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刘子矜毒计坑知己 肖飞宇蒙冤逃湖城城(六)
肖飞宇问:“我爹爹咋啦?”
周妈顿了顿,像下了很大决心似地说:“三少爷,自从你离家以后,过了三五年,也不知咋地,你爹爹就变得高人一等头昂八尺趾高气扬起来,好像镇子上的人谁都欠着他啥一样……算了算了,那些都已成了过去,谈起来让人伤心,不讲了不讲了。”
肖飞宇自然知道其中原由,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爹爹竟然会是这样一种性格的人。
而对于一直未能确认肖飞宇的真实身份以及未能提供他平日里任何的异常疑点,小仓一郎听她汇报时,尽管没有表现出责怪之意,但安倍由美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些许失望,因而总是深感内疚,更觉得自己无能。此时听周妈这样讲,赶紧想办话套她话:“奶娘,据我所知,外界对飞宇哥是不是肖老先生亲生的,有很多种乱七八糟的传说,您是他奶娘,真实情况您肯定晓得一清二楚,依您看……”
周妈对自己的身世当然了如指掌。
肖飞宇大吃一惊,正要开口,周妈已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扯着嗓门嚷道:“我说姑娘,你是三少爷未过门的媳妇,俗话说,家事不可外场,外面对他的身世就是传得再凶再毒再离谱,你也应该保持沉默,不该来问老婆子我呀!”
她这话自自然然,滴水不漏毫无破绽。
肖飞宇松了一口气。
也不晓得多年前是不是有人向她交待过什么,她才这样讲。
但印象中,她一直将自己当作亲生儿子,所以此时她偏向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不禁偷偷把悬着的一颗心放回到肚里去了。
刘子矜遭她一顿奚落,禁不住脸红耳赤,慌忙站起来抱着她:“奶娘,我只是有些好奇,随口问着玩的,现在晓得错了,您别生气。”
周妈一下回过味来,伸手拍拍脑门:“瞧我这个臭老婆子,竟然对姑娘你发这么大的火,是不是疯了?”
肖飞宇笑着接口道:“你们两个,一个无心,一个也不是故意的,都请坐下吧。”
刘子矜扶着她慢慢坐下:“奶娘,您接着讲。”
周妈稳了稳心神:“有一天大清早,你爹爹杀了看守他的大旺和二成子……”
二人同时惊得站了起来。
肖飞宇急促地问:“奶娘,我记得爹爹平时连宰只鸡都不敢瞧,哪有胆量杀人?”
周妈苦笑道:“也许他被逼疯了。”
肖飞宇摇摇头:“大旺和二成子多大岁数?”
周妈回道:“都是三四十岁的精壮汉子。”
刘子矜也急了:“不对呀奶娘,就算是偷袭,他爹爹一大把年纪,怎么可能一起杀死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汉?”
肖飞宇也正要问这话。
周妈仍然苦着脸:“这个没得错,大旺和二成子的确是他杀的。”
跟着道:“那天下了一夜的雨,天快要亮的时候,你爹爹见他们两个先后困着了,便拆腾着解下捆着的绳子偷偷地溜了出去。谁知他刚刚跑出去几丈远,就被树棍子绊着摔了个跟斗,把大旺和二成子惊醒了。你爹爹慌得从泥地上爬起来又跑,他们两个就一边叫一边追。你爹爹一昏头,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
刘子矜脱口问:“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
周妈摇摇头:“他从身上掏出一把小手枪,朝大旺和二成子放了两响,当场就把他们两个打死了。”
肖飞宇失声道:“他哪来的手枪?”
周妈说:“你大哥给的。”
刘子矜问:“他大哥在哪里?”
周妈回她:“好像在国军队伍上当官,早年悄悄回来过一趟。”
刘子矜骂道:“真是个笨蛋。他们抓人的时候,为啥不搜身?”
周妈再一次揺摇头:“他爹爹身上有枪这事,谁都不晓得。我那时候还没有离开三少爷家,无意中见过一次,巴掌一般大小,跟玩具似的,老爷子一直把它贴在下身藏着。”
肖飞宇晓得这事已经无法收拾了,急着问:“后来呢?”
刘子矜起身去厨房拿了四只碗放在灶台上,随即从身上掏出个细细的小黄瓶子,极快地打开盖子,朝每只碗里分别倒一丁点白色粉末,又从锅里舀了周妈先前烧好的温开水加上,端来放在两人面前:“奶娘,不慌不慌,您先喝一口水润润嗓子,慢慢讲。飞宇哥,你也稳稳心神。”
周妈有些不好意思:“姑娘,这事该我老婆子忙的。”
刘子矜嘻嘻笑着拥抱了她一下,开了门,将另外两碗端给外面的孙徳旺和李友明。
又跑到厨房,拿碗舀了一些水,端出来自己喝。
周妈喝了口水接着说:“我们庄户人家起得早,枪声一响,早惊动了村子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一起拿着身边的棍棒叉镰涌了过来。老爷子吓得死命往前奔,但他终究岁数大了,刚下完雨,路滑跑不动,不到里把路,就被赶过来的人追上了。那时他可能已经神志不清,忍不住朝后面胡乱放枪,又将两三个人打成了重伤,你们说说、你们说说,这还了得、这还了得……”
两人都呆住了。
过了半晌,刘子矜才小心翼翼地问:“奶娘,他爹爹跑到哪里去了?”
周妈重又摇摇头:“姑娘,犯下这么大的命案,他爹爹能跑得了?大伙儿愤怒无比,撵上去一顿棍棒叉镰,当场就把老爷子打得连脑浆子都流出来了。”
刘子矜猛地里听得啊哟一声,忙转过头来,见肖飞宇已经栽倒在地。
两人连忙将他拽起来,刘子矜使劲拍他背后。
肖飞宇这才慢慢醒转过来。
周妈不住地唉声叹气:“造孽哟,真是造孽哟!”
刘子矜一边用手给他顺着气一边安慰他:“飞宇哥,事已至此,你节哀顺变吧。”
肖飞宇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过了好长时间,肖飞宇忽然想起一事,问:“奶娘,我家里其他的人呐?”
周妈浑身一颤,用手揩了揩眼泪:“三少爷,他们打死了你爹,又一起呐喊着朝你家涌去。你娘晓得祸从天降躲不掉了,急忙让你二哥带着妹妹从后门出去逃命,她自个儿一头栽到井里自尽了。”
肖飞宇“啊啊啊”几声,张口喷出一股血箭,再次栽倒在地。
刘子矜吓得手足无措,哇哇大叫。
慌得周妈用手使劲掐他人中,又拿筷子撬开他牙,往他嘴里灌水,接着拍打他脸庞:“三少爷,醒醒,三少爷,醒醒……”
好长好长时间,肖飞宇咳嗽了几下,接连吐出几大口污血,缓缓地睁开双眼,呆呆地喃喃的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刘子矜杏眼圆睁,嘀咕了一声。
周妈怔了怔:“姑娘,你这话咋和戏里小鬼子讲的一模一样?啥意思?”
刘子矜说:“周妈,请你告诉我,哪几个是罪魁祸首?”
周妈问:“你要干啥?”
刘子矜怒气冲冲:“我去杀了他们,为飞宇哥一家老小报仇雪恨。”
周妈怔了怔:“你有这个本事么?”
刘子矜赶紧自圆其说:“没有这个本事我也要去。这口气让人太难咽下了。”
周妈叹口气问她:“姑娘,就算这口气你咽不下,就算你有这个本事,受重伤变成残废的几个人也不讲了,大旺和二成子两条鲜活的生命由谁来赔?”
“这个、这个……”刘子矜理屈词穷,没有办法应对了。
这时候,肖飞宇已经又一次从万分悲痛之中慢慢恢复过来。
刘子矜舒了一口气:“飞宇哥,你吓死我了。”
肖飞宇有气无力地说:“我没事。”
周妈不放心,跟着问:“三少爷,你真没事了?”
肖飞宇点点头:“我真没事。”
周妈这才吁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跟着劝他:“三少爷,你是个明理之人,这件事,是是非非谁对谁错,还真是难以讲得清。好在明儿早上张连长他们要和你细谈,你可要振作起来。”
刘子矜跟着说:“飞宇哥,你可要振作起来。”
肖飞宇静静地思索了一会,用手揩了揩湿润的眼眶,这才问,“奶娘,你晓不晓得,后来上面对这起事件是怎么处理的?”
周妈想了想说:“事件发生后,上面来了个大干部,据讲是陈老总派来的,和我儿子熟悉,还拜访过老婆子;他在这里呆了几天,找很多人谈话;再后来,他召集大伙儿开了个会,这事就过去了。”
刘子矜问:“有没有结论?”
周妈不懂:“姑娘,啥叫结论?”
刘子矜说:“就是谁是谁非。”
周妈摇头说:“那会儿我走娘家去了,不晓得结论。”
接着又自言自语地道:“两边都死了两人,就是分出是与非来,又有啥用?”
刘子矜打了个哈欠:“有道理。”
肖飞宇此时想集中精力考虑一些事情,可脑子里迷迷糊糊昏昏沉沉觉着好累,便说:“睡觉吧,有事明天再说。”
周妈起身说:“老婆子我也觉着挺困的。来来来,咱们先上‘苏州’去。”
刘子矜一愣:“奶娘,这会儿上苏州干啥?”
肖飞宇解释说:“子矜,奶娘讲的是方言土语,上‘苏州’的意思就是睡觉。”
周妈说:“三少爷讲的对,姑娘,咱们睡觉。”
刘子矜和周妈睡在一起。
药性发作,周妈很快鼾声如雷。
刘子矜翻身下床,穿好衣衫,来到肖飞宇房间,推他两下:“飞宇哥、飞宇哥。”
肖飞宇跟周妈一样,也睡得死死的。
刘子矜无声一笑,俯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转身来到堂屋开了门。
孙徳旺和李友明两人呼噜震天响。
刘子矜哼了一声,关好门,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乘着朦朦胧胧的月色来到肖家大院院门前。
站岗的哨兵叫道:“站住。”
另一个哨兵喝问:“什么人?”
刘子矜也不打话,手中暗器往前一伸。
两个哨兵顷刻间倒地身亡。
刘子矜轻轻推开院门,复又上了门栓,这才来到堂屋大门前,一边借着门缝透出的光亮朝里端瞧,一边恻耳细听。
此时有十多个人正聚集在这儿开会。
正中八仙桌上,两支燃烧着的蜡烛,被从门缝窜进来的微风吹得忽闪忽闪的。
只听张连长说:“缪区长,周政委,各位领导,事情的经过我已汇报了,怎么处理,还请明示。”
缪区长转过头去:“老周,你晓不晓得那起事件,上面是怎么处理的?”
周政委回道:“那起事件,是陈老总亲自安排专人来这里处理的。”
缪区长问:“有结论没有?”
周政委笑道:“结论肯定有,但我不清楚。”
缪区长朝他道:“张连长,这个肖飞宇的具体情况你清楚吗?”
张连长问:“啥子具体情况?”
缪区长笑笑:“身份、职务、住址、回来干啥等。”
张连长摇摇头:“我来时,团长特地叮嘱过,不许我对肖家发生的事件起任何好奇心,更不准偷偷调查,必须保持彻底沉默,有情况立即汇报。”
顿了顿接着说:“如果不是开会,我早就赶回团部了。”
缪区长脱口道:“你们团长真是这样对你讲的?”
张连长有些犯急了:“缪区长,这么大的事,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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