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进宫
甫一下轿，便有一个红衣小太监相迎，匆匆地道：“阎姑娘，你可算来了。”
“路上说，速带我去见公主姑姑！”阎罗吩咐道。
阎罗的身份除了皇帝和长公主，他人并不知晓。因常进宫之故，宫中人大多识得她，都唤她一声‘阎姑娘’。
小太监一边引路一边道：“殿下近日里夜不能寐、茶饭不思的，人也消瘦了许多，小的们见了心疼，偏生怎么也劝不住，只好请姑娘过来。”
“公公可知公主姑姑为何如此？”
“这……”
“你有话就说，莫要吞吞吐吐。我一无所知，如何能帮公主姑姑？”阎罗催促道。
公公迟疑片刻方道：“前几日耶罗使臣来到，奉上一对琉璃红莲。长公主自那日起便郁郁寡欢，足不出户，若有探访的，也都一一闭门谢绝了。”
连卿忽道：“素闻耶罗人有一传统，凡子女诞生，父母便为他们准备一件礼物。男儿备的是琉璃，女子备的是翡翠。若有心仪之人，便将所持物件打造成与那人名讳或是嗜好相同之物，以表心意。使臣供奉琉璃红莲，莫不是……”
“莫不是那耶罗王想求娶公主姑姑！”阎罗惊道。
红衣公公点了点头，阎罗气急，说道：“岂有此理，公主姑姑岂是他能娶的？”说罢加快了脚步，匆忙疾驰，一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险些跌倒，连卿见机快，迅速扶住她，关切地道：“你慢点。”
红衣公公追上来，亦道：“阎姑娘，您可小心身子，要是有个好歹，老奴怎么向殿下交代？”
“我没事，你快带我去见公主姑姑。”阎罗不在意地道。
入了宫，除了皇帝和长公主可乘坐轿辇外，其他人只能步行。公主所居住的莲华宫路程不近，耗费了一刻钟的时间才匆匆赶到。宫人们见是阎罗，便放她进去了。
莲华宫如其名，宫内种满了莲花，也是应了倩蓉公主的名，足见皇帝对这位姐姐的看重。
宫内路径均以大理石铺就，不似其他宫殿的鹅卵石，走起来硌得慌。每隔五十步便有一个石凳可供休憩。早年，倩蓉公主体弱，走几步便气喘吁吁，咳嗽不止。皇帝便命人安置了石凳，以便长姐休憩养神。
匆匆行了盏茶时分，终于到了公主的寝居。屋内门窗紧闭，天光无存，冷不丁进去有烦闷之感。空气中残留着一股熏香味，闻来也似有种苦涩，猝不及防吸了一口，阎罗只觉腹内一阵翻涌，十分不适。
再向内间走进，只见榻上卧着一女子，脸色十分苍白，秀眉紧蹙，一脸的忧愁憔悴，不时地叹息几许，听得人心揪得紧。
在连卿的引领下，阎罗来到床前，抓住公主的手，轻声地道：“公主姑姑，小罗来看您了。”
那人听到声音，停止了哀叹，开口唤了一声‘小罗’，却分外凄婉，阎罗耳尖，听到泪珠落在锦被上的声音，赶紧道：“公主姑姑，你别哭。小罗在这呢，您有什么苦都可讲与我听，我会帮您的。”
倩蓉公主挣扎着坐起身来，一把拉过阎罗，紧紧地将她抱住，哽咽道：“小罗，你知道的，姑姑的心意你最懂了。我不能嫁人的，我不可以嫁人的。我不要嫁。我此生，除了那人，谁也不嫁。”
阎罗自是晓得倩蓉口中的那人是谁，也终于明白师父让她入宫的用意。只是……倩蓉的心意只能是竹篮打水，有些事终究勉强不得。
想了想，阎罗才开口，“公主姑姑，你若不想嫁，同皇帝陛下讲便是，他如此敬重你，断不会为难你的。”
倩蓉松开阎罗，摇头啜泣道：“皇弟，本宫也以为他是懂我的。可是他、他、他已应下了这桩婚事，一个月后便是婚期。”说罢，珠泪成双纷纷落下，滴在阎罗的手上，每滴一滴，阎罗的心便沉重一分。
“公主姑姑，你别急，事情一定还有转机。婚礼是在一个月后，这么长的时间足以发生许多事。你千万不要放弃，不能就这么认命了啊。”
“真的会有转机吗？”倩蓉希冀地道。
阎罗点点头，说道：“相信我。”
“好，我信你。”倩蓉炽热的望着她，似将所有都交付一般如释重负，眉头不再紧锁，只是紧紧攥住阎罗的手，但力道大得却令她这个三段天师都感觉到疼，但也未作他想，只道是人族七情厉害，竟能生出如此神力来。
安抚住倩蓉后，阎罗陪她用了早膳，待她睡去才离开莲华宫。回去的路上，连卿开口道：“小罗，你实在不该答应她的。”
“姐姐，公主姑姑素来疼我，此事既非她所愿，我自是要帮她的。更可况，此次进宫是师父特地吩咐，便是要我解决此事的。”阎罗不紧不慢地道。
“话虽如此，但你身份特殊，皇室的事不宜你出面。若教人知晓，只怕凭空生出许多事端。”连卿提醒道。
闻言，阎罗沉默，静思片刻方道：“姐姐，你说的不错，皇室固然敬重天师阁，但若干涉皇家事便是另一回事了。可即便这样，此事我还是要管。”
“小罗……”
“天师阁不能出面，但有人可以。”说罢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连卿一脸疑惑，不明其意。
青冥山辽阔无边，一眼望去尽是丛林溪水，景致怡人。沿着河流向上走，不多时便看见一竹屋，只见其炊烟袅袅，乳鸽的香味飘散于空中，勾得人垂涎欲滴。
轻推开门，只见一衣衫残旧的白发老伯正在添柴，股股香味钻入鼻翼，越发勾动馋虫。听到声响，老伯回过头笑道：“公子，您回来了，再等一会儿，饭很快就好了。”
青衣男子温和笑道：“有劳老伯了。”说罢将一提腊肉放置桌上，转身进了内室。室内十分简洁，除了一副桌椅之外再无旁物。有一男子卧榻而眠，呼吸清浅，虽是睡着，却难掩其姿容俊逸。
青衣男子坐于榻前，轻声道：“小烨，今日可有好些？”
榻上之人并非旁人，正是穆烨，而这青衣男子便是护陵左使左长青。闻言，穆烨缓缓地睁开眼睛，说道：“除了腿还无知觉，其他都好。”
“哎，你呀你，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左长青说着，端了一杯茶水递给他。
穆烨起身靠坐榻上，接过茶水，轻啜一口，说道：“你既知我如此，何不替我爱惜自己？”
“这个也能代替吗？”
“傻青，你为什么不阻止我？”穆烨淡淡地道，带着一丝疑惑。
“阻止你什么？”左长青轻笑，自斟了一杯茶饮进。
“以往我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时，你都会阻止我，这次我为帮阎罗弹奏千魂引，损耗巨大，你却无动于衷，我很不解。”
“你这人做事一向有原则，想做的不论别人怎么劝阻也定会做成，我何必白费力气。”
闻言，穆烨注视良久方道：“傻青，你变了，这可是攸关性命的事，你居然不管我的死活。”
“你师父说过，有一个人是你无论如何躲不掉的，自从见到阎罗，我便确信她就是这个人。既然这样，我不想阻止你，倒想看看你能为她做到什么地步？是不是舍了命也要助她。最关键的是，我知道，你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言罢，自腰间取下酒壶启盖自饮，一口之后言道：“嗯，还是酒好喝。”
“哦？你说来听听。我如何不省油了？”穆烨笑道。
“她是天师阁少主，又是星辰天师，若是与我们有牵扯，她在天师阁不会好过。但你对她有救命之恩，这个情可不是她一个人欠你那么简单，南越势必会感谢你。至于用什么方式感谢就不得而知了。
但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她被赶出天师阁而已，届时你也有收留她的正当理由。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嘛。”说罢又饮了一口酒。
“你说的不错，不过连你都猜到了，她应该也清楚，我只望最后不是一报还一报就好。”
“你这美男计百试百灵，女人见了你都走不动步，你也不用太忧心。就算她报复你，你本来就是个短命鬼，不差这几天。”
“你当真是我兄弟。”穆烨挑眉道。
“真的不能再真了。”
“懒得理你。”
忽地想到什么，左长青神色认真起来，说道：“不过，我有一事好奇。虽说她就是你要找的人，可你我相识百年，你可不是相信命运一说的人，到底是何缘故，竟教你豁出命也要同她纠缠不清，教她惦记？”
穆烨没理他，索性闭目养神。见状，左长青推搡了他几下，见他完全不为所动，便自顾地喝酒去了。
半晌，穆烨开口问道：“傻青，若我将明月玦交于你，你可使得动它？”
左长青喝酒的动作一滞，惊疑地道：“你脑子坏了吧，明月玦与你气机相连，一旦离开你势必造成生命危险。更何况灵器都是认主的，除了你谁能使用。你可真是病的不清，竟开始胡言乱语了。”
“也就是说，只要我不召唤它，它便哪都去不得。”穆烨低喃道，神色满是疑惑。
“不对呀，你怎么会这么问？”左长青觉出不对，凑到穆烨身前说道：“小烨，幻月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有。”穆烨淡淡地道，左长青却不信，“不对，你一定有事瞒我。”
“说了没有。”
穆烨眸中雷霆之光闪烁，我的明月玦也只听命于我一人，如今它却选择了你。而你偏偏只能看见我，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左长青再三追问，穆烨都恍若未闻，令他十分郁闷。但见其一脸从容的样子，倒也不为他担心，可他总觉得一定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而且与阎罗有关，看来要同那女娃娃搞好关系才行。
穆烨思量良久，也未能想出二者之间的关联，索性便不想了，闭上眼卧榻而憩。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都不重要，就算我们各有算计，也是两厢情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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