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有空可钻

　　北亭靠西窗的两位如画人物此刻都在神游，台上刚刚失误狼狈收场的两位小姐却是争吵起来了。

　　这两位，打眼一看竟然是李悠悠和白月儿，李家和白家世交往来已久，家里的小辈自然在家族的影响下关系亲近些，李家夫人提出让白月儿与李悠悠搭档的时候，虽然两位小姐都不情愿，却还是明面上答应了。一琴一琵琶，李悠悠掌琴，白月儿掌琵琶，两人共奏《春江花月夜》选段。

　　练也练了许久，上台还是出了差错，李悠悠弹得太快，白月儿一时慢了些没配上旋律，这会儿李悠悠便一时慌了错弹音符，这节奏就这么乱了，两人结束曲目的时间都不一样，不擅音律的公子们都听出些不对，两人一结束台下尽是嘘声，这诸位的评分自然不会高到哪里去。

　　于是李悠悠恼羞成怒，当着众人的面非要给自己讨一个公道。白月儿不善言辞，人一多又紧张得不行，面红耳赤也分辨不出什么，外人看来倒好像真是她理亏站着听训。

　　韩绘语和君予幽交换了视线，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不满，这位李小姐的能赖性子她们昨天是有见识的，昨日她当知道她们一行听到了些东西，今日还是不知收敛再次向同伴泼脏水，这位李小姐的名声至少在她们这里算彻底臭了。

　　与白月儿私交甚好的师兰心这会儿算是忍不了了，起身走到舞台中央迎上李悠悠的责骂，呛声道：“李小姐，明眼人都看得见，你方才早弹了一个音符，月儿不过是按着自己的节奏来防止出错，等你找回节奏来，这样大家都不会有太大差错。你倒好，不仅不追回来还强自按照自己的节奏走，怨别人技艺不精，怎不说您自己处理鲁莽愚钝。”

　　李悠悠其实也早知道自己的不对更多一些，但想塑造一个受害者的角色，将责任都推到这个嘴笨的白月儿身上蒙混过去就算了，没想到在场明眼人都看得清楚，一时众人得到看明白的人的眼神确认，都不由得对着李悠悠露出谴责的目光。

　　李悠悠脸红一阵白一阵下不来台，半天憋出来一句强词夺理：“之前都说得好好的，若是有差错，她来追撵我，这会儿又是我的错？”左右她和白月儿练习的时候除了下人也没人在场，青潭诗会现场又带不进侍婢，也没当面对质的条件，说完这话她便想匆匆离场，接下去再说指不定再抖出什么，她可不想再缠下去了。

　　白月儿眼里挂着泪珠子忍了几忍没让它落下去，此刻眼都不眨怕泪掉下来，委屈道：“你何时说过这句话，每次练习你都……”许是家教甚严，白月儿本能截断了话头不再揭露，却被师兰心握住了手。

　　师兰心拉着白月儿向着高台贵人一福身：“公道自在人心，兰心和月儿都相信郡主和各位小姐自有决断。”说罢拉着白月儿下了台子。

　　李悠悠早就回到位置了，旁边一位小姐错了错身子，被她狠狠剜了一眼，气恼得不行。

　　其他人只当闹剧，裴韶安却心思细腻道：“有这么个能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替你说话的好朋友，真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呢。”她落笔唰唰，想来是有了新故事。

　　云萱然神识还在扬州戏台子上飞着，闻声不知所云地应了，终于回过神来，道：“你方才说？”

　　裴韶安：“……”

　　此后比赛继续，今天的天气尤其给面子，不多会儿竟然见了日头，整个亭廊都透着暖意，一丝阳光落在云萱然额角发梢，将她的眼睛晃了晃，抬眼，是对面纤恣头顶的莹润宝石簪子，那光刺眼，云萱然稍微偏了偏头。

　　季酩见她靠过来，唇角翘起来道：“云小姐有话要讲？”

　　云萱然疑惑将视线投过去。

　　季酩人来疯、自来熟，人家不理会他自己也起劲，平素他跟自个儿不怎么瞧得上眼的人也能胡乱说话将人哄得不知道自己是谁，见了他找寻已久的侠女姐姐云萱然更是油腔滑调满嘴蜜糖：“云小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否嫁娶，我可都一清二楚了。赔礼自然要递，今晚就递。我听闻扬州人氏十个有九个都喜花弄草，不知云小姐喜欢什么花，我今日一并送了去。”

　　且说这大冬日里找花有多难，季酩却浑不在意，似乎云萱然喜欢什么他都能轻易找过来，一时眉目里盈着笑意托腮，目光仍漫无目的四处落着，时不时看云萱然一眼，又不动声色贴心地让别人看不出来两人在交谈。

　　云萱然不为所动：“我不至于现在还与你计较毫末，不必赔礼。”明明白白划清界限。

　　季酩早料她冷淡，呷了口茶继续道：“那云小姐喜欢什么花？”

　　云萱然道：“十个里有九个喜欢，我就是那个不喜欢的。”

　　季酩语塞。

　　“若季公子真的有意表达歉意，不若答应我一个要求？”云萱然看他一眼道。

　　季酩来了点兴致，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道：“请讲。”

　　云萱然清瘦的手指节儿在桌案上轻轻敲了敲，微微翘起嘴角：“别让人知道我们以前见过面，尤其是六皇子。”

　　季酩皱眉，这不是划清界限吗？狡猾如他转念又想，这也没什么所谓，左不过再认识云萱然一次，有什么损失，一时觉得云萱然仁慈高抬贵手，没承想是她没想这么深远。

　　季酩爽快地答应了。

　　云萱然见他毫不犹豫，疑惑他季酩怎么这么好说话了，心满意足将目光投到台子上看人表演，也不晓得自己的话语给人留了多大的空子可以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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