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路还很长
于欢抬头看了看江皓，艰难的点了点头，姐姐对着江皓笑道：“你是小欢同学？我是她姐姐，我叫于玥。”
“你们家挺会起名字的”江皓说：“又欢乐又愉悦。”
男歌手走过来看了看于欢：“你好，我是玥儿的朋友，赵彦宁。”
于欢礼貌性的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很心虚，如果旁边站的是宋宋，她肯定会说“看！这是我邻居！长得好看吧？”，但是旁边是江皓，虽然长得也好看，但是她没法理直气壮的介绍“看！这是我同桌！大年二十八了，还跑过来找我玩。”
而且她撞见了于钥，总觉得不自在。于钥刚刚忽明忽暗的烟头也一下一下的烫着她的神经，当事人坦坦荡荡，旁观者反而无所适从。
于欢见介绍完了，正打算拉着江皓走出去，回头一看，他已经搭上了赵彦宁的肩膀：“宁哥是吧，你刚刚唱歌真好听，能教我吗？”
江皓对歌唱事业执着的热情，让他的脚下仿佛生了根，于欢频频给他递眼神，他统统视而不见。平时怼天怼地怼的风生水起的江一霸，此刻求贤若渴，两眼放光。于欢恨铁不成钢，狠狠的踢了他一脚。
江皓跳起来：“你姐夫在，你踢的更狠了是吧？”
赵哥显然对这句话很受用，对江皓的态度热情了很多，跟他介绍起自己抱着吉他到各个城市的酒吧演出的事，于欢听着，心想，原来名校高材生偏爱这款。
于钥付完了钱，转头说： “一起去商场吧，妈妈让我们买点年货。”又看着于欢：“今天已经大年二十八了，等到明天，店铺就该关了一大半了。”
于欢只好跟在他们身后出了店门，赵彦宁要去地下室把车开过来，其他三人便倚在门口等。
橙色其实是个很挑人的颜色，一不小心就容易穿成隔壁村的三舅妈，但是于钥穿着橙色毛衣往那里一站，就像是在严肃干枯的冬天里，看到一颗清新酸甜的柠檬，让人立马想到了青春美好的夏季。
于钥在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她手指夹着烟，转头看了看于欢，又把烟放了回去，用力的吸了吸鼻子。
最初的震惊过去后，此刻，于欢并不介意这些，她也不会多嘴到处跟谁说。于钥已经是个二十三四的成年人了，她管不着。
赵彦宁把车停在门口，是一辆吉普。在市区，这种车并不多见，猛虎被关在动物园里，既跑不快，又跑的憋屈。
于钥坐在副驾驶上，江皓和于欢坐在后座。赵彦宁对于欢很关照，爱屋及乌这一手，他玩的很转，于欢不自觉地把背挺直，听着江皓热情的跟赵彦宁攀谈，这大概是继音乐王老师之后，让江皓话最多的一个人吧，难怪能拿下她高傲的姐姐。
“江皓，你今天过来的，那什么时候回去？”于钥打断了江皓和赵彦宁的交谈。
“明天。”江皓小心的回。
“坐了一上午的车，就为了过来找小欢玩一下午，你这个同桌做的很称职。”于钥笑。
“我闲着也是没事......”江皓吞吞吐吐。
于欢觉得脸有些烫，她把围巾摘了下来，扭头看向窗外，等她看清天空中飘着的小雪时，她拍了拍车窗，激动道：“雪！下雪了！”
车内几人都往车窗外望去，短短功夫，雪花连成了雪片，灰蒙蒙的天空变得纯净而唯美，赵彦宁打开雨刷器，刮起车前窗的雪，他笑着说：“玥儿，下雪了。”
于钥打开车窗，冷风灌了进来，她伸出手，笑笑：“走吧。”
黑色的吉普车拐了一个急弯，驶离了近在眼前的商场，爬上一个坡道后，进入了高速公路。雪越下越大，高速上除了两条清晰的车辙外，一片银白，格外亮堂。
“我们去哪？”江皓扒着赵彦宁的座椅。
“把你俩打包，卖到山郊，赚笔钱，浪迹天涯。”于钥笑道。
“能把我俩卖一起吗？”江皓问。
于欢没忍住，扬手给了他一掌，对于钥说：“我去村东，他去村西，东西之间麻烦你丢个□□包炸个大海沟出来。”
“第一次见到这么配合的。”于钥冲赵彦宁笑。
“郊外有一座湖边山庄，每年下雪我们都会过去。”赵彦宁看着外面绵绵的白雪，继续道：“风景很好，你们会喜欢的。”
“宁哥你也是唯城人吗？”江皓问。
“有时是，有时不是”赵彦宁看了于钥一眼：“玥儿在的时候就是。”
于钥不接话，只是转头看着路边越堆越厚的白雪，说道：“加快速度，雪越下越大了。”
引擎轰鸣，车子突然加速，于欢坐的太过笔直，一下往后倒了过去，车内的暖气开的很足，于欢干脆靠着椅背睡了过去，等她醒来，发现自己靠在江皓的肩膀上，江皓上身端坐，腰背笔直，脸色倒是镇定，睫毛却一直在颤，于欢连忙起身。
车停在了一座山庄外，青灰色的围墙隔绝了外界，四人一起下了车。门口的保安走过来，看到赵彦宁后，躬身笑着点了点头，把他们领到了庄子西侧，一间临湖独栋小楼立在漫天飞雪里，静静地看着他们。
赵彦宁领着大家进去，有人送上热茶和几碟糕点，江皓挨着于欢坐在了客厅的青色绒毛沙发上，唯城处于地理位置不太南的南方，冬天的时候，该冷还是冷，却也没有北方的暖气，室内零下一两度是经常的事。
这个房子里却暖烘烘的，应该是供了暖气，于欢想起了音乐餐吧里好听的烟酒嗓，想起门口保安恭敬的样子，再看看这栋价值不菲的庄子，看来赵彦宁也大小是个人物。
于钥和赵彦宁进屋后，就轻车熟路的去房间里拿出了象棋，纸笔，扑克牌等多种消遣的玩意儿，又打开了客厅墙上的投影，磨砂的银白幕布上出现了一部电影，正在放片头，片名是：偷天情缘。
赵彦宁示意于欢，让他们自己玩，又看了看银幕，笑道：“我们上次刚看了个片头，没看完，你们接着看吧。”然后披上大衣，指了指外面的亭子：“我们就在湖边的亭子里，有什么就过去喊我们，现在外面冷，你们想看湖景的话，可以看完电影再出去。”
于欢把结尾那句话翻译了一下，大意是：没事就在屋里待着，别出来打扰我们。她笑了笑，点了点头。
赵彦宁拉着于钥出去后，整栋楼就只剩下江皓和于欢两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暖气太足，于欢开始觉得热，自从看到江皓开始，她这一天，已经热了好几次。
江皓似乎心无旁骛的看着电影，他感受到于欢在旁边扭来扭去，便踢了她一下：“你干嘛？”
于欢说：“热.......”
“那你脱啊！”说完后，大概是体会到了于欢即将在这空无一人之地将他灭口的眼神，咳了咳，继续说：“这屋里这么暖和，您这羽绒服围巾雪地靴，从头到尾裹的严严实实，能不热吗？脱了吧，别把脑子捂坏了。”
虽然话说的很不中听，但确实是这么个理。于欢看着江皓认真的盯着大银幕，笑了笑，不知道自己刚刚在想些什么。她把围巾，羽绒服一股脑儿的脱了下来，在这大雪纷下的下午，不合时宜地感到了一阵舒适的凉爽。
“这是永远重复在这一天？”江皓扭头问她，看她终于脱了衣服，笑着说：“舍得脱了？”
“嗯，你没看过吗？”于欢端起茶喝了一口，有点苦：“是啊是啊，舍得放弃我的宝贝围巾啦。”
“没看过，开始重复才有点意思，刚刚的片段好无聊。”江皓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的亭子：“你姐夫人不错。”
“那你刚刚看的那么认真？”于欢又喝了一口茶，苦涩之后，舌尖涌上了丝丝甘甜：“可能只是看着不错吧，于........”她顿了顿：“我姐那么精，我看她热情不高的样子，肯定有她的道理。”
江皓听了于欢的第一个回答，身子就有些不敢动弹，为什么不好看还要盯着看？这么大的空间，就他们两个人，他不盯着银幕看，难道盯着她看吗？虽然他很想........
于欢看过去，江皓现在的样子，又是极其认真地盯着银幕。这部电影于欢看过，在她看过的无数本闲书中，就有很多推荐电影的书。于欢有个长长的单子，每看到有书推荐一部电影，她就写到单子上，每周在小五家的电脑上固定看一部，现在那个单子还很长，看完后被划掉的名单也很长。
“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于欢笑：“男主......”
江皓一把转过来，捂住她的嘴，动作幅度有些大，沙发又很软，两人一起倒进了沙发。
于欢掰开他的手，突然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原来怕剧透。”
江皓冷笑一声：“我怕你。”
于欢只当他气自己剧透，连连摆手：“你看你看，我闭嘴。”
江皓坐了起来，看了看于欢，这回，她没有懂他的“尽在不言中”：我怕你，怕你突然对我笑，我控制不住跟着傻笑，怕你突然语气落寞，有什么不开心，怕你态度突然冷淡，我会不知所措，也怕你下课放学，因为，你要跟他一起回家了。
于欢已经把几碟点心都吃完了，听到片尾曲响起，她看向江皓，江皓安静地偎在沙发里，此时正在愣神，好像意犹未尽。
于欢用脚尖碰了碰他：“怎么？很有感慨？”
“嗯”江皓神思不属的点了点头。
于欢也跟着点了点头，说道：“‘重来’向来只存在于电影或者书本的的艺术世界里，男主可以重来无数次，修正他的播音稿，修正他的人生态度，修正他的泡妞手段，修正他对生活对爱情冷下去的那颗心。”于欢叹了口气：“但是现实中，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能解决最好，不能解决，那就是破碎了，错过了，失去了，没有半点办法。”她笑：“所以啊，多看电影，多看书，明鉴自我，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你说的对。”江皓认真的开口：“人生不能重来，电影都是骗人的。”
“不需要那么严肃，我只是.......”于欢笑着说。
“所以我正式说一下！”江皓打断她：“你别扭，说不过就喜欢动手，没有安全感，喜欢装，装镇定装淡定装潇洒，不够决断，遇事喜欢躲。”
外面是被白雪覆盖的银白世界，寂静无声，银幕上缓缓显示着电影主创人员的名单，音乐流泻在温馨的小楼里，他们刚一起依偎在沙发上看了一场感慨万千的电影，于欢本以为他要说什么动人的情话，心刚扑通跳了一半，就听到这一堆控诉，她气的够呛，正要开口。
江皓继续说道：“以上一箩筐的缺点，我都很喜欢，以后你想改或者不改，我都无所谓，本来觉得说出来让你为难.......”他讪笑了一声：“不过我该做的都做了，不差这一两句了，就干脆正式说一下，你听一听，想记就记，想忘就忘。”
于欢反应了好半天，至此，所有隐秘的，暧昧的情愫，终于晒在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下。她的人生还只走了十几个年头，很多事情都没活明白，宋祁和江皓在天平的两边，虽然有一些她说不出来的不同，但却都是同等重要，不存在孰轻孰重的问题，于欢想起了自己在江皓家看过的“渔夫和他的妻子”，她觉得自己太过贪心，没准会落得跟渔夫的妻子一样的下场。
她慢慢的端起茶几上喝的快要见底，早已经凉透了的茶，又想起刚刚江皓说自己喜欢装镇定，笑了起来，这一笑，所有的不自在和尴尬仿佛都散了去。
她笑着点头：“好，我听进去了。”
跟以前一样，于欢一笑，江皓也不自觉的开始笑，他跟于欢在沙发上笑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他看着旁边笑完后有些出神的于欢，心想，这就是我喜欢的女孩，此刻，她就躺在我身边，这栋楼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静静地坐着，不说话，只是笑，这样就很好。半晌后，他开口说道：“不急，路还很长，你慢慢想，我一直在。”
于欢笑了一阵后，本就不欲在想，就当她喜欢逃避吧，她想起李班那天吃羊肉火锅时跟他们说的话，一个人在每个阶段的精力就那么多，能想明白的事也就那么多，合理分配就行，不必过于勉强自己。想通后，她看了看窗外，于钥和赵彦宁依旧坐在亭子里，用笔写着什么，这大概是情人之间独特的情调？她看了看茶几上的Led电子钟，转向江皓：“三点了，我们要去喊他们吗？我看这雪越下越大，万一回不去怎么办？”
“等会儿吧。”江皓说：“等他们完事了，自然会过来，我睡会，他们来了叫一下我。”说完便倒在了沙发上。
于欢看着他疲惫的脸色，应该是一大早就赶车，直到现在也没休息，她轻声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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