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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人声鼎沸的羊汤店,崔濯和殷还羽相对而坐。他们的吃相与周围的贩夫走卒相比实在是文雅得多,以至于有些格格不入。

  “我来参加太学之试。”殷还羽卷起袖口,夹了一块羊肉送进嘴里。郭家的羊汤向来是朝歌一绝,炖的是异香扑鼻入口即化。他享受得微微眯起了眼睛,崔濯却是皱了皱眉:“啥?你也要考太学?”

  “‘也’?”殷还羽吞下羊肉,打量崔濯一眼,目中颇有惊异之色。

  “想到要和你这混蛋同窗,我就觉得未来忽然变得灰暗了。”崔濯悲痛道。

  “你也想做术师?”殷还羽却是直接忽略了对方话里的意思,感兴趣似得挑起了半边眉毛,伸手就要去把崔濯的脉门,“嗯说起来也是,我好像从来没想过你的天赋问题。”

  “离我远点!”崔濯一下抱着碗,整个上身都远离了桌面。殷还羽一抓抓了个空,倒也不恼,反而顺手把盘里的馍抄一个在手,微笑道:“现在术师的门槛已经这么低了?”

  平心而论,殷还羽生得很好看。与崔濯的俊逸飞扬不同他是那种眉目含笑的多情,昳丽的眼尾上扬,天生便自带三分缱绻,只要微微一勾唇角,就是能酥到人骨子里去的柔情蜜意。但崔濯面对这货是没有半分“柔情蜜意”的,他把碗放回桌上,没好气地说:“怎么啦,就许你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

  殷还羽闻听此言,竟是愣了一下,然后笑道:“你这句话……很恰当。”

  他哪怕一手端碗另一手抄着馍馍,也是崔濯这辈子拍马也追赶不上的俊美风流:“我就是喜欢放火。”

  崔濯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四下搜寻有什么趁手的兵器。可惜人家是正经店铺,又不卖人肉包子,怎么会藏有兵刃?最终他只得将手里筷子一并指向殷还羽,怒道:“来战!”

  殷还羽是朱雀一族,用微生霜的话来说,他是个“妖师”,施术的能力刻印在血脉里,生下来就能呼风唤雨——好吧,对他而言大概是放火烧房。所以崔濯的那个俗语用得确实好,殷还羽没有乱说,只是神态太气人了。

  “我不和你战。”殷还羽咬一口馍,又舀一勺羊汤,细嚼慢咽地吃下,才神色认真地道,“你可知道,每次的太学之试过后,朝歌城都会出现大批的疯子?”

  “疯子?”崔濯一惊。

  太学之试的项目有三,先是测试对于天地阴阳的感知,从而找到以符文阵法隐藏的考场入口。进入考场后,场内布置的阵法启动,便会将自己此前半生的所有苦痛都再经历一遍,此为考验韧性。此一关最为凶险,若是心志不够坚定者,往往会陷入疯狂。

  而若是这二者都安然度过,最后会进入自己的“心境”,承受来自心境的最大伤害,此为测试灵力之强弱。

  “每年都有学子虽然找到了入口,却在重历过往时陷入疯魔。”殷还羽的表情与其说可惜,不如说是幸灾乐祸,“如果你有这一天,我很期待哦。”

  崔濯看了看手里的羊肉汤,很想直接把它盖在对方那张杀千刀的脸上。

  此獠当诛啊!

  “当然,还有另一个可能。”殷还羽正色道,“说不定你连门都摸不着。”

  崔濯二话不说,站起来就去抄板凳。

  “如果你真的连试场的门都找不着……哎,把凳子放下!冷静!我是说,大丈夫志在四方,也不必吊死太学这一棵树上!就那位白衣剑仙,不也不是太学门下的么!”

  “我还真是谢谢你的安慰了啊!”崔濯咬牙切齿道,“檀上月可是师从沧浪山望日剑宗,本身也是不世出的奇才,十三岁便一夜悟道!我能和她比!”

  他们所说的檀上月,乃是五帝城成立以来登天飞升的唯一一位剑仙,还是个女子,因为从来身着白衣,被仰慕者称为“白衣剑仙”。据说她不但剑术卓绝,容貌也是罕有的绝色,佩剑名为“风吹雪”,曾有诗云“匣藏三尺风吹雪,人间一顾檀上月”。不仅仅是指她的剑术,也是盛赞她的美貌。

  只可惜这位美人性格极其冷淡,除了剑术,大约什么都没有放在心上。她天纵奇才,十三岁观飞雪而悟道,一夜白头;十五岁问道望日峰,拜在首座门下,遍习天下剑术。不久后便寻得神兵“风吹雪”,自创剑修之法,成为望日峰一代剑首。此后她更是携剑入世,挑战天下所有成名剑师,一剑光寒,竟是无人敢撄其锋!

  如此名震天下,本应该再接再厉,檀上月却又避世隐居,于风华最盛之际遁入深山修行。一甲子后复出,正值天下动荡,有邪修于洛伽河畔建城,召集一干爪牙,称作第六座帝城,自命为邪帝。或许是自作孽天不佑,这位“邪帝”恰好把自己的城建在了檀上月隐居的山旁。她复出之后二话没说,以一剑摧城,先杀“邪帝”,再斩其坐下十位大祭者,一人一剑,几乎杀得城内是片甲不留、哀鸿遍野。可怜一代“霸业”,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灰飞烟灭。而此后檀上月便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距今是两百年。所有人都相信她已经修至极剑之境,飞升剑仙了。

  大约因为是女性,又身兼绝世剑客和绝世美人双重看点,檀上月的故事一直是市井说书人最热衷的话题。她一生未婚,但是在说书的故事里俨然拥有无数的蓝颜知己,上至帝王下至某同门师兄弟;而在术师们的口中她则常常是被用来比较的标尺,通用句式是“据说那位白衣剑仙也如何如何”。

  就比如此时的殷还羽。

  虽然损友的一番警告加恐吓让崔濯的心里颇有些丧气,不过也并不是很以为意。他是个乐天派,坚信不管什么事总是有解决方法的。如果实在没有……

  大不了不做术师了。

  虽然想起来还是蛮惆怅的。

  崔濯想起进京途中,那位军中术师迅疾无影的飞剑,又想到微生霜言出法随的威势。明明只是轻薄的小剑、三言两语的咒文,但那赫赫的威势一如雷霆天威,是何等的令人心醉神驰不能自己。哪怕直至今日,崔濯只要一想起那日的情景,都是既神往又忐忑。从很小的时候,从认识了殷还羽开始,崔濯其实就有了一个谁都没告诉过的隐秘愿望,那便是成为一个术师,像殷还羽那样的术师。虽然殷还羽的天火之术崔濯也没看出有什么太大的用处,但人总是希望别人有的……自己也能有就好了。

  虽然殷还羽有的,他崔濯全都没有。

  但如今太学的大门敞开,若是连试都没有试过,如何能够甘心?

  *

  这顿晚饭吃的时间并不久,殷还羽说自己是随着赤帝拜访的使节一同进的朝歌,目前寄住在户部尚书林大人的宅邸。虽然鸿胪寺并不差他一人的客房,但殷还羽早听闻林大人的园林乃是朝歌一绝,有此良机自然兴冲冲地要求暂住,而后者显是不敢拒绝的。林大人的府邸并不位于康平坊中,而此刻宵禁已起、坊门关闭,行人不得随意出入。所以殷还羽打量着崔濯的包裹和剑匣,笑眯眯地问:“崔九,你今晚住哪儿?”

  “你想做什么?”崔濯警惕,“我这种穷人,可住不起你老人家喜欢的客栈。”

  “不要紧,我可以屈尊。”他显然低估了殷还羽的脸皮厚度。

  “你一定要我把话说的这么直接吗?”崔濯长叹,“我并不想看见你!”

  “可是我想呀。”殷还羽不为所动,“我们都两年没见了。”

  崔濯本想抵死不从断然拒绝,但是当他看见殷还羽摸出钱袋……就改主意了。

  “我的房钱也你出!”

  *

  托殷还羽的福,崔濯头一回见着这么豪华的客栈。

  不是通俗意义上的金碧辉煌价值连城,而是在朝歌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它的客房竟然是一个个独立的精致院落。一道蜿蜒的清溪流过门口,就像是一条细绳,串起珍珠似得一个个院落。穿着得体的店小二打着琉璃灯走在前面带路,水边的青石板路泛着微光。

  “二位客官,这就是您们的院子了。”小二推开一扇院落的小门,将琉璃灯挂在门旁的灯柱上。崔濯抬头看了看匾额,水佩居。水为佩环月为襟,不由在心里赞了一声好风雅的名字。

  一个小院当然不会只有一间客房,崔濯住在东厢房,殷还羽则是占了西厢。此刻夜色深沉,崔濯经历一天的鞍马劳顿已是困得紧了,让小二赶紧去打热水,自己洗洗就睡下。小二却是问道:“客官是要小的打水在房中沐浴,还是去小店的澡堂子?房内沐浴的话,还需要准备一二。”

  不我的意思是搓把脸洗个脚就睡了。

  但这店既然可以沐浴洗澡,那又何乐而不为?崔濯于是高高兴兴地抱了换洗衣物,高高兴兴地去澡堂泡了个通透,高高兴兴地又踩着石板路推门而进。隔壁殷还羽大概已经是睡了,西厢房里没有半点声响;而崔濯推开门,却看到大堂里站着一人。

  这水佩居的客房都是套房,外间是堂屋,可以在此读书吃饭;里间则是卧房,用一道帘幕隔开。而此刻堂屋的桌前站着一个人,背对着门口,但显然不是殷还羽。她的身形清瘦,穿一身霜雪般的白衣,也有一头霜雪般的白色长发,此刻微微垂着头在打量手上的什么东西,竟似是个女子。微黄的灯光映在她的身上,却愈发显得那白衣的素雅和清冷,以至于让整个房间都有一种月宫般的寒。

  老实地说,崔濯看过很多人穿白衣。白布这玩意儿不需要染,直接裁剪就能制衣,省钱又好看,可以说是非常大众化的穿着。虽然也有翩翩侠少会刻意地穿着白衣让自己显得俊美风流,但其实每个人都能带出不同的气场。比如微生霜的白衣,看起来就是玲珑秀雅,衣襟上的银色绣纹带着身为咒师的神秘与骄傲。但崔濯却从未见过,有人能将一袭白衣穿得如此凛冽清锐,寂寥如月夜下掠过的剑光。

  仅仅一个背影,就能让人感受到那种蕴藏着的锋芒,仿佛名剑隐于锦绣。听见声响她回过头来,于是崔濯看见一张冰雪般美丽而淡漠的脸,清艳的深蓝色眼瞳,不只头发,竟然连眉睫都是霜雪般的白。

  白衣银发,清绝如斯,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艳丽,就像中庭倾泻的月华,又或者是出鞘的三尺寒芒。她的美不沾染半分人间的烟火气,古艳而森严,带着刀兵逼人的肃杀。

  崔濯只觉得心脏都停跳了,仿佛能听见血液在脑子里奔涌的声音。他看见她手中捧着一柄雪色的长剑,层层叠叠堆砌般的白,有如长风吹起漫天的飞雪。

  匣藏三尺风吹雪,人间一顾……

  檀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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