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突破

　　君夜双眼无神，满脸悲伤，无力地看着前方呆愣了良久。

　　在刚才的沉思中，他忘了一些事，也记起了一些事。他忘记了之前的经历，却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这种情况对别人来说极其罕见，但在君夜的印象中却经常出现。似乎每次只要他失去意识，醒来后就会发现经历性的记忆全丢失了，而常识性和认知性的记忆却都还保留着。起初君夜也不知道，但后来随着失忆次数增多，他才逐渐认识到这点。

　　所以现在他不记得自己之前做过什么、为什么会伤得这么严重，也不知道是如何回到这里的，但却知道这里是神殿的疗养室，这水池中的液体是“肌体修复液”，而他，则是孤独生活在这神殿中的少年。

　　片刻之后，君夜双眼恢复神采，从再次失忆的失落中恢复了过来。

　　他看着那被鲜血浸染得绿中带红的“肌体修复液”，以及自己满身的伤痕，微微皱起了眉头。

　　“呵，我还真是拼命，可这又能怎样？还不是无法改变。”

　　君夜自嘲道，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莫大的悲哀。随后他又摇摇头，忍痛起身将已失效的肌体修复液换成了干净的温水，然后重新躺在池中，望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在这水雾袅绕间，他的意志力与体力都渐渐恢复了过来，脸色也好了许多。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起身站在池中，双眼看向池外，目光落在了一条毛巾上。

　　只见他手一招，那条毛巾便朝他飞了过来，随着他手指转动在空中飞旋了几圈，最后来到身后为他擦拭起身体来。

　　未几，他将毛巾停留在眼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它，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他深吸口气，而后双拳紧握，双眼紧闭，默默酝酿起来。

　　半晌之后，他猛一睁眼，单收结印。

　　“变！”

　　君夜在心中一声低喝，那条毛巾竟“蓬”地一下变成了一只“手”，一只肤白胜雪、指如玉葱、宛如琉璃般美丽的“手”！只是它比一般手掌要小得多，看上去像是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的玉手。

　　看着这只“小手”，尽管君夜此时又变得极其虚弱，但眉宇间仍有着掩饰不住的激动和喜悦。在他的记忆中，曾有这样一只小手，温柔无比，给予过他无尽温暖。

　　那是他在三年前还未来到神殿时保留下的记忆。

　　时至今日君夜早已明了，他在来到神殿之后的记忆，只有经历性的会消失，但在来到神殿之前的记忆，则早已全部消失。所以他对三年前的自己一无所知，不知道那时的自己是谁，有着怎样的人生，他唯一还记得的，就是那只小小的温暖的手。

　　那只小手，是迄今为止他糟糕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也是支撑他前进的动力!　

　　天知道他有多想再次见到那小手的主人，为此他才努力修炼、拼命战斗，好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离开这里，去到有她的地方，守护着她。

　　而现在，那只“小手”就停留在君夜眼前。

　　君夜满眼喜色，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努力平复好心情，随后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慢慢靠了过去，想要与之接触。

　　然而，就在君夜手指即将触碰到“小手”的瞬间，她却轰然崩碎，化作了漫天飞舞的碎屑，纷扬如雪。

　　君夜也遭到了严重反噬，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呵，就连这最后的温柔也要剥夺么？”

　　君夜脸色惨白，眼神冰冷，语气中满是恨意。

　　他握紧双拳，却又立马松开，而后平复心情，收回思绪，恢复成一贯的漠然。

　　他自水池中走出，穿好衣物，然后蹒跚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去到了神殿正中的修炼室。

　　修炼室又名星光室，穹顶高耸，其上刻画着无数阵列，每个阵列节点处都闪烁着光亮，远远看去宛若夜空中的明星，瑰丽无比。

　　君夜径直走上修炼室中央的圆形修炼台，席地而坐，开始修炼起来。

　　他双眼紧闭，心神沉静，默默运转着功法，一呼一吸间牵引身周玄气进入体内，按照一定轨迹在身体各处流转游走数周，淬炼打磨后再将浊气排出体外，如是这般，不久他便彻底进入了修炼状态。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君夜体内玄气渐渐停滞下来，充盈在身体各处不再浮游流转，让他四肢百骸都充满了力量，这表示修炼已达到顶点。

　　若是往常，君夜应该已经停了下来，但这次他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打算，仍旧运转着功法在疯狂吸收玄气，竟是想就此突破！

　　对于君夜来讲，论强度，他体内玄气早已超过同阶数十倍，论时机，他也清晰感受到气海处的阵阵颤动，若以常人标准来看此时确实是突破的大好时机。但君夜情况却不同，他要突破，除了达到以上两点外，还必须打破横亘在气海与各脉络间的一道坚固屏障，这道屏障便是他一直以来无法突破的原因，而常人似乎根本没有这道屏障。

　　在君夜模糊的记忆中，似乎以往他也曾试着突破过无数次，可不论他用什么办法、汇聚多么强大的玄气，都不能撼动那道屏障分毫，且好像每次他在突破失败后，都会被巨大的反震力震得遍体鳞伤。

　　所以无论何时，突破于君夜而言都要困难得多、危险得多！尤其是在他重伤未愈的现在，那困难和危险更是增加了不少。

　　但君夜却不想再这般继续生活下去，他在一级九阶这个阶段已停留了太久！在这期间，他不止一次感到自己弱小，也不止一次因为弱小而感到无力。

　　他知道，在这个严格以等级划分实力的世界，就连五级都只是强者的起点，更别提二级有多么弱小。如果他还一直停留在一级九阶，不打破这禁锢，那他可能永远都无法离开这里。而就算能离开这里，也无法靠这点实力保护自己，更别提保护别人！

　　更重要的是，就在刚才那只“小手”崩碎的瞬间，他那想变强的欲望，变得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强烈！因为他看着那只“小手”崩碎，就像是看到了记忆中她的消亡，那比死亡临近还要让他感到恐惧！

　　所以在那一刻他就下定了决心，这次一定要突破，拼了命也要突破！　

　　而此时他正在为突破做准备。

　　他一遍又一遍地运转功法，不停将身周玄气吸纳进体内，然后全部汇聚到气海外。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身体因超出承受上限，不停从毛孔向外渗出血，他却浑然不知，仍旧忘乎所以地修炼着。

　　又过了许久，君夜终于觉得凝聚到了足够多的玄气，于是在心中低喝一声，控制着能量朝着那道屏障狠狠撞去。

　　“嘭”

　　能量撞在屏障上发出一声闷响，那道屏障纹丝未动，君夜却受到了重创，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无力瘫倒在地，胸前伤口再次裂开，气息变得萎靡起来。

　　但君夜并未就此放弃，他眼神坚定，脸上满是狠色，休息片刻后又咬牙坐定身形，控制着能量再次冲击了上去。

　　“嘭嘭嘭……”

　　一时间，君夜体内响声不断，他一次次被反震力击倒，又一次次坐了起来，虽然屏障依旧岿然不动，但他也一直坚持着。

　　就这般持续了许久，在不知第多少次撞击后，那道坚固的屏障终于开始晃动，接着晃动越来越大，随后又出现了条条裂痕！

　　君夜见状精神一振，更加努力地冲击起来。

　　这个过程自然痛苦无比，每一次都比用刀划割骨头还要疼痛，起初君夜还凭着坚韧意志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但随着次数增多，反震力也越来越恐怖，到最后饶是君夜也坚持不住了，他开始大喊大叫，但等到他的喊声由撕心裂肺变得嘶哑低沉、最后再到寂静无声时，这个过程也还在持续。

　　在此期间，君夜也曾无数次痛得几欲昏死过去，但每次当他意志力变得模糊时，那只“小手”崩碎的画面就会浮现在他眼前，让他立马又清醒了过来。

　　又是无数次撞击，屏障上的裂痕越来越大，到最后终于只剩纤细的一条，或许现在只要他再冲击一次，那道屏障就会被彻底摧毁！

　　但到了这时，他的躯体也已变得破烂不堪，全身伤口尽数裂开，五脏六腑一一错位，以这种状况来看，或许只要他再冲击一次，他的意志力就会被耗尽，身体也将被尽数摧毁，结果他将必死无疑！

　　但即便这样，君夜也没有丝毫犹豫，他略做休整后，便拼尽全力猛地朝着最后那丝屏障冲了过去！

　　“咔嚓”一声，果然，那道坚固无比的屏障在这次冲击下被彻底摧毁，随后他体内的那些玄气顺势涌入了气海，在其中旋转着点点汇聚成力。

　　一级突破到二级的标志，就是将分散在体内的玄气尽数引导进气海，将其凝聚成属于自己的玄力。

　　此时君夜气海中便正是这种情况，这意味着他竟真的突破了！

　　但就在他成功突破的那一刻，他那破烂不堪的躯体再也承受不住反震力，骨骼肌体与神经脉络一瞬间被冲击得尽数断裂，体内生机不断流逝，就连那道微弱的意志力也渐渐消沉了下去，开始变得模糊。

　　但就在他意志力真正消亡前，他却是一阵喜悦，脑中浮现出“终于突破了”这几个字眼，随后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

　　“不！”

　　不知过了多久，昏迷中的君夜终于醒转过来，他大叫一声，刚一睁眼便立马惊坐而起，神色慌张，满脸惊惧，像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原来只是个梦……可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难道她出了什么事？”　

　　片刻后君夜反应过来，于是长舒口气，但回想起刚才的梦，他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在刚才的梦里，他看到了一个娇小身影消散的场景。

　　那个身影全身上下都极为模糊，但一双漂亮的小手却清晰无比，　而那双小手，正是他记忆中那抹温柔。

　　梦中，她似乎温柔美丽至极，微笑着向君夜伸出双手，温暖的小手仿佛能容纳一切。

　　可就在君夜右手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她却轰然消散，宛若碎裂的玻璃般散成了片片。

　　一回想到这场景，君夜便胸口一紧，心痛难过到无法呼吸，害怕现实中的她真出了什么事，但片刻后他却苦笑着摇了摇头。

　　“哪会有什么事，不过是因为我之前见到了毛巾变的手消散罢了，而且就算她真的出事了，现在的我又能为她做些什么呢？只能暗自着急而已。”

　　君夜自嘲地说道，言语中满是悲哀与无奈，不过他嘴上虽这样说，但内心却在暗暗发誓，若她真出了事，自己用尽一切办法也要从这里离开，然后去到她身边守护着她，为她挡下所有风雨，担下所有伤痛，就算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不过要知道她是否有事，也得先离开这神殿才行。

　　想到这里，君夜慢慢起身看向四周。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巨大的神秘通道里，身后和头顶都是无尽黑暗，左右两侧则是高大无比的石壁。随着他前行，两侧石壁上次第亮起了灯光，在昏暗灯光的照耀下，整个通道空旷阴冷无比。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君夜满脸疑惑，皱着眉头思索：“我记得之前我在修炼室突破，成功后就昏迷了，按理说我应该在修炼室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之后我又做了什么？对了，我居然突破成……”

　　君夜一边搜寻着记忆，一边朝着前方走去，但他“功”字还未出口，便突然愣在了原地。

　　因为他蓦然发现这次竟没有失忆，也想起自己居然突破成功了，但他还来不及惊喜，便在右侧石壁上看到了一幅画面，脸上表情立马凝固住了。

　　在看到这幅画面后，君夜脑海突然一片空白，他将所有事情都抛诸脑后，迅速飞奔至石壁前，双手颤颤巍巍地摸着那冰冷的壁体，随后他又朝前方看去，情绪变得更加激动,连眼角都不由得湿润了起来。

　　“这……这是……这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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