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章
在鲜明的近乎不可思议的夜色之中，婉茉与润玉沿着石子路缓慢移着步，一前一后，不是肩并肩，但距离又靠的好近，润玉可以隐约察觉到婉茉头上飘来的若有若无的杜鹃花气息。轻轻摇曳的晚风在这夜色如水的晚上摆动着两人的罗衫，他们的影子被拉的老长，钟敲了第十四下，夜有些深了。两人彼此都没有说些什么，但好像不需要言语，就足够了。
婉茉不知道她走了有多久，总之她已经沉浸在这样的夜色中，迷茫而朦胧的夜里，各种各样的心事和思绪化了蝶一般，开始翩然起舞，在时光中野蛮的无所顾忌的生长着，她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或者，根本没有过多久。
润玉终是停了步子，回头柔声道:“我们到了，茉儿”
婉茉却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思绪好像还停留在那天上向东留去的云朵里。那云到底要流向何处，到底要去见谁，到好像真的是，无人知晓。
此番润玉停了脚步，婉茉还是真的没有注意，还在径直向前走着，一不小心便撞到了润玉怀里。婉茉一时懵了，忙退了几步，面上已是红了一大片，谁知慌慌张张的抬起头来，却落入了一双满是星辉的眸子。这是一双怎样的眸子啊，让婉茉一瞬间就联想到了她在书里看到的那句话“在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原来世上真有这般谪仙一样的人物。
“茉儿……”润玉惊了一下，看着只到他胸膛的婉茉，润玉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这感觉实在太近了，近到他四千年来从没有过的距离。
“润玉，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眼睛真的很好看”
“啊”润玉没回过神来。
“没什么”婉茉笑了笑:“我刚刚没回过神来，既然到了你的布星台，便赶紧让我瞧瞧这布星之术吧。”
“好”虽惊讶于婉茉快速的话题转移，润玉还是依了婉茉之言，开始布星:“现在正是秋天，转凉之时，布参星与商星是极好的。”
“参星与商星”婉茉好奇的看着润玉:“可是那凡间诗中写的，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的参与商”
“正是”润玉点点头:“没想到茉儿知道的东西这么多。”
婉茉哂笑着摆摆手:“哪里哪里，不过是在水碧宫里整日无聊的紧，方才一卷卷的看书罢了。”可能是这夜色太凉，弄得婉茉今夜有些伤感，停了良久婉茉又开口了:“我想要的日子，不过是在一林翠竹后，一弯溪水旁，松花酿酒，春水煎茶，白茶清欢无别事，等等风来等等人。可是爹爹不是这样想的，长老们也不是这样想的，我身边最好的朋友木樨也不是这样想的，他们虽然都很爱我很爱我，给了我几乎所有我想要的东西，可是他们始终给不了我最想要的自由。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我这样一个看似最尊贵的身份，却剥夺了我最珍贵的东西，自由。我可以学剑术，爹爹可以找最好的剑客来教我，但我不可以余生就拿着一柄宝剑，去快意江湖。爹爹总说那是因为我太小了，还不知道责任是什么，我却有些害怕这个叫责任的东西，为什么我生来注定是要承担这些呢为什么我不能单单纯纯只做一个我呢”婉茉顿了顿，笑了:“所以真的很谢谢润玉仙啊，我在天界住的这一个月里，真的很开心，就像我要的生活一样，在这竹林茅舍里，有一间小屋，不求轰轰烈烈，但求肆意清欢。”
润玉还是第一次见婉茉这样一本正经的讲话，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婉茉除了开心活泼的样子以外，有些苍凉落寞的一面。他有些怔了，可这些话是真的打动他，直直戳他心里的那种打动，他何尝不一样呢他本无心天帝之位，从始至终只想在天界一隅，做个逍遥散仙，自在快活便好。什么是是非非，权位争夺，他本就不愿沾染，可奈何总是事与愿违。世上喜欢权位的人那么多，没想到茉儿竟和他一样不慕权势，只想逍遥快活，平安喜乐。
看着润玉的苦笑，婉茉才发现自己今天说的有点感伤了，忙断了话题:“大好夜色，我们何苦提这些烦闷的话题，我随身带了壶清酒，是我从灵海带来的，好喝的紧，润玉仙可要尝一尝”
“茉儿的一番心意，我又哪敢推辞”润玉随手化了两个酒杯，递予婉茉。
酒的香气从瓶中飘出，却好似凝滞在这夜色朦胧中，久久不散，在月的衬托下，让人光闻着气息，便已醉了三分。
润玉品了口酒，不禁叹道:“确是好酒，入口甘冽清甜，心下一回味，却又有一丝微涩，但这涩味偏又是淡淡的，长久不散的，言而总之，品此酒让人即有欢欣也有微叹，但欢欣却不至于让人喜的厉害，微叹也不至于让人悲的浓重，把握于恰当好处之间，实属极品。”
“润玉仙可真有眼光。”婉茉笑欢喜极了，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刚刚没由头来的伤感:“我就说润玉仙不是普通神仙，果然懂这酒的味道，这酒名就叫清欢，人间至味是清欢的清欢。
润玉笑了:“那不知这酒是哪位高人所酿”
“高人”婉茉淡淡笑了笑。
“茉儿这么喜欢这酒，难不成是茉儿自己所酿”润玉有些许好奇
婉茉摇摇头:“我是喜欢这酒喜欢的紧，但却永远酿不出酒里的味道。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会酿这酒的阿公，我和他学了好久，可阿公总不肯告诉我他的最后一味秘方。他总是告诉我要自己去品，否则就算他告诉我要放什么，我也是做不出来的。阿公一千年前就消散天地间了，我独自一人又酿了一千年的酒，可惜总是没有想要的味道，我什么都放了，还是找不见最后一味秘方。”婉茉叹了口气:“或许这酒方便真的要在世间失传了吧，委实可惜的紧，润玉仙还是多多珍惜这杯中之物吧。”
润玉平日里便不胜酒力，没想到这酒后劲大的很，不一会便有了醉意，看婉茉的眼神都有些迷离起来，微微含笑道:“没有关系的，时光还早，茉儿尽管去酿，错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就算再酿个一千年也无所谓，我愿意慢慢陪茉儿一起去品，直到找到清欢真正的味道。”
婉茉一口饮尽杯中的酒，笑的开心极了:“一言为定”顿顿又道“润玉以后值夜的时候，我陪润玉仙一起可好，反正夜里睡不睡，对我们鲛人来说也不大碍事。”说罢，婉茉却好像又似有点懊恼，垂下头嗔道:“你可不能嫌弃我啊，我和你一起值夜才不是看你一个人清冷的很，为了陪你才来的，我是怕自己一个人夜里太孤单太无聊，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润玉听闻婉茉夜里要陪自己值班，愣了一下，酒登时有些醒了，沉默良久，润玉却从心里笑了起来:“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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