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不是他
竹林尽头，是一条小溪，溪上有一座木板桥。
莫知行站在桥上，右手拿着一把折纸扇，左手扶在已近腐朽的木栏杆上，望着清澈的溪水，脸色平静。
或许是从小就跟着叶绝，让他养成了与叶绝一样淡然的性格，不会将心中的想法，写在脸上。
此刻他的脸色虽然平静，但他的内心却并非如此。
叶绝对他来说，是世间唯一一个至亲之人！
他从小跟着叶绝专心习武，对江湖之事却一窍不通，三个月前，叶绝让他入世修行，游历江湖，没想到回到江南，却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
师父死了，是大师兄萧书云害死的！
他不知道这些传闻是不是真的，但在他的印象中，大师兄笑容温和，对他也如亲大哥一般照顾，这样的事情，肯定是做不出来的。
萧书云没有现身说法，因为这样的事情是无法解释清楚的，他这三个月，也明白了不少。
而二师兄柳鸣玉，这段时间却也没有听到消息，想来是跟自己一样，在默默调查着真相。
此刻他的脸色虽然平静，但是心中却压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
回到江南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找叶绝的下落，几乎找尽每个角落，却依然一无所获，甚至除了江湖上的传闻之外，他也一无所知...
江湖之事，向来不会空穴来风，想来师父是真的出了事情。
想到这里，莫知行平静的目光中，闪过一道冷光。
不管是谁，他会找出来。
即便真的是萧书云，他也绝对不会留手！
就在他思考着这些的时候，竹林中，忽然传来了一些动静。
他转过头，斑驳竹影中，隐约能够看到两道身影远远的逃窜过来。
莫知行想了想，走到一棵竹子前，折下一根竹枝，然后摘下一片竹叶。
“救。”
“不救。”
“救。”
“...”
一片片竹叶飘落在地上，他的脸色始终没有多大的变化。
江湖不平之事太多，如果是在以前，他一定会以一个大侠的身份出场，不问是非，直接出手救人。
江湖侠客，本应行侠仗义！
可他三个月的游历，也懂得了许多。
江湖上的闲事，并不能一概而论，追杀的不一定是坏人，而被追杀的也不一定是好人，有时候好心反而办了坏事。
所以他经常告诫自己，这些闲事任由他去，不要再管。
可他终究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正义感，所以才会有这摘竹叶的举动。
竹枝上还剩下几片竹叶，竹林里的两人已经从他的身边跑了过去，莫知行转头望了一眼，是一男一女。
收回目光，他继续摘着剩下的竹叶。
竹叶还剩下两片...
他摘下一片，口中迟疑片刻，还是轻轻喊道：“救。”
竹叶还剩下一片...
盯着这片竹叶，他看了很久。
不救...
莫知行迟疑片刻，还是决定下来。
而这个时候，后面追杀的四个黑衣人也已经追到桥头，经过莫知行身边的时候，其中一人不知道为什么，顺手就举起了刀，朝着莫知行的头顶劈去。
或许只是随手解决一个不顺眼的障碍而已...
其他三人看在眼中，却也没有阻止，眼中只有前方逃窜的季九与季芊蝶。
杀人而已，对他们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了，要怪就只能怪这个小子倒霉...
不过下一刻，他们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慢慢止住脚步，转头望着莫知行，露在外面的眼睛，微微一凝。
出刀的那人手举在空中，直直的站立着，瞪着眼睛，却没有动弹。
莫知行手中的折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开，此刻横在那人脖颈几寸的位置，两人都是没有动弹，只不过莫知行的脸色，却是淡漠无比。
前方的季九与季芊蝶也是有所察觉，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神色微微诧异。
“老四...”试探性的喊了一声，三人将目光放在了莫知行的脸上，皱眉思索片刻，随后一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望着他的眼神猛的一变，就要往后退去。
“莫...”
声音戛然而止，莫知行也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脚步轻移，手中折扇轻轻滑过四人的脖颈，动作看上去算不上快，可他们却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
收起折扇，四道身影倒在了木板桥上，发出几声沉闷的声响，莫知行摇了摇头，望了一眼呆住的季九和季芊蝶，在季九反应过来，就要开口的时候，他转过身，沿着小溪往上游走去。
因为不善与人交际，所以他最讨厌与人交际，尤其是像现在这样的情况...
更何况他本来是决定不救的，是他们自己找死。
木板桥上，四具尸体的脖颈间忽然出现一道血线，而后血液止不住的流了出来，顺着木板的缝隙，滴入清澈的小溪中，被溪水冲淡。
季九和季芊蝶面面相觑，随后沉默了片刻，见到莫知行的身影已经远去，两人将尸体处理好，然后朝着竹林的方向望了一眼，停留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往回走去。
...
竹林内，二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季长青脸色凝重，气息也有些紊乱起来。
反观萧书云，依旧气息平稳，手中拿着长刀，身形优雅，根本就不像是在打架，倒像是切磋一般。
“季盟主，我并不想杀你。”萧书云笑了笑，道：“只要你把盟主令给我，今日我便放你一马，如何？”
“哼！狂妄！”季长青冷哼一声，眼神愤怒，道：“萧书云，你也算是江湖上年轻一辈的楷模，究竟是为了什么，做出残害恩师这等畜生之事！”
萧书云收起笑容，沉默了片刻，随后没有说话。
季长青望着他，眼神中似乎都要喷出火来！
在这之前，他自然知晓萧书云在江湖武林人心中的地位，也不愿意相信一位江湖侠义之士，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是到了现在，他本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虽然没有亲口说出来，可这表现，也是默认！
所以他愤怒！
怒这萧书云，武林年轻一辈的代表人物，竟然是道貌岸然之徒！
没有沉默多久，萧书云抬眼望着季长青，淡淡说道：“废话少说，是你自己送过来，还是我过去取？”
闻言，季长青冷哼一声，也不开口，直接凝聚内力，脚掌猛的一跺，身体暴射而出，朝着萧书云杀去。
他皱了皱眉，微微摇了摇头。
手中长刀刀锋一转，一刀迎着季长青劈去。
不过季长青身处江湖已有数十载，萧书云再怎么惊才绝艳，打打杀杀的事情还是做的不多，经验难免不足。
就在他出刀的时候，季长青已经到了他的面前，身形猛的一转，避开刀锋，变掌为抓，一爪朝着萧书云的脸上抓去。
萧书云微微一惊，身体往后仰去，想要躲避，不过为时已晚！
“嗤！”
指尖上的凌厉内劲，直接划破他的脸颊，一道割痕出现在萧书云的脸上，却没有鲜血流出。
萧书云反应过来，猛的退后几步。
而季长青此刻也没有再次出爪，站定之后，脸色微变，道：“你果然不是萧书云！”
萧书云的脸上露出一抹诧异，不过很快的，他忽然一笑，道：“何出此言？”
季长青没有开口。
身处江湖多年，他自然也是老辣，不会将这破绽说出来。
不过这也算不得破绽，若不是与他交手那么长的时间，他也无法知晓。
面前这人的刀法虽然还算不错，可却并无太多惊艳之处，跟江湖传言的江南刀圣萧书云，根本就没有半点可比性！
虽然他没有见过真正的萧书云出刀。
再加之他本就不相信萧书云弑师传闻，心中早有怀疑，现在撕破脸皮，他终于可以确定。
有人假冒萧书云！
能够模仿的如此相像的，必然是熟知萧书云的人。
季长青望着面前这人，眉头皱着，忽然道：“柳...”
一字刚刚出口，面前的这个“萧书云”脸色微变，身形猛的移动，一刀砍了过来。
季长青脸色愤怒，也不躲避，直接爆发内力，手掌已经成拳。
不过，就在两人身形靠近，不足两尺的时候，“萧书云”忽然手中一挥，一片灰黑色的粉末飘散在空中，将季长青笼罩。
而季长青这一拳，也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的胸口处。
“噗！”一口鲜血喷出，“萧书云”承受不住这力道，倒退几步，只是嘴角却是微微上翘，并无半点慌乱。
而季长青这边，脸色则是猛的一变，屏住呼吸，就要往后倒去。
不过这些灰黑色粉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如影随形一般，跟着季长青，甚至不少已经钻入了他的七窍之中！
“你...”
季长青怒目圆瞪，催动内力，却也无济于事。
“你”字出口，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瞪着眼睛，直直的倒了下去。
“嘭！”一声闷响，季长青没了动静。
“呵呵。”捂着胸口，萧书云摇了摇头，望着地上的尸体，轻轻道：“这种蛊地奇毒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弄到了三份，本来不想杀你的，这是你自找的...”
“倒是浪费。”
摇了摇头，他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那道伤口，随后脸色微微凝重，想了想，蹲下来在季长青身上摸索片刻，最终皱起了眉头。
随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望着季芊蝶与季九离开的方向，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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