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千里阁（五）
“那你们凤凰一族算是这佛铃树的恩人了。”将月声音清脆。
凤舞握住将月的手，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我们凤凰一族本就世世代代守护佛铃树，我听娘亲说她去年去上清宫看望那佛铃树时遇见过一个头上扎着团子的小女孩，看着十分可爱，想必就是你了。”
将月双手握住凤舞，激动地快要说不出话来：“原来每到佛铃花酒酿成之时，来上清宫的那两位上仙便是你的娘亲和爹爹？”
凤舞点头：“我娘亲说那小女孩十分聪明可爱，可是就是没有眼睛……”
凤舞看着将月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那双明亮的眼睛，眸光一转顿了顿又道：“想必离昱上神定是为你寻了一双好眼睛了。”
将月黯然，以往上清宫来客师父都不让她出绿萼殿，可是去年恰巧凤凰一族来人的时候她和霖若、白婕她们去蓬莱岛看灵芝，回来时正好遇见师父宴请那两位仙风道骨的仙人，其中一个女仙人还当着师父的面夸她十分讨喜来着，以往她就听说过每到佛铃酒酿成之时仙界会派使者前来，没想到这使者竟是凤凰一族的，更没有想到凤凰一族竟然世世代代都要守护着这天底下第一株灵根。
“那后来呢？紫英神树又是何时种下的？”将月十分好奇。
“佛祖十分心伤，便又在原地种下了满目的紫英神树，紫英神树长年枝繁叶茂，蓝色叶子聚集成团宛如朵朵蓝云，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
凤舞说到后面语气忧伤，似是也在为那一树一藤哀恸。
“就连一树一藤都如此有情有义，这天地灵根真有意思。”
将月又吞下一口桂花糕，含糊不清道。
凤舞看着将月可爱的样子含笑不语。
一阵阵微风吹来，掀起紫藤花蔓妖娆舞动，将月一双大眼睛瞅着头顶的花架，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副她从未见过的景象。
在一片空虚之中，盛开的佛铃花颜色金黄，闪耀着夺目光泽，遒劲深绿的枝干上缠绕着颜色血红的曼陀沙华，有一种说不出的妖艳。
等等，为什么她脑海里浮现的画面里佛铃花是金黄色的？曼陀沙华她没见过，可是听说花瓣颜色是血红的，每一片花瓣上都有着与血脉相似的黑色纹路，妖艳十足。
但是她在上清宫可是见过那花开枝头的佛铃花的，明明就是满目的鲜红色啊，虽然不比曼陀沙华颜色刺眼夺目，但与那金黄色实在有着天壤之别。
将月一时有些愣神，想着是不是对自己这双新的眼睛还不适应，所以眼花了，于是连忙将目光移到院子里的他处。
将月这才发现这个小院子虽小，可却被凤舞师姐打理地井井有条，一眼望过去满目鲜花，十分地惬意。
吃完简易的午饭，凤舞在厨房里收拾，将月想要帮忙却被凤舞赶了出来，将月出来看着满园的好风光，困意袭来，便躺在花架下小睡一番。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又到了一处虚无之地，她正疑惑周遭缥缈的云雾从何而来，一抬头竟然看见了那她曾见过的景象，可是又有些不同——
眼睛中是满目的血红色，那曼陀沙华正奋力地攀沿在佛铃树每一个枝丫之上，似乎要将自己满身的血红感染给佛铃树一般。
正在曼陀沙华奋力攀沿之际，不知从哪里突然劈出一道惊雷，一声巨大的轰鸣，一出现就把将月给吓了个半死，半边天空都被那道天雷染成蓝紫色，将月从未见过这样吓人的雷光。
再看向佛铃树枝头上，那曼珠沙华的血红的藤叶已经被那记天雷给完全烧焦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火势顺着藤叶蔓延，满目血红被可怖的焦黑色替代。
刹时间，整棵佛铃树如同挂着一条火蛇，烧焦的碎屑漫天飞舞，远方似乎有悲歌传来。
将月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被烧干了一般，颤抖着抱住自己。
正在痛苦之中，将月突然感觉到鼻子一阵瘙痒，灵台这才有些清楚自己是在梦中。
将月翻了个身摸了摸鼻子，瞬间将刚才的梦境忘得一干二净。
“小月，快起床啦，我们不等你啦。”
熟悉的声音传来，将月睡意朦胧地睁开眼，只见云祁手里正拿着一根狗尾草，凤目含笑，正饶有兴趣地挠她的鼻子。
“你……你干嘛呢！”将月“刷”地起身，瞪着始作俑者，睡意全无。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都已经习惯称呼云祁为“你”了。
云祁含笑不语，凤舞不知何时出现在云祁身边，一脸笑意地拉起将月：“师妹快起来吧，你都睡了两个时辰了。”
将月不好意思地起身，方感觉到自己全身都散架了一般难受。
“将月，你手上怎么如此热啊？”风舞握住将月的手，焦急地询问。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也记不清了。”
看着将月一脸苦恼，风舞轻叹一声，摸了摸将月的头将将月搂入怀里，安慰道：“既然是梦，那就不需记得了。云祁师弟也过来了，我们去木园吧。”
将月抬头看了看云祁和凤舞，无奈地甩了甩了头，不再去想。
三人出了芝兰玉树，一路跟着凤舞，路上遇到几个裹着黑袍的奴役，手里握着扫帚，将月好奇，凤舞耐心解释道:“这些就是寒食苑的杂役，有时候在千里阁内外杂扫，有时候就在寒食苑的厨房里帮忙。”
“这些奴隶都是从留朱台买回来的？”云祁侧首询问。
凤舞点头，可将月却像是在听天书。
凤舞微微一笑，向将月解释道:“留朱台是仙界最大的奴隶交易市场。那里的奴隶，命如草芥，任人宰割，大都分为高等、中等、低等三种，长的好看、身段好的自然地位高些，可是长的丑的大都连饭都吃不上，饿死冻死的不在少数，不过也不排除有些力气大的，能被好人家挑去，日子好过些。师尊同情这些奴隶，每年都会挑选一些低等的奴隶回来，给他们一口饱饭吃，一处干净的地方住。”
云祁微微撇过眼去，将月绞着头发若有所思地点头感慨:“上仙真是心善呐。”
木园近在眼前，三人顿住脚步，凤舞手指着前方：“你们看，前面便是木园了。”
将月站在木园的栅栏外一脸惊奇：“真的好漂亮啊！”只见不远处，仿佛有满园蓝色的云朵在半空中凝固。
“真是壮观，没想到这树叶竟然是蓝色的。”云祁目不转睛地看着满园的蓝色，情不自禁地称赞。
“来，进来看看。”凤舞向着两人招手，身后掩映着万千光华。
将月小跑着追上凤舞，一边跑一边欣赏着满园的美景，云祁嘴角噙着笑，跟在将月身后。
三人行至园子深处，只见一杂草丛生处，将月被一截光秃秃的树干吸引了目光，那树似是已经枯败了许久，毫无生气，只有周围乱哄哄的杂草为伴，与其他生机勃勃的树木格格不入。
将月疑惑地问一旁的凤舞：“师姐，这树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将月上前抚摸着树干上粗糙的纹路，密密麻麻的凹凸不平硌得她手生疼。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这树怎么会如此？
“这个，便是羌乾的紫英神树。”凤舞淡淡道。
将月心头一惊。
“十年前，羌乾被离昱上神所灭，他的紫英神树从此便成了这样。”
将月收回了手，盯着树干心有余悸地喃喃：“原来是那个大叛徒的树。”
云祁目光深沉，并没有看那光秃秃的树干一眼，转过身去对着凤舞道：“不知师姐的紫英神树在哪里？”
将月一下子来了兴趣，回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凤舞。
“你们随我来。”凤舞带着两人行至一棵正生长的十分茂盛的树前。
将月仰头看着枝繁叶茂的紫英神树，惊讶地合不拢嘴：“真是漂亮啊，凤舞姐姐你的树太美了。”
凤舞嫣然一笑：“以后等你的树长大了，也会像这样茂盛的。”
“真的吗？”将月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我也想有这样一棵漂亮的紫英神树。”
将月心里明白，既然这是天地灵根紫英神树，那么眼前如此茂盛的神树就暗示着树的主人也在蓬勃地生长。
云祁站在将月身后把玩着将月的头发，接话道：“怎么？你不怕流血啦？”
将月撇嘴转过头，盯着笑意盈盈的云祁：“我……我才不怕呢。”
云祁好笑：“哦，那等回头小月用血浇灌这神树时，我倒要看看小月会不会哭鼻子，好哭鬼。”
云祁伸出手刮了刮将月的鼻子，眼睛里是十足的溺爱。
“我才不会呢。”将月朝云祁做了个鬼脸。
“咦？这棵树生得好高啊。”将月朝着不远处的那棵紫英神树奔去，“凤舞师姐，这棵树离你的紫英神树这么近，是哪位师兄的树啊？”
风舞微微一笑，似有万般甜蜜：“这是锦元师兄的。”
一阵风拂来，头顶上的两棵树都随风沙沙作响，仿佛在迎风共鸣。
云祁嘴角噙着笑意，似乎是看穿了什么，将月一脸欣喜地跳起来手舞足蹈：“凤舞师姐你听，这两棵树好像在和我们说话呢。”
凤舞走上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茁壮的树干，似是想到了十分甜蜜的事，含笑不语。
一旁的云祁俯身拉过将月的手，眼眸深邃，语气里半是玩笑半是真诚：“回头咱们也将紫英神树种在一起可好？”
将月抬起头小脸通红，看着云祁一双好看的眼睛，一时忘记了抽回自己的手。
“你想的美。”将月回头神来，暗自低语，抽回自己的手转过头去。
云祁并不在意，语气多了份戏谑：“小月说得对，我还有想的比这更美的呢。”
将月的脸“刷”得通红，想起了“佳话”那件事起来，突然转过身来一记粉拳不偏不倚地落在云祁小肚子上。
这个太子殿下果真是来修行的吗，还是另有所图？将月悄悄瞥了云祁一眼。
凤舞看着两人打闹也不上前阻拦，眼睛里越发温柔。
记得自己与锦元师兄刚入千里阁时，两人就是如此这番,形影不离、打闹生趣,
只是……
凤舞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千里阁内弟子之间互生情愫乃是大忌，自从出了仙界大帝姬那件事后谈情说爱更是被列为千里阁第一大禁忌。
既然不可以，那就把这份感情好好埋在心里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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