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大年初一

　　颜妈第二天睡醒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颜菁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起床、梳洗。

　　颜妈在厨房里热早饭时，一眼瞧见女儿正在厨房门口看着她。

　　她有些愧疚地说，“女儿，这么早起了？今儿大年初一，我们又没有什么地方要去拜年的，不多睡一会儿？”

　　颜菁笑笑，“妈，我是回来陪你过年，又不是回来睡觉的。拜年啦拜年啦！祝妈妈年轻貌美、青春永驻！”她看得出，每次妈妈发病后清醒过来，并不是对自己之前的情况一无所知的。她只是，像一个容易受伤的蜗牛，一旦碰触到敏感点，就会立刻缩回蜗壳里。

　　颜妈笑了，“你这孩子。妈妈也祝你，学业有成、事业有成！”

　　她放下碗筷，急急忙忙到房间里取了一个红包递过来，“给，压岁钱！压岁压岁，女孩子，还是压着点好！”

　　“妈！”颜菁无奈地接了过来，看到妈妈舒心的笑，心里还是高兴的。

　　两个人坐下吃早饭。饭桌上满满当当都是昨天除夕夜妈妈做的团圆饭菜。颜菁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希望能消灭多少是多少。

　　“大年初一，火神庙里很热闹。妈，你想去庙里转转吗？烧烧香什么的？”颜菁鼓着腮帮子大口嚼着一块糖醋排骨问道。

　　颜妈愣怔了一下，答道，“今年过年天气都还不错，去庙里走走也成。”

　　其实大年初一，她们家是最冷清的。

　　一般人家大年初一会回爸爸家的亲戚串门拜年，初二才会回妈妈那边的亲戚串门拜年。可是她爸爸离婚了之后就去贵州发展了，而爸爸那边原来的那些亲戚也都在长沙。

　　所以大年初一，她们没有地方可去，也没有人会来拜年。

　　相比之下，热闹的庙宇里，反而是她们最好的去处。

　　于是吃过早饭，颜菁就骑着小电驴把妈妈带到了山上火神庙里。果然庙里人流如织，多的是，老头老太这些善男信女们，也有一家几口人顺便出来游玩踏青的。

　　颜菁小心护着妈妈，点了蜡烛和香，免得她被人撞到。她象征性地拜了两拜之后，发现妈妈跪在菩萨面前的垫子上，嘴里喃喃不停的说着什么。她在侧面温柔的看着颜妈虔诚的样子，心里叹了一口气。她一个人生活，孤苦无依，若是真能寻到精神上的寄托，倒也不错。

　　两个三四岁的孩子打打闹闹蹦过来，手里都拿着百元大钞，跑到跟前就往功德箱里塞。

　　有温柔的女声在后面轻声喊，“两位宝贝，钱钱投进箱子里就可以喽，不要大声吵闹，快点过来。”

　　两个孩子又嘻嘻哈哈的回去了。

　　颜妈终于说完了，站起来往外走。颜菁急忙跟上去，挽住了妈妈的手臂，有觉得妈妈的身子抖了抖。她有些尴尬，灵机一动，抽出手臂来打开包包拿出了钱包，“妈妈，你忘记捐香油钱啦！”

　　颜妈松一口气，笑道，“我的刚刚已经捐了。你要捐的话自己去捐一点，意思一下就好。妈妈每月初一十五都会来给菩萨上供的。菩萨知道妈的诚意，一定会保佑你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颜菁这才知道，刚才妈妈跪在菩萨面前，念叨的大概都是自己。她眼睛里有些发涩，跟在妈妈的身影后面走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她拼命地四处张望。

　　颜妈在前面停下脚步等她，“你今儿怎么这么慢？你是在等谁吗？”

　　颜菁心里一惊，赔笑道，“哪有的事儿？我就是很久没来这个庙了，看看有哪些变化而已。”

　　颜妈笑说，“别看小县城没什么变化。这个小庙倒是加盖了好几次了。你看后面的大殿，两边的侧殿，全是这几年新盖出来的。”

　　颜菁一边看着一边点头，可以看得出，这小庙香火旺盛，小县城里更加迷信这些，自然经费充足，加盖庙宇也不足为奇。

　　“这个小庙扩建后，我还没逛过呢。妈，不如你陪我逛一逛吧？”

　　颜妈走回来，不疑有它，“那行，从这边绕到后面去。前殿人太多了。”

　　颜菁跟在妈妈的后面，却再也不敢碰触她。

　　妈妈一边带路，一边介绍，“后面的正殿，有四大金刚，两边分别是送子观音和财神爷。不过，大家最爱去的地方，还是原来最早的正殿火神殿。毕竟大家都拜火神拜了几十年了。”

　　颜菁笑道，“可是你看来拜这送子观音和财神爷的人也不少。”现代人拜佛难道不是，带着强烈的功利性目的来的吗？就连刚刚那两个小孩来捐功德钱，他们也只是好玩，压根就不知道为什么来捐钱。

　　新盖的宙宇，看着明显比原先的大殿宏伟豪华。

　　她也曾听秦月说过香港的小庙，大年初一拜年都是午夜零点去排队的，而且抢到的头香，那至少有三米高，真的名符其实“烧高香”。

　　宗教信仰，是不分时代和地区的、贫穷和富贵。

　　妈妈没有工作、没有退休工资，只靠着村里一个月六十块的补助和她每个月寄回来的少得可怜的生活费，还要每个月到这里来上供。

　　她的心又开始疼起来。

　　很快她便如愿看到了那个有些花白头发的熟悉身影。

　　她抢上前去打招呼，“秦叔叔，这么巧啊！新年好！”

　　眼前的秦医生也微笑，“哦，是小颜啊！新年好！”

　　颜菁转头去寻妈妈，“妈，你看……”

　　可是颜妈却不见了。

　　“妈？妈——”她喊了两声。

　　秦医生苦笑着说，“小颜，别喊了。她就是看见我，才躲开的。”

　　“秦叔叔，不好意思……”颜菁愧疚地说。

　　两人走到一棵，僻静的树下，四处无人。

　　“傻孩子，我是你妈妈的主治医生，我还不了解你妈妈的情况吗？？她清醒的时候，是颇有些讳疾忌医的。这也是正常，我是精神科的医生，这岳阳又是这么小，平常熟人碰到我，都不太敢跟我在大街上说话的。生怕被人误以为是我的病人。呵呵。”秦医生笑着打趣说道。

　　颜菁也笑道，“那还是因为您过于出名的缘故。”

　　接着她把昨晚妈妈发病的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

　　秦医生沉吟道，“这一年多来，我一直在关注着她的情况。你不在的时候，也常常看到她，出门与街坊邻居说说话，说话聊天儿。，每个月会定期到这庙里来，这些我都知道。她能有一些精神寄托，有一些事情惦记着，总归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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