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生病
谈严瘫坐椅上，半晌不能言。
起先屈承志由人引荐到都护府，倒卖通关文书，算是给他开了条财路，可以说，屈家寨是他一手捧起来的，自然，之后的进项便更为丰厚。
他也乐得将文书交到屈承志手上，再由他向外倒卖，免得都护府与商队交往过频，引人注意。
举荐之人，正是太子的幕僚冉离，有了这重关系，他自然也要往京城送一份钱，算作投诚的孝敬。
可谁想，贼船上着容易，想下就难于登天。
谈严离开屈家寨的时候，特意在前厅门外驻足，望向内里谈生意正热火朝天的商队，呆着脸想到：
若这些人知道，一向以诚信著称的昆圩第一皮货商，正是近日肆虐西北的匪盗头头，说不定他们这些人，也遭过劫掠，不知可还有心情，再与这屈家寨做生意？
福玲商队正是厅中众多客商之一，陈旷看了眼外面，立刻变了脸色，回过头小声跟江羽说道：
“那是西北都护府的都使大人，我从前见过一回。”
江羽微不可察点点头，并未去看，“无妨，王爷已入城。”
谈严必不是孤身前来，大队人马一动，王爷那边自会收到消息。
知夏在旁轻声道：“王妃来了，师兄，不如我先回城里，顺便把这里探到的情况捎回去。”
陈旷看看江羽，得他首肯，才道：“也好，让秦朗陪你一道。”
他们此来有意探查，早发现这寨中种种异常，陈旷深知，接下来恐怕会有一场恶仗，他走商多年，自是不惧，却不愿大小姐涉险。
福玲商队借着买货的由头，是住在寨里的，知夏和秦朗找了个入城采办的借口，顺利出了寨子，赶回昆圩城。
天南客栈是城中规模最大的，萧钰要了间上房，扶着梁妧进去，走到门口，回身低声交待韩落几句，后者应是，匆匆走了。
“这一路赶得急，你什么都没吃，肯定饿坏了。”
跟着甘泰的人行军，路上饮食简陋，她自是不惯，萧钰说着，拿过刚在街上买的糕点，斟了杯热茶放在她面前。
梁妧面色有些发青，接过喝了两口，油包打开，甜浓桂花香扑鼻。
她捻起一块刚送到嘴边，立时被上面的油味熏到，连忙扔到一边，捂着嘴朝他摆了摆手，起身匆匆往后面净室跑。
萧钰眉头紧锁跟进去，蹲在边上轻拍替她顺背。
梁妧搜肠刮肚，奈何腹中空空，根本没东西可吐，一面干呕还在伸手推他。
“你先出去……”
呛得泪水涟涟，不想让他看到这狼狈相。
萧钰从一旁端了水来给她漱口，口中抱怨她：
“咱们夫妻一体，从前我病的时候，你不是也给我端水喂药，怎么换了你，我就该袖手不管么。”
梁妧漱完，浑身软绵绵的没半点力气，干脆席地而坐，半倚在他肩上，摆了摆手，苦笑着说不出话来。
萧钰抱她出去，轻手轻脚搁到榻上让她歪着，扯了薄毯盖好。
“大概是肉干吃多了伤肠胃。”梁妧没精打采半阖着眼，想起上次还给林缺塞了那么多，不由失笑。
其实从夷凉城出来的时候，她就觉得身上不大舒服，想着应是之前每日往粥棚累着了，因好容易才让他答应同行，这才瞒着没说。
之后赶往边关，快马跑了三四天，但一路窝在他怀里，天马行得稳，她倒不觉辛苦。
回来的这两日，因他伤了右臂，她自告奋勇在前持缰，才知策马有多累，兼之饮食不便，没想到，边关是爹爹待了几十年的地方，她来了却水土不服。
萧钰替她拭去额角细汗，握住她的手，在合谷上轻轻按压，“韩落去请大夫了，再找个人过来服侍你。”
“知夏还在屈家寨吧？”梁妧问他。
萧钰嗯了声，“我让林缺上去了，你想叫知夏也回来陪你么？”
梁妧扭头看他，“你刚说找的人，不是知夏？”
萧钰挑了挑眉，刚要说话，外间传来敲门声，人既然来了，倒可免去他开口的尴尬。
“进。”
进来的是兰翘，略显紧张朝萧钰屈膝一礼，喊了声“王爷”，转而望向梁妧，目中带笑。
“王妃身体不适，这几日你来照料。”
萧钰脸上没什么表情，吩咐道。
兰翘应是，又道：“王爷，时康哥查到些关于都使谈严的消息，他……人在外面。”
萧钰回身，替梁妧掖了掖被角，柔声道：“我就在外间，待会儿大夫到了就进来。”
“你去忙吧，我睡会儿就好。”
梁妧为自己的逞强感到懊恼，她一向自觉身体强健，眼下才知，还是太过娇气。
甘泰的兵马驻扎在城外，屈家寨这里正是收网之时，要不是因她病着，本不该入城的。
萧钰一走，兰翘立马过来坐到榻边，神情就轻松许多，仔细瞧她几眼：
“脸色是不大好呢，王妃，比上次见，你好像瘦多了。”
梁妧抬手指了指那边一个小包袱，示意她拿过来，从里掏出天罡锁递给她。
兰翘喜极而泣，双手捧着晃了晃，“秘方取出来了？”
梁妧点点头，好在有这份震星雷秘方，做为最大的筹码，萧钰一拿出来，甘泰二话不说，也不必讲什么赌约，立刻点了兵马跟来。
有了威力媲美最初的震星雷，这在边关八部来说，便有了一举夺回青棠关的决定性胜算。
外间，萧钰和卓时康低声聊了一阵，他指节在案上叩了几下，当机立断，“你去跟着他们，看看落脚何处，我随后派人接应你。”
若谈严一心要反，有这两人在手，这一次证据确凿，他也不必动用尚方斩马，总算可以留个活口回京，坐实太子通敌叛国。
卓时康刚走，韩落就回来了，“王爷，城中医馆爆满，属下走了几家，最快的也要一个时辰之后才能过来。”
萧钰冷了脸，握拳轻轻捶了下桌案。
“这阵子西北匪乱肆虐，只有这昆圩城还安稳些，逃难到此的人也多……”
韩落惶然解释。
内间梁妧听到，喊了萧钰一声，待人进来，勉力朝他露出个甜美笑容。
“不是什么大病，歇会儿就好。兰翘点了安神香，闻着挺舒坦，我先睡一会儿，爷去忙吧，不必操心。”
萧钰心头忧急，面上却不显露。
原本与甘泰商定好攻打屈家寨的计划，最快的路线是夜晚穿城而过，三百人并不多，分散来走，不会引人注意。
但刚刚收到消息，庆丰城一万州兵正往这边开拔，谈严此刻就在城外东面，甘泰的人在西面，两相隔着这座城池，不仅是她在此，一时难以挪动，城中尚有数万人，必不能成为交战之地。
眼下屈家寨有内应，他只需通知甘泰，绕至城东，便可先行截住谈严的人，三百对一万，即使边军战力再高，真打起来也不划算。
不过有了卓时康的这条消息，倒是可免于一场恶斗，届时由东面入寨，一举剿尽里面的匪贼，便可大功告成。
不过其中还有两个难点，屈承志这人事关重要，得抓活的，跟谈严一起送回京，太子便再扑腾不起来，也可给裴良逸那边减些压力。
另外，寨子里还有个重要人物，才是他此行最重要的目标。
许多事急待处理，萧钰缓缓坐到梁妧身边，轻抚她的秀发，叹一口气。
“出京之后，石医官不在，你有好些日子没请平安脉了。”
梁妧知还有好些事等着他处理，好言好语再三宽慰，说着话，知夏也来了。
“爷，你就去吧，我哪儿就这么娇贵了，有她俩陪着，说不定睡醒一觉，立时就生龙活虎了。”
萧钰坐着不动，“我看你睡了再走。”
梁妧只得乖乖闭上眼，嗅着淡淡花草香气，身上的不适有所减缓，慢慢睡过去。
萧钰安排留守护卫，仔细交待刚赶回来的林缺，“你在这里守着夫人，任何人……除了里面那两个，还有待会来的医师，其余但凡靠近这间屋子，格杀勿论。”
林缺眨巴下眼睛，用力点头，纵上屋梁。
知夏对兰翘仍带了敌意，语气生硬，“诶，你怎么也在这里。”
兰翘抿唇笑而不答，说起梁妧的症状，知夏听了反有喜色，“王妃这……难道是有身孕了？”
成亲都两个来月了，他俩又日日在一处，知夏伸长脖子去瞧榻上，见王妃睡得踏实，她倒急得蹑着脚走来走去。
兰翘忙问，“那个……小日子是什么时候？”
知夏“啊”了一声，颇为难堪挠了挠脸，“我近来没怎么跟着服侍，这些平时都是念秋打点，我……哎呀，要是她在就好了。”
“那，之前王妃连骑了四五日马，会不会有碍啊？”
这下两人都焦急起来，知夏跳起身，匆匆往外走，“我再去医馆问问，实在不行，绑也绑个大夫过来。”
到了门口又退回两步，朝兰翘拂身行了一礼，“先前多有冒犯，还请姐姐不要跟我一般见识，眼下劳烦你多费心，看着点王妃，我去去就回。”
兰翘朝她疏朗一笑，郑重点头，“好。”
直到天都黑下来，知夏手里拽了个中年人，忙忙赶回客栈，“大夫莫怪，实在是我家王……夫人这病等不得，你快给看看。”
进到里间，梁妧睡醒一觉，正觉精神好多了，便起身下榻，兰翘给她披了披风，到外间坐下由医师诊脉。
她刚听兰翘说了，之前一直没往那方面想，算一算小日子，惊觉竟已过了七八日，心里已有了准备。
“恭喜夫人，是喜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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