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话本素材

　　裴韶安一脸莫名跟着云萱然走，云萱然目光却追着方才那位公子。

　　裴韶安越想越奇怪，方才不知为何突然就看到小书童拾起钱袋，也不知是如何出现的，便忍不住问道：“萱然，方才你可看清了？那只钱袋如何就突然出现了？”

　　云萱然闻声轻笑，濯水清眸微微一闪道：“你可瞧见那位公子扶小乞丐起来？”

　　裴韶安点了点头。

　　“表面上是扶人，其实手里使了巧劲儿，将小乞丐藏在腰间的钱袋震了出来。”云萱然道，“既收回了自己的钱袋，又阻止书童的话，未点破真相，不伤了小乞丐面子。如此善解人意翩翩有度，像不像你话本里的那位榷公子？”

　　裴韶安不顾形象地惊叫出声，然后捂住嘴压低声音问道：“是你昨日说到的，扬州偶遇那位韩公子？”

　　“正是。”云萱然点头道，“没想到回京还有缘遇见，算是旧友，应当去打个招呼的。”

　　“我，我也要去。”裴韶安道，“我不会多话的，我一定不说话。”

　　云萱然被逗乐了，笑道：“说话又怎了，国风较前朝开放许多，难道与陌生男子说句话还能将你浸猪笼？”

　　裴韶安简直想打人，恼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话本！”

　　云萱然抿嘴偷乐，拉着裴韶安和云子琼跟着韩公子进了酔香居。

　　——酔香居大厅

　　韩千阙任小书童书言点了菜，又要了壶茶水润嗓。

　　“公子，书言不懂。”小书童愤然道，“像那种贪得无厌胡搅蛮缠的人，应当将他的恶行公诸众人，让别人知道他有多坏。您为何替他遮掩！”

　　韩千阙倒了杯茶水，轻抿上一口，闻声略微皱了眉，道：“书言，可还记得我说过的，生活不易与人为善？”

　　“可……”

　　“那乞丐大冬日里衣衫褴褛，若能谋得一个安稳的生计，何须沿街乞讨。”韩千阙继续道，“佛曰普度众生，然而我们不过芸芸众生之一，终究没那么大的力量，却总要用柔和的眼光关照自己可以关心的。”

　　书言若有所思地低了头。

　　韩千阙轻叹给书言递上茶水道：“还有你这副暴脾气，街头高声喧哗丝毫没有斯文之态。待入了公主府要好生收收你那性子。”

　　书言嘟了嘟嘴，低头认错道：“书言知错了，会改的。”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韩千阙满意地点了点头，笑了。

　　裴韶安两人踏进店里看到的就是韩千阙笑着抿茶的模样，堂间靠窗位置光线颇好，是窗外积雪未化的白光，韩千阙沐浴在雪白的光里，竹簪束发，长袖轻揽，有道是浊世一抹翩然玉色，不是刺目得过分的光，也非刻意遮掩，而是宛若天成的柔和玉质，不尖锐却让人无法忽视。

　　裴韶安无意识捞了把空气，遗憾手边无笔。

　　正巧酔香居的伙计殷勤地过来问道：“两位……贵客，小子引您上去包间？”这两位姑娘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不知为何挡得如此严实，机灵的伙计脑筋一转收回了小姐二字。

　　云萱然淡声应答道：“不必了，再添些菜品便罢。我们与那位公子拼桌就好。”

　　伙计道声得嘞，有眼色地别处忙活去了。

　　韩千阙未关注这边动静，却听到了云萱然的声音，闻声转头一看，竟是故人，也不免惊喜起身揖道：“云姑娘，在这竟然能遇上，真是有缘。”

　　云萱然报之以笑意，上前亦是微微一礼，道：“造化弄人，我是应父之命回了京城本家，韩公子却是游历到盛京来了？”

　　韩千阙请三位坐了，道：“巧了，在下亦是回京过年，家慈去信让我早归，路径崇州已是不远，便回来了。”

　　云萱然默然想了想京城姓韩的高门，却是不怎么了解京城氏族，只好作罢。

　　裴韶安却突然出声道：“韩公子家中是否有一个名为绘语的妹妹？”

　　韩千阙颔首应了：“是，那是在下嫡亲的妹妹，一直书信来往着。”

　　“那便是了，我与郡主私交甚好，早听她日日提起在外云游的哥哥，很是想念。”裴韶安笑道，侧身给上菜的小二让了让位置。

　　云萱然见裴韶安兴奋得过了头，忙扯了扯她的袖子，裴韶安也感到自己是太过殷勤了，轻咳两声闭了嘴。顺带脑补二三情节，用心里的笔默默记下了。

　　两厢方尴尬着，门口却响起一阵喧哗，毡门忽地被推开，一股凉气铺面而入，一个淡紫衣裙的女子急匆匆褪了披风，视线上下搜索，在看到韩千阙这一桌的时候便停住了。身后浅黄衣衫的另一个娇俏少女随即跟了进来，循淡紫衣裙少女的目光而去，惊喜出声道：“表哥！”

　　两位姑娘一前一后地过来，淡紫衣裙那位姑娘走近了便抱住刚刚起身的韩千阙掉了眼泪。浅黄衣衫的娇俏少女倒是镇定些，笑意盈盈地冲裴韶安点头打了招呼，又转头瞅着云萱然道：“你是哪位小姐，本公主未曾见过。”

　　云萱然知道眼前这位是公主，行礼问安道：“殿下安好。臣女是云丞相府的嫡长女云萱然，此番刚刚回京，殿下许是不知。”

　　君予幽打量了云萱然片刻，露出个友好的笑，道：“我行八。原来你就是扬州城久居的云大小姐，你瞧着面善，比你那劳什子庶妹强得多了。这个是长公主府的绘语郡主，我表姐，见了刚刚回京的表哥情绪激动了些。”

　　将韩千阙肩头哭湿一片的韩绘语抬头还嘴道：“谁激动了。刚才还不是你喊得大声。”然而眼眶红红的，因为哭了一会儿声音有些软绵绵的，没什么气势。

　　君予幽摊手耸肩，冲裴韶安道：“韶安，你快去把表姐从表哥身上扯下来吧，这会儿她可不让我碰。”

　　裴韶安叹口气：“唉，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们什么好，平日里一见面就斗嘴，心里却都是互相记挂着的。”

　　一行人安顿坐了，韩绘语终于平复了情绪，恢复了她一贯温和端庄的模样，美眸却不住打量着素未谋面的云萱然。

　　韩千阙抚平了袖子，松了口气，总算消停了。他游历万千山川，见识广博，因而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心境波动，如果说有，那应该就是女子的眼泪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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