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工作二（2）
挖机在城东忙碌，没有办法过来，如果要等，至少到明天。
张岚质问：“不是说两三点就行吗？”
王玲英说：“监工告诉我的就是两三点。”
张岚语气不好：“你听错了吧，把明天听成今天。”
每天接到的任务，都是清理废墟，大块头废料越攒越多。
张岚焦急，王玲英也烦躁，眉梢微锁，往前走半步。
干嘛，要打架？
沈奥欣插话：“我和玲英一起去的，的确是说的下午两三点。”她顿了顿，一字一句说：“监工也是预估的时间，或许是排在前面的用的时间长了。现在怎么把这东西清理干净才是最重要的。”
“我当然知道。不过这大的东西，除了用挖机，还能怎么移？难道我们用手抬吗？”张岚抬起下巴，双手抱胸。
大块的断墙，不止一个，姑娘们又过度疲惫，还没从运输的过劳中缓和。纵然十二个合力，从云耳街抬到卡车处，怕是月上中天也清理不完。
王玲英今日肌肉酸痛。昨天睡前，她还自喜身体强化神速，在彼岸呆两三天，打四五场架，就比人世练十年搏击的哥哥还厉害，现在却被现实教做鬼。
什么身强力壮突飞猛进，都是透支而来。
但实在不喜张岚态度，勾起嘴角说：“你抱怨，挖机就能过来吗？用手抬就用手抬，我们加强过，不一定抬不动。实在不行，放在这里，等明天挖机过来再弄就是了。”学着张岚的意思问众鬼，“你们的意思呢？”
众鬼商量了一下，计划先抬着试一试。挪开两个，累都不行。
一个杏仁眼姑娘扭手腕：“还是等明天吧。”
一天这般过去，下班前监工来巡视，给她们打五分，是满分的一半。
“这分数是什么？”有女孩大着胆子问。
“按分拿点数。”
点数！女孩又问，能不能下次把分补上，监工摇头：“每天有每天的任务，完成多少就是多少。不过今天没完成的，明天得补，明天没完成，后天继续，直到补完。”
拖欠的量完不成，会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众鬼脸色不好，监工漫不经心地说：“大约一个月后，迁移居民之前，我们会有一次评选。完成率前十高的组，额外奖励点数，倒数十个，去地狱。”
姑娘们惊呼：“地狱！”
“体面的工作做不来，就去地府榨油好了。把罪犯放在死魂炼成的滚油里炸，才是最痛苦的。”监工阴森森笑，严重刺激了她们的精神。
回去帐篷，二十一点钟声一响，晶石上方，悬浮文字，组成两张排行榜。倒数榜单上，她们——87号帐篷，瘆人的血红字体写着，赫然在列。
沈奥欣犹豫了一下，曼荷来查寝时，问：“曼荷姐，我们来时，菇潭已经有很多劳工了，时间长，是不是完成率也高 ？”
王玲英闻弦歌而知雅意，接道：“是啊，对我们公平吗？”
曼荷说：“榜单的比率，是每天平均完成度，不存在不公平。”
第二天，到了点，挖机又不知所踪。
王玲英对着张岚反讽：“你听错了，把‘后天’听成‘明天’？”
张岚咬牙：“我去问问怎么回事。”转身走远。
沈奥欣无语：“别幼稚。”
“谁幼稚。”
不久，张岚铩羽而归，传达监工的话，挖机在城西忙。
她瞪着王玲英：“我还去城西催了下，在用挖机的那组说，他们后面还有好多好多种，吧啦吧啦就举出十来个。”
“不可能，监工说，用完一个打一个勾，我写的时候，前面只排了三组。”
“你没记错？”
“不可能记错。”
“那就是你写错名字，或者写错地方？”张岚斩钉截铁。
王玲英火气上来，想回击，但回想一下，还真无法确定。
她和张岚在宿舍中气场最强，又不对付，隐隐有角逐领头羊位置的势头。见她俩对上，其他姑娘们纷纷劝和。
把小块废料放进废料车，沈奥欣发觉气氛不对。听大伙劝架拼凑出事情经过，她说：“前面是只排了三组。”
张岚说：“你们玩得好，当然互相作证。”
沈奥欣：“我说的实话，我们被插队了。”
她们撸起袖子，尽可能多搬几趟废料，效率低下地熬到中午。
王玲英和沈奥欣去找监工讨说法，池边洗魂尸的青年再次叫住她俩。
“记得我吗？李磊。”
沈奥欣记起来，王玲英想了一下，说：“中午好。”
“你们是要去哪？急着这样。”他想要和王玲英拉近关系。
李磊是老手，聊聊也不错，王玲英和沈奥欣对看一眼，王玲英道：“我们约了挖机，结果一天了，没看见影子。感觉被插队了，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挖机？你们借挖机干嘛。”
沈奥欣道：“废料太大，没工具搬不动。”
李磊看了看四周，神秘兮兮说：“挖机不是给你们用的，新魂借不到。监工是菇潭的，排外，紧着同城的用，就算登记了也不会给你们。”
王玲英皱眉。
“菇潭现在有三类魂，一是新魂，二是菇潭遗民，三是已经是彼岸公民、过来搞建设的外地魂。后两者，工具轮着用，你们新魂，就不用想了。”
“难道只能手抬？”
李磊拍胸脯说：“我可以帮帮你们。”
李磊干完自己的事，溜到云耳街，看着一堆颓垣断壁，眼角抽搐，竟有这么多。是了，新魂分不到好区域，但这届监工，太不怜香惜玉了些，带累他。
王玲英当做不察他情感变化，说：“麻烦了。”中午她俩去找监工，监工活稀泥，一直没给肯定答复。
李磊干笑：“没事。”
张岚看着二鬼，眼神鄙薄。
李磊力气大，一双手，就能把三米卷五米长的厚墙抬起一角。
王玲英好奇，李磊道：“长期锻炼，力量自然而然会上去。”
“我们这两日使不上力气。”
“我听说了，你们连续四十八小时运物资。魂体和肉/体差不多，虽然潜力大，但累了会痛。”
有李磊帮忙，勉强清理了今日的百分之七十，沈奥欣说：“这样下去不行。”
李磊被废墟劝退，叹气：“我明天工作量大，可能不能来了。你们不如联合其他新魂，互相帮助。”
王玲英捏捏拳头。“我去和插队的讲道理。”
姑娘们让她不要冲动。
“使不得。”李磊也高声阻止，“虽然每个魂魄潜力不一，不知能发展到什么程度，但新魂绝对打不过老魂。啊——”他猛地拍掌，“如果你们新魂联名，到市政大厅提意见，阴差们会重视的。你们不是有个新人王吗？可以让他发动。”
“新人王？”姑娘们问。
“对啊，叫什么——哦，吴大嘴。”
吴大嘴……沈奥欣沉思，不会是她想的那个谁吧？
“请问，你的消息，都是在哪听到的。”她问。
李磊惊讶：“你们不知道？帐篷区南有喝酒的地方，还有餐车。下班到睡觉有两个小时，你们都不去玩？”
没搞清楚这些地点，第三天降临了，所有新魂被要求去市政厅办手续。
市政厅外停车场清出来了，脚手架围着主体建筑，遮住大半玻璃幕墙。
走进去，先办录入手续。第一个房间，狭窄惨白，照相员指着黑色幕布，让沈奥欣坐好、微笑，咔嚓照一张相。
第二个房间，长条型柜台，八个窗口。
沈奥欣拿到身份证，一看，证件照上是个骷髅头，颜色洁白。经过粗糙的修过图，脖子正了，颈椎笔直，但能看得见裂痕。
第三个房间，因为她出土时情绪波动不稳定，安排为净化室。
第四个房间，核实点数。
“沈奥欣，五百五十七。”财务摊开一份资料，“第二运输队只运来73%的货物，没到合格线，有扣一百点的惩罚。您的完成度是90%，最后核算是五百五十七。没有问题请签字。”
沈奥欣算了下，请教道：“请问怎么用点数调整长相？”
“医院暂时搬到市政厅B栋，您可以去看一看。出门左拐，走到尽头，乘电梯去三楼。”
“谢谢。”
沈奥欣来到B栋，挂了号，护士让她去美容外科。
它占据一百多平的空间，容纳数个医生。接待沈奥欣的是一个牛角魂，蘑菇一样的蓬松头发遮住鼻子以上，两只牛角破发而出。
没有眼睛，他却看得见她似的，招手说：“请坐。”
“我想咨询一下……”
“这是价格单。”
牛角从桌面抓了张纸给她，扭开保温杯。
沈奥欣一嗅，闻到茶香。手上的纸仿佛劣质宣传单，五彩斑斓，字体混乱，上半部分还算正常，有隆鼻、微雕、丰唇等等，下半页，美骨、接手、换头……
价格，全是点数，按领队说的一分等于人间一千元来算，最低十万起价。
沈奥欣说：“我想换脸，让别人看不出来……”
牛角看穿她的心思，轻叹：“小姑娘嫌贵？人间整形，怎么和我们比呢，我们这根本不会有脸僵、疤痕、浮肿、溃烂等等后遗症，如同天生。这些项目，选的都是符合普通人审美的长相，貌美的更贵呢！”
“我不在乎长相。”
牛角顿住，摇摇头，“好吧。”他指着蹲在隐蔽处的扭蛋自助售卖机，“你可以试试那个，抽中哪个，换哪个，只用交手术费。”卖不出去的脸皮、肢体，他们都会存进扭蛋，塞在那里。
从抽屉一沓宣传单中找了个宣传卡，牛角交给沈奥欣。
沈奥欣低眸，扯开带图的宣传卡——水滴鱼头、人齿乌贼、裸鼹鼠、荒漠疣猪……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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