟，看看能不能弄到只兔子。
这么微凉的天气有口野兔子肉汤吃再好不过了。
李商陆一走上河堤就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可河堤走了一半就没见到活物。
正当她有些泄气，准备原路返回到树林里碰碰运气的时候。
远处好像传来了□□的笑声，好像还不止一个人的，其中还夹杂着痛苦的求饶声。
李商陆下意识的往自己的腰间摸去，结果什么也没摸到。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小片警了，那也就是说她没有义务去管眼前发生的事。
她上辈子发生的事告诉她，她只是个人，也会受伤，也会死。
这世界上每天都发生着无数不公平的事，她管不过来的。
这念头在她脑中闪过，她迈开腿就准备走。
可才走了一步，她就走不下去了，远处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这样的叫声，别是发生轮 jian了吧，李商陆停下了脚步。
她认真的听了一会儿，声音是从远处桥下传过来的。
她忍不住朝桥的方向跑了过去。
到了桥上了，李商陆大气都不敢出，她半蹲着身子，确定了桥上人具体的位置后，这才迅速小跑到了桥头。
她探头朝桥下看去，桥下果然聚了一群十六七的男孩子，他们好像在围观着什么，不时发出哄笑声。
“你们抓好他，让我摸摸他到底有没有那个玩意？”
“不要啊，你们放开我。”
李商陆这时才听清楚桥下的人具体在说什么。
真是无法无天，光天化日的，李商陆气的拿出了弹弓，冲着围观的人就打了过去。
男孩们正沉浸在作弄人的快感里，突然有个人大叫：“谁？谁打我的屁股。”
大家都停了下来，看着大叫的那个人，大豹笑着说：“你发什么疯，我们要打也不打你的屁股啊。”
男孩们哄笑起来。
大豹得意洋洋的，他话音刚落，他的屁股就被什么东西重重的砸了一下。
这回轮到大豹咋唬了，“谁，谁砸我？”
男孩们这才有些害怕，他们面面相觑，有人大叫一声：“有鬼。”
大豹是不信这些的，架不住村里的老人总起这桥附近那座还没找到的大墓，还有这附近的龙王庙。
“还愣着干什么，跑啊！”大豹大叫一声，带头跑了。
男孩们一哄而散。
李商陆原本是想正面跟这群小崽子刚的，谁知道他们胆子这么小。
她就躲在了桥头的草丛里，她懒，能不费力气就不费力气了。
等到周围都安静下来，只有桥下的啜泣声，李商陆才从草丛里出来。
等到她到了桥下，她狠狠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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