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人间消失
颜菁问，“今天怎么样？布置了啥作业”
“亏得你和我是一组的，下周ppt你去发言啊！主题我抄回来了，又是一本书啊啊啊……又要啃三天三夜了！”
“老样子，明后天你去查资料，下周一我来消化制作ppt……”
“明天你还要去那‘十点’啊！马上就期末了，还有两篇小论文呢！请假两周吧……”
“当然要去啊！你妹妹我现在如今可是负债累累……”刚说完这四个字她愣住了，负债么？那些华丽崭新的衣服她甚至没有撕下标签就塞进了他的衣柜，本想着下次有机会再拿回来，如今竟完全成了梦一场么？既然没有拿回来，那也不需要礼尚往来了？
秦月也愣住了，“什么负债累累？你向人借钱了？”
颜菁立刻垂下头，“没有。没有。我不是之前跟你说过，要攒钱去欧洲的吗？所以我要坚持打工攒钱！”
秦月耸耸肩，“那好吧。不过，你今天刚退烧，明天可以吗？”
“没问题啊！你看我吃这一大碗又烫又辣，发了一身汗，明天肯定不会再发烧了。”颜菁说着又吃了一大口面，鲜辣的面条烫得她全身发热，连声叫着“爽！”
“今天出门了？”
“对，我出门去找个人，结果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哦对了，我在九龙碰到了张玲珑师姐，她从奥明那里辞职了，想过两天到寝室里借住几天。”
“张玲珑师姐？就是那个拿了新锐作家奖的师姐，毕业后就嫁了一个商业精英的那个？”
颜菁点头。
“据说她住在中环的别墅区啊！为什么竟然要暂住在我们这儿？”
颜菁顿了一下，好像师姐也没有交代说不能告诉别人……秦月的话……算了，若是师姐真的住过来的话，秦月也会知道的。于是她慢慢犹豫着说，“她好像说正在准备办离婚手续……”
秦月惊呼，“什么？！离婚？！又是辞职又是离婚的……她这是要作死的节奏么？从头开始啊？”
“可不是要从头开始？”颜菁想起她在地铁上低声抽泣的模样，怕是她也想了一个下午才做出的决心吧。
“这情况可不太妙。虽说工作了一年多，但重新找工作可就不是应届毕业生了，面临的竞争者是千千万万的社会工作人员；一年多的工作经验也实在太短，几乎没什么含金量；而且一旦离了婚，那要再结就算是二婚了……这女人，得有多大勇气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啊？”
“那也比一步错、步步错，一路错下去的好吧。”说完颜菁自己又是一愣，自己的情况难道也属于这样的情况？
秦月喃喃着若有所思，“一步错，就会步步错吗？”
颜菁终于吃完那碗面，利落地收拾桌子，把垃圾一股脑儿扔到碗里照样用塑料袋扎起来，往垃圾桶上一扔，双手一拍，“晚饭解决啦！谢谢亲爱的！现在开始功课！把你的笔记拿来！”
秦月精神一振，“满血恢复啦？！昨天那事儿解决了？”
颜菁起身拿课本的身形一顿，立刻说道，“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那件事情，先就这样吧。”
秦月追问，“究竟是……”
颜菁打断她的话，“亲爱的，我现在真的不想谈这件事。等我稍稍平复一下心情再跟你坦白从宽好吗？”只要一想起来，就鲜血淋淋的。梦境太美好，现实才会越残酷。还是要赶紧找事情转移注意力。
秦月耸下肩膀，脸上有些失望地说，“好吧。”
两人埋头啃书本，又查资料又翻译的，几乎到了十二点半才打着呵欠困顿地钻进了被窝。
忙碌能让人忘记那些不愿记起的伤痛。然而一旦松弛下来，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那些片断又如电影般无规律重播，停也停不下来，颜菁想着想着就又忍不住流下眼泪来。辗转翻身，她实在忍无可忍，戴上了耳机，翻开了手机的阅读软件随便打开一本小说小声地听了起来。
她的睡眠一向多梦。
听着听着，迷迷糊糊中，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意义上进入了睡眠，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进入了睡眠，只觉得自己又一次踏在泥泞的道路上沿着一条长长的黑黑的巷子往前走。
好像有什么声音在远处呼唤。
模模糊糊的声音，她分辨不出来，但那声音一直如影随形，让她不由感觉一阵害怕和恐惧。
也许那不是一条巷子，她下意识判断这是一条巷子是因为她的左手能摸到冰凉粘腻的粗糙的砖墙，好像小时候院子槐树下的那一面长满青苔的墙。而右手伸出去则是无边的黑暗和空气。她只能紧靠那唯一能摸到的实体，但她很快发现，无论往左还是往右转，往前还是往后，永远都只能摸到左手边的墙壁。于是那个声音就成了黑暗中唯一的方向，含糊不清。她不知道那个声音在说什么，只感觉好像一直在重复一句什么话……
这个梦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一直紧紧缠绕着她，她每每大汗淋漓地从梦中醒过来，都想不起来那个声音到底在说什么。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竟然能反复做同样的梦。而那现实中的噩梦也一样再也没有醒来过。
她再次去了h形大楼、湘子菜馆和那个游泳馆，始终没有再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睡眠质量的不佳使她感觉越来越崩溃，梦里那个意味不明的声音让她越来越毛骨悚然。
她曾经做了无数设想，比如学校里的这个林启正与那个和她交往的林启正其实是双胞胎……比如林启正在周三白天那日受了脑部撞击导致失忆……甚至她觉得那个温柔如水的林启正有可能是从未来时空穿越回来的，而她和这个时空的林启正之间的故事完全没有开始……
然而什么痕迹都找不到……他和她之间发生的所有故事所有痕迹都找不到……她也再没有在学校里面或学校外面的地方看到过他的踪影……
她不知道自己掉进了怎样一个泥潭里。
而她唯一知道的是，他就像从人间消失了——抹去了所有的痕迹。
……
linda回了邮件，说她不介意让师姐住一段时间。
于是张玲珑在一个星期后搬了进来。
张玲珑每周日会在她们的小公寓里开火烧饭，然后请她们同寝室的一起吃。
第二次吃上师姐煮的家常小菜的时候，颜菁恍然惊觉离那个莫名的锥心的12月26日的星期三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
她简直不知道这一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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