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理智与情感
黑神笑着面对场上的三个对手，从某些意义上说，这才是他喜欢的斗牛模式。
一打三。
一打三的时候，反而更加有利于黑神发挥优势，更能让他感觉从容。说起这来，很多人就不赞同了，可是不能用常规的思路来丈量黑神，因为他必定是最特别的一个。
当裁判说要上三个人的时候，黑神仿佛是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知己，他无比畅快，内心愉悦到顶点，想不到的轻松惬意与快意人生，虽然那在别人看来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斗牛的关键是看怎么将球打进，若是人们理解错了斗牛的含义，一定就不能发挥斗牛的最高境界。
斗的最高境界是不斗，是无形中让对手惧怕，让对手感到无能为力，让对手有力无处推打。在篮球决赛中，有两个关键的招数，第一个即是投篮，第二个即是转换极快的投突结合。
黑神知道他们早就陷入单打的误解中去了，认为投篮是非常不光彩的进球方式，即使进了也不激情，也不炸裂，被人看不起。再者，把控节奏的投突结合一定不被他们掌握，若是掌握，也一定不会看低投篮的作用。
任何人看低投篮这个最基本的进球方式都是愚蠢的。
年轻人容易陷入单打独斗里，然后遭到诟病，并非单打独斗是不好的处理方式，而是对于执行单打的方式，年轻人通常都是欠考虑的。这就让单打陷入无意义的争斗中。
黑神乐意的是，他能理智的处理这些争斗，如同家常便饭一般。早在武老师的训练营里，黑神就着重培养了自己的危机处理能力，“一打多”的处理能力，这些早就不是建立在篮球技术上的训练，而是在心理层面。
逐渐，黑神学会了武老师的沉着，学会了在包夹时的合理出球时机，领悟了单打中面对包夹的技术手段和节奏控制。当他学成的时候，就再也不畏惧多人包夹，并且气定神闲般的完成了一次次眼联赛的队内绝杀。
人生即是如此，最强大的对手往往最能控制节奏，最能慢下来。慢下来，是一种高端的，冲破人性冲动的强大控制。
三个年轻人显然不知道这些。
当他们发现黑神看似不强壮之时，采取了对黑神身体的冲撞。裁判对于冲撞的判罚是很松的，这给了他们机会。
这三个人是光骑士队的候补，是章卫的同学，章卫介绍他们来参加比赛的。缪斯单挑赛初期，许多夜行者联盟的人都不愿意去单打独斗，一怕和熟人伤了和气，二怕万一受伤就得不偿失。董事会的本意是雪藏夜行联盟的人，因为单挑赛的举办初心就是为了寻找能够代替准哥的门面人物，并非真正想要推出某一个单挑冠军。只要董事会选的人技术过硬，且人品良好，最重要的一点是认可董事会的领导，他就可以获得冠军。
董事会以于华航为代表，急急忙忙的从武老师那里获得消息，然后给黑神发去“英雄帖”，这些都是早已筹划好的事情。于华航不希望自己找来的人失败，所以他委托章卫给他推荐人手。这些人最好是有些水平，但不会直接威胁到陈珩的地位。
让陈珩得到冠军，同时营造一届竞争力十足的单挑赛，这对夜行者联盟和董事会以及球员，是一份多赢的事业。于是，于华航找到了准哥的对手。
说是对手，章卫却在准哥统治的那段时间内一无所获，甚至还不如自己队的后卫。那些后卫偶尔还能凭借对准哥的防守而获得一些赞誉，章卫站在禁区，甚至都不能摸到篮球。
只不过有一次，章卫恰好碰到了手感火热的准哥，那时候，准哥不再满足于投篮，开始玩起了上篮，凭借脚步的便利，在人群中来去自如。几次下来，准哥降低了防范，随之就在内线吃到了后悔终生的大火锅。章卫忽然从人群中杀出，利用高大的身躯挤歪了准哥，准哥在仓皇之间出手，被章卫盖了一个大大的火锅。
章卫落地大吼。
准哥一脸不屑。
那之后，准哥手起刀落，各种进球随之而来，章卫再也没有挡住任何一个，不管是上篮还是投篮，更不幸的是，准哥在他面前的上篮，更加频繁了起来。
“就是要从你头上挑篮！”准哥平静地讲。
那场比赛章卫不再嚣张，足足输给了准哥三十分。章卫终于明白，有些人偶尔释放出的弱点是不可以攻击的，一旦攻击获利，就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是帽了准哥一个球，足以让他吹嘘一阵子，更令人觉得搞笑的是，章卫凭借此事聚集了一批信徒。
“那些人是被打怕了，死不承认你的厉害，反而去刻意吹捧你的对手去了。”高承志每每回忆起来那件事，都做如此评价。高承志承受不了这些人的丑恶嘴脸，自然无法和他们做成朋友，他认定的人只有准哥一个，所以在夜行者联盟里，高承志虽然技术过硬，却是朋友不多，踽踽独行。
于华航为了恶心准哥，就找到了章卫，章卫恰好适合扮演这个角色。对于小股东的碾压，越发让于华航内心膨胀，他的明确作风让每一个小股东都感觉到了危险，尽管他们的份额比准哥大的多。
“总有一天，他们会把我们都吃掉！”姜总说道。姜总也是一位篮球迷，占据着10%的份额。
“还是在事业最兴盛的时候。”又有一位老总附声道。
“狡兔死，走狗烹。”
“人之常情。”
这是董事会的成员们，代表小股东的几个人经常谈到的话。熟悉在资本世界穿梭的他们，在篮球手的世界里却只能任由更大的股东摆布，完全不能为自己做主。他们准备袖手旁观，又觉得危险将至，一时却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些资本主义，现在一定在后悔平日的所作所为，恨不得也能上球场拼杀一把。
准哥是最先发觉危险的小董事，“大吃小”本是一种自然定律，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于华航竟然迫不及待的想要吞并那些小股东。准哥心里明白，这些人比他自己还要紧张和不安，毕竟他们只能在资本世界里“盲人摸象”，而篮球场上的事，他们完全不能控制。
“如果我不是一个篮球手的话，将会死的更惨！”准哥时常对着高承志讲。
“那你也进不去这个董事会！”
“好像是的！”
黑云压城城欲摧。
准哥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去拜访张老板或者李老板，询问他们对于投资的篮球事业部的看法，他们都惶恐不安。准哥又造访其他小董事，皆是惶恐大于努力，他们中甚至没有一个人，想着去联合小股东的力量，对抗一下于华航路人皆知的心。准哥对这些人的所作所为不敢恭维，完全想象不出他们凭借什么能够占据这个高位的。
想来真是可笑！准哥凭借艰苦奋斗终于谋得一席之地，而他们不过是从哪里继承了资本，或者碰到了一个极好的投资项目，躺着赚钱，沉迷于数字游戏。等到有人出来破坏秩序，他们却是无能为力。最终这样的问题也只能交由准哥这样敢于冲锋陷阵的人去解决，去冒着生死，完成不该出现的任务。
因为牵涉到自己的利益，准哥也从不说“不”，但真正驱动他的是对于篮球这项运动的热爱。他想看着夜行者联盟走向正常的职业化，想着能够有更多的篮球手加入进来，想要更加纯粹和促进性的篮球环境，想要一个健康的商业体系，必须选择出来战斗。
“总有人要出来战斗，为什么不是我呢？”准哥时常想。他早已将自己的生命链接到这个伟大的命题之上，奋斗不止，不仅仅出于对那些小股份的牵挂。
黑神似乎展现出了准哥喜欢的特质。
冷静，冷血，理智，技术娴熟，纯真……
“那这个人一定是个朋友吧？”准哥望着黑神发呆，全然不在意他在场上的精彩表现。
“单挑赛已经推出了，尽管它出现的非常急促，”准哥转头对着高承志讲，“但是它的出现基本代表了我的出局。”
“什么？”
“这个人，”准哥望向黑神，几乎是自言自语道，“不是对手，就是朋友。”
半晌，高承志听到了他的话，回头回答道：“是朋友就好，不是朋友就打败他！”
“要抢在单挑赛之前，可是现在已经为时过晚……”
“什么？”高承志依然心不在焉于准哥的话。
“现在只能想尽办法拉拢他，万一我们不一心，这件事就黄了。”
“一心，一心，你别担心。”高承志逢迎道。
“你说什么？”
“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我都是你王力最忠实的小弟。不会离开你的。我们当然是一心的。”高承志表态。
“唉，”准哥叹气，“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高承志惊异的问道，生怕误会了准哥的意思，造成自己的过失或者尴尬。
“没什么，看球吧。”
高承志忙转身看球，突觉自己的举止有不礼貌的嫌疑，又急忙转回身来，对着准哥说：“力哥，你有什么事就说，就和我们当初一样，你最该信任我，我也信任你！”
准哥点了一下头，了解到高承志误会了他的意思之后，也不再辩解什么，随口说：“看球吧。”
高承志被精彩的球吸引了，这场球也确实精彩。
章卫虽然听从了于华航的话，去寻找一些在篮球上造诣不高的球员，好完成新人的“登基”，可是他心里也不服，“凭什么？”于是，他从街球手里找到了几个玩伴，个个身怀绝技，出手不凡，而且具备强烈的竞争心。
这本来对任何一个篮球手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这三个人面对的，可是强大、可怕、深沉、细腻的黑神。
事前所有人都不了解黑神的技术特点，于华航却知晓一二，可是他有要务在身，无法在现场完成单挑赛，实在是巨大的遗憾。不过以他的脾气和秉性，是一定要去给武老师的徒弟捧场的。他派去了自己最信任的徐秘书，可是徐秘书也有自己的想法，那将是后来的事情。黑神可以说是被于华航直接捧到了高位去，仅是凭借武老师的几句话而已。可收到邀请函的黑神并不知晓，从那时起，他就不能再自由决定自己的活动了，他的一切就被某些力量牵扯住了，而且越拉越紧。
于华航也是武老师的忠实粉丝，武老师对他信任有加。在诸多领域，于华航主动去帮助武老师的活动，多数时候出手大方，赞助了许多武老师的公益组织。
武老师信任他，也是因为于华航一直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而武老师像看待自己的弟弟一样看待他。在商业战场上拼杀的于华航，经常陷入纠结和困惑的境地，这时候他最愿意去做的，就是跑到武老师的“道场”，聆听他的故事。
武老师讲起早年在篮球世界的拼杀，于华航就能获得共鸣，甘愿坐下来聆听一位老人的革命岁月，甘愿像圣徒遇见神父一样来洗涤心灵。
武老师讲到兴起就哈哈大笑，于华航却很少笑着，总是心思很沉，每当武老师问起，他总是温柔的笑起，说：“老师，现在像您一样纯粹的人可真少了！”
“想要登峰造极的人，都是纯粹的人，你我都已经不纯粹了。年轻的时候，或许还可以讲一下纯粹。”
“我们老了，可是我们的心或许没变。”于华航低沉地讲。
“即使心不变，能力也变了，能做的却是越来越少了。”
“不，老师，”于华航激动的立起身，“能做的还有很多。”
“做的多了，就不纯粹了！”武老师闭眼打坐。
“我相信可以！”
“好些事，我已经无能为力了。”武老师唉声叹气道。
“老师，你有什么烦心事？”
“我管不了我的徒弟，他现在走了，我还是担心他。”武老师睁开眼，似乎深沉的泪珠要喷涌出来。
“老师是说的哪一个徒弟，我看这里，几百名都有。”
“徒弟虽然多，称心的却是少，遇到了，他也不属于你。”
“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也好。”于华航安慰道。
“恐怕不仅于此！”武老师愈发惆怅。
“老师，这怎么讲？”
“他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了，我拿他像对待儿子一样……”武老师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是哽咽了起来。
于华航深感歉意，低下了头，说道：“抱歉，老师。”
“我是怕他再触犯些什么事，他还是个孩子！”
于华航双膝坐地，手搭着膝盖上，低着头听着。
“这孩子啊，”武老师不再哽咽，“就是太倔强了！什么话也不听，跟我闹翻，跑掉了！”
“怎么敢这么无礼？”于华航愤愤不平。
“倒是也好，出去历练一下。可是啊，这孩子，太纯粹了！”
“纯粹了是好事！”于华航提醒武老师。
“你也是一样，命苦的孩子。”
于华航再次低下来头，仔细聆听着。
“在我这里学的最好的是他，技术啊，意识啊，都是顶级！身体，也好。我不让他碰篮球了，可是这孩子不听！”武老师生气的讲道。
“那他叫什么名字？”
“叫陈珩！也是一个命苦的孩子！”
于华航低下头，仔细聆听，不再讲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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