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神鸟灭蒙
从梦神处出来，正巧碰上仓颉上神差神差来喊霖若和白婕，说是仓颉神君有急事要让他们二人去办。
霖若和白婕不敢耽搁，白婕离开前拉着将月语重声长道：“阿月，今晚待神君回来，你一定要打探清楚神君的心意。倘若神君真的要将你送到千里阁去，你必定不能答应。”
白婕语气凝重，将月握紧白婕的手暗自思索，这才重重点头。白婕又嘱咐将月回上清宫路上小心，说完便急忙和霖若赶回长彧宫。
将月听着他们脚步走远，这才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纸片，将月对着纸片轻轻一吹气，那纸片竟变成了一只多目鸟，足有成人拳头大小，两只洁白翅膀在空中扑棱扑棱地飞舞。这多目鸟乃是师傅亲手所画，自将月小时便被用作指路之鸟，多目鸟虽好，但却有个缺点，只要一遇水这多目鸟便失去了作用，变回了轻飘飘的纸片。
离昱上神在长彧宫与另外两位神君议事到很晚才回紫藤殿，殿内烛火跳跃如豆，满室寂然，将月不知何时已经趴在榣木桌上睡着了。
“师父……师父……”睡梦中的将月还不断的呼唤着师父，额头上涔满细密的汗珠，两只小手一会儿紧握一会儿又松开，不知道在做着什么梦。
离昱看着她沉睡的小脸，点漆亮莹的琥珀色瞳仁仿佛蒙上了一层水润。
他不禁想起了十年前那个还在襁褓里嗷嗷待哺的捣蛋鬼。一晃十年已过，他的阿月已经十岁了，今日仓颉和晋严提出让阿月去仙界千里阁学习净心之术，以求她能完全褪去肉体凡胎，修得仙身。
修仙固然打紧，可是那千里阁内，宛如一个杂乱的大箱子，他又怎么忍心让她涉险？毕竟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啊。
“师父，是你吗？”将月似乎是闻到了师父身上的佛铃花香，睡眼惺忪地从手肘里抬起头来。
“阿月，是为师。”
将月张开手被离昱一把抱入怀中，像只小猫一样头在离昱上神的怀里蹭了又蹭。
“是师父把阿月吵醒了？”离昱轻轻地抚摸着将月的发髻，满脸宠溺，温润的气息萦绕在将月周围，顿时令将月倍感舒适。
“不是，是阿月知道师父该回来了，这才醒的。”阿月碧藕般的手臂环着师父的脖子，又把头往离昱怀里蹭了蹭，乖觉的像只树懒。
“是嘛？阿月如此聪颖？”离昱打横抱起怀里的小人，垂首笑道：“为师送你回绿萼殿。”
“师父——”怀里的人儿抬起头来，将月虽然眼前一片空白，可是她知道师父就在她面前，她一直都知道。
从她记事起，虽然她看不见，可是她十分熟悉师父身上衣袖上佛铃花清冽的香味。
她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一出生就看不见的还是后来才看不见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存在于神界的意义为何，但是她一直坚定地知道，自己的师父，这六界所向披靡的战神，是她这十年来唯一的依靠。
离昱顿住脚步也看着她，看着她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眸，心中仿佛有无数冷冷的刀剑嵌入。
“阿月有话想对为师说吗？” 离昱询问。
“师父，今天师父和仓颉上神他们都谈了些什么？”将月面色平淡，还带着八分的睡意，宛如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好奇一问。
“没有什么，只是在商议是否要出兵镇压蠢蠢欲动的羽人一族。”
离昱垂下眼眸。
还是算了吧，他的阿月还太小了，不能让她去那么不安全的地方。
离昱在心里否定了送将月去千里阁的想法。
“这样啊——”将月说完又伏在离昱肩头沉沉睡去，呼吸平稳。
“阿月——”离昱上神看了看肩头的小人，嘴角漾出笑意，一如莹润的石子投入浅湖，荡漾出微微笑容，却掀起了满湖的波光潋滟。
有淡淡叹息声传出来:“果然是个孩子啊。”
一大早，将月便被一声声撕心裂肺的鸟叫声给吵醒了，洗漱完毕将月顺着那声音找过去，竟到了师父的紫藤殿。
“阿月，过来。”离昱负手而立，身姿颀长，气质清冷，玉冠如雪。
“师父，是什么鸟在叫，怎么声音如此吓人？” 将月手扶着门沿凝神听着殿内的一举一动。
离昱提起面前的玄金笼子，那笼子里关着一只鸟儿，只有成人拳头大小，看样子才刚刚离开母亲，毛还没长齐，但隐约可见它青色羽毛和红色的尾巴，以及那长长的、鲜红的喙。
而更人生畏的，是它那双锐利的眼睛。一双红通通的眼睛，颜色比血还要浓上几分，此刻正不甘心地盯着离昱，仿佛满是被他擒住的愤恨。
笼子里关的不是其他普通的鸟，正是神鸟灭蒙。
灭蒙鸟，生在结匈国的北部，五大神鸟之一，能懂人语，相传其血可用来占卜凶吉。其眼十分明亮，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看清四面八方的动态。
“阿月，师父想赠你一只神鸟。”
离昱打开笼子，谁知那灭蒙鸟仿佛失去控制的剑一样蹿了出来。
“孽畜，休想逃跑！”离昱飞跃上前欲用手制住灭蒙，岂料那鸟似有眼睛在身后一般，锋利的爪子在离昱的手上划出五道深深的口子，刹时离昱的左手鲜血一片。
离昱眼皮子都未动一下，另一只手使出灵力，那灭蒙鸟受到压迫立刻缩成小小的一团，离昱见状一把死死扼住它的脖子，灭蒙鸟自知抵抗不过，从喉咙里发出“呜哇——呜哇”刺耳的叫声。
“孽畜！”离昱落地，左手的血啪嗒滴落在地。
将月的耳朵和鼻子本就异常灵敏，那种异常的香味又扑鼻而来，于是顿时意识到师父受了伤。
“师父……”将月慌乱地扑到离昱身边，“师父，你哪里受伤了？可重吗？”将月欲哭无泪，除了记忆中已经模糊不清的那次，她从未看过师父受伤。
神界战神，本就所向披靡。
那滴落在地的片片血迹之上，竟顿时开满了血红的曼珠沙华，血色的曼珠沙华从洁白的地板上一朵朵盛开，仿若大地回春，鲜花竟相争艳，密密匝匝，血溅之处竟然毫无空隙之地！
曼珠沙华的颜色比之佛铃花更加血红，鲜艳欲滴的红色花瓣仿佛是恶魔的发丝，绵延至将月脚下。
一股刺鼻的香气从曼珠沙华之上蔓延开来，片刻间便席卷整个紫藤殿。
上古神祗，血现原身！
神界战神离昱的原身，竟然是那佛祖座下的曼珠沙华！
“不碍事，小伤。已经没事了。”
那伤口不知何时，已经慢慢的愈合好了，原本受伤的左手此时已经看不出丝毫受伤的痕迹。
“这东西如此凶猛，况且又伤了师父，将月不要这东西。”将月哪里知道自己已身处满地血红之中，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是关心师父的安危。
神奇的是，那血红的曼珠沙华不过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连着一块消失的还有地上的大片血迹。
“阿月，这灭蒙神鸟有八只眼，能看到八方动态，有了它，就算师父不在你身边，任谁也伤不了你。”
离昱祭出锁神链，默念咒语，那锁神链顿时化为黄豆大小锁入灭蒙体内，原本挣扎着的灭蒙鸟立刻软了下来。
“我先用锁神链将它扣住，如今它的力量与普通雏鸟一般，只会跟在你左右，这神鸟认主，日子久了它便会认你做主人。”离昱松开手，那灭蒙鸟果然只是挣扎了几下，柔弱的翅膀在空中上下扑动，随即便安安稳稳地悬在半空中，眼睛也失去了原本的锐利，凄凄楚楚的十分可怜。
“你有空可以教教它说话，它是神鸟，可以听得懂的。”看着灭蒙失去了原本的凶气，离昱终于放下心来。
“现在你可以摸摸它。”离昱对着无甚力气的灭蒙使唤道:“快到你主人怀里去。”
那灭蒙鸟似乎听懂了，翻了翻眼皮,宛若红豆的眼珠转了个圈，扇动翅膀飞到将月面前定住。
“阿月，你摸摸它。”离昱捉住将月的小手，那双小手因为害怕轻轻地颤抖着。
“你摸摸它，不要怕。离昱温柔的声音响起，将月似乎有了点勇气。
手抚上灭蒙柔顺的细毛，还带着点温热的皮温，将月的害怕一下子消失全无。
“师父……这鸟儿好乖啊!”将月双手抱住灭蒙鸟，小手不停地抚摸着它脖子上的绒毛。
谁知道片刻之前，这只灭蒙鸟的脖子差点被她的师父拧断。
“呜哇——呜哇——”灭蒙鸟发出几声似是反抗的嚎叫就再也不出声了。
“你看，如今你是它的主人。”离昱负手，眼睛里是柔和的光,“阿月，给它重新起个名字吧。”
阿月甜甜一笑，十分喜悦：“就叫它光明吧。”
离昱眼神一黯。光明？极好的名字，可是它的主人却不再有了。
“光明？阿月，你可想好了？”离昱看着满脸喜悦的阿月，语气有些迟疑，顿了顿半晌才道,“那就叫他光明吧。”
“哈哈，光明，小光明——”阿月甚是欢喜，嘴里不停地呼唤着灭蒙鸟的新名字。
长彧宫内，司律上神仓彧正在埋头研究着羽人此时的动向，神差黑炎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略带着慌张。
“发生了什么事？”仓彧看向黑炎,“让你去请离昱上神的呢？他为何没和你一起？”
“上神，”黑炎低下头弯腰抱拳：“启禀上神，属下刚才在紫藤殿看见离昱上神，他抓了灭蒙鸟给将月做神宠，还用神器锁神链锁住了灭蒙鸟的神力。”黑炎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知道自家的主子十分重视这神界的秩序，灭蒙鸟乃是神鸟，只有上神可以驯服，离昱为其徒儿驯服神鸟也便作罢，可是锁神链乃是神器，哪有锁着一只鸟的道理！可是自家主子和离昱上神乃是挚友，又曾同拜女娲大帝为师，不知道是否会徇私？“你可是亲眼所见？”仓颉语气加重。
黑炎噗通一声跪下，连忙道：“属下就算是死也不敢欺瞒上神，属下还看见……还看见……”黑炎脸上有汗珠滚落，说话直打哆嗦。
“还看见什么了？”仓彧撂下手上的地图，“给本尊一五一十说清楚！”
黑炎急忙低下头，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回上神，小的……小的还看到了……看到了离昱上神的原身……是朵血色的曼珠沙华！”
仓彧起身大怒：“你是怎么看到的？”
“回上神，离昱上神在驯服神鸟时，一不小心……被那神鸟抓伤了。”
仓彧暗惊，师弟对待那弃婴竟如此尽心，他自然知道离昱原身乃是曼珠沙华，那是灵歌还在时他偶然间所见，可是上古神祗的原身本就是一桩极秘密的事，若是仇家知道了自己的原身便想办法对付，这又怎么办？何况上古神祗存于世上不知多少年月，本就以遁世为毕生追求，如此一不小心就现出原身，又谈何与世无争？
“上神……”黑炎跪在地上发抖。
“今日所见，你必不能泄露半句，否则本尊就将你扔进诛神塔永世不得翻身！”
“是……是……”黑炎颤抖着回答。
“下去吧。”
黑炎连滚带爬慌忙离开。原本是想趁机邀功，没想到却差点小命不保，真是惶恐至极！
长彧宫主殿太陽殿内，仓颉已是满脸愁云，这个师弟，必定要好好劝导一番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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