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惺惺相惜
江俊涵不喜欢内线，不喜欢内线的任何形式，不论是走位，防守，进攻技术还是肉搏，他厌恶“那片区域”的一切形式，因为他，曾经受到过内线致命的伤害。
那一次受伤，恢复和休息的时间，足足耗光了他两年的青春，这对一个篮球手来说，是无上的煎熬。
江俊涵很反感内线，于是他让出来这个位置给陈志超，短小精悍的陈志超现下就走到黑神的身边，扛起了这个篮球馆唯一的重任。
黑神并非球技高诸人过多，只是因为在某种竞争氛围内，他就像是一个全民公敌，除老板之外，每个篮球手都侧目看待他，除了敬仰，羡慕，渴望一战以外，还有另一些复杂的情绪，比如，嫉妒，憎恨……
这都是黑神在野球场拉下的仇恨。
世界上的斗争多来自于权利不对等，可是想让世界上没有斗争，一片祥和升平，那也终究是痴人说梦。
所以人要永远记得，不可能因为倡导了和平就不会再有斗争，斗争的存在与否与和平的关系不大，可以说没有任何关系。
就像黑神，他心理上已经输了，他甚至想缴械投降，可是别人不信，自己也放不下这个“枪杆子”。他在心里默默地对着球场上的人说：“我输了，求各位放过。我不想再打了。”
可是外表上，还一副老子天下第一，你们都是草包水货的盛气形象。他停不下，他也不可能停下，其实他也知道，一个人不可能在平静中退出江湖，他必须首先掀起一阵狂风骤雨，并在其中获胜，才能全身而退。
黑神想要骤然的胜利，不仅是骤然的胜利，还有名垂青史，名垂青史倒是不太可能，倒也要名垂地方志。
他经常陷入反复抉择价值观的境地中，是因为没有一件事能够让他内心宁静的去创造，去牺牲。
眼下这件事，也可能太小了。
他不想再多拿球，拿得多意味着更多的竞争，他想做一个简单的终结点，于是他站到了篮筐下面。
越想逃避什么，就越能收获什么。
黑神站在篮下，并没有像想象中的清闲，因为他发现队友几个人，命中率都不是很高，经常有篮板需要他抢。
反观对方也是，命中率不高，黑神因为嗅觉灵敏，总是能够捡到篮板。
后来，黑神逐渐开始自己发力，一板一眼的中锋打法，陈志超不能防守住黑神，只能稍稍顶住他的脚步。
当黑神一旦遭遇了对抗，他就一个简单的勾手或者翻身跳投来解决战斗。
眼睁睁的看着黑神进了十几个球，没有什么像样的防守，作为同一方的周周越来越着急，这挑战了他的底线。
周周，郑绍手下最得力的干将，获得过缪斯赛的团队冠军，黑神之前，他曾经是各种资本的竞逐对象，不过那时候体育城市的概念还没有兴盛起来，人们也没有意识到这里面的伟大构建。之后，周周在一场业余赛时扭伤了膝盖韧带，一度痛苦了两年多，后来在郑绍的发掘下，他才重新打上半职业的球赛，经过一系列恢复训练和比赛，他终于找回了当年的部分水准，现在成为了郑绍队伍的头牌，当然，没有名气的队伍里的头牌和底牌，都没什么用处。
他的志向不是做郑绍的秘密队伍。
周周后来和江俊涵成为相识，并结交成好朋友，他们是郑绍商业环节的关键力量，这些，他们自己并不是明显的知道。
周周是有点脾气的球员，甚至有些戾气，他正好错过了一个好时代的开端，而黑神，是莫名其妙的搭上了一些不知名的好处。
周周觉得没有道理，更何况，郑绍对他没有什么好的脸色，同样是出色的篮球手，江俊涵的关注度甚至一度超过了周周自己。后来有一段时间，王乐心的风头正劲儿，也曾经超过了自己。现在，他想，一个人外人，怎么又来抢自己的风头。
他着急了。
随后，他叫停了比赛，对着大家说：“我们重新分队，这样没法打。”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应不应该答应他这个请求，答应他，意味着承认自己队落於下风，并且没有翻盘的可能；不答应呢，场面完全是一边倒，何况这是在两个能力者，周周和黑神完全没有合作的情况下。
众人也都知道周周和黑神之间必然有一战，要不然不能尽兴，一山不容二虎。
黑神砍瓜切菜的模式下，依然未尽兴，面对周周的提议，他没有什么想法，心中不禁轻蔑看待这件事。
在周周的一度坚持之下，两队终于重新分了，周周替换王乐心。
现在一方是：周周，陈志超，江俊涵，蒋硕。
另一方是：黑神，王通，王乐心，许杰。
看起来这样分队更加公平一些，让想对位的人对上位，电光火石，精彩就在一念之间。
郑老板已经平和了许多，局势若是扭转，他的脸上也有光，孙瑰在身旁伺候着，同时也观察着老板的神情和动作，地上坐的是王港和林果果。
他们刚好四个人。
林果果突然讲道：“老板，我们加一组吧。”
王港，这个一直没有被提到的男人，意兴阑珊的说：“要不要？”
郑绍则推了推他的眼镜，回答说：“赢了，你们就有奖金。”
“什么奖金？”
“怎么还有奖金？”
孙瑰偷偷地笑了，老板没有让他爆料，他也不会说什么，但他什么都知道。
“孙总，是什么事？”王港突然来了兴致。
“你不知道我要换手机了？你不知道我要给我妈妈买个大电视？你不知道我爸最近想买个车……”
林果果还没说完，郑绍给他补充道：“我不知道你还要买个别墅呢！”果果马上就泄了气，朝着王港说，“王哥，骗我们的，又不是第一次了。”
“是啊！”王港摆弄起自己的手机来。
“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你们都不知道吗？”郑绍故作神秘地讲道。
“传什么？”
“孙经理，你怎么放的风，让你放十级风，龙卷风，你放了一个小蜜蜂。”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孙瑰笑着说，同时向两个人使了一个眼色。
“有奖金也赢不了，不是我们的。”
两人表达了同样的意思，之后同时看向了郑总，孙瑰偷着朝他们点头。
“哦，明白了，”王港率先说，“是给他的。”
孙瑰似乎是点了点头。
“还要看，他是不是愿意，”王港得意的讲道，“也是为了试探他。”
孙瑰明确的点了点头。
“呵呵，叫我们来干什么？”王港接着说道。
孙瑰和郑绍都不说话。
“老板，你这样也太过明显了，周周的坏脾气，也都是你培养的。”王港继续说。
郑绍突然楞了一下，没想到王港会这样讲，他沉思了片刻。
“其实，以我的了解，周周和陈珩，是一类人，是不能试探的，也不能考验他们，不能盼着他们起于微末的。”王港说。
“有点意思。”郑绍抬起了他的眼镜，朝远处看着黑神和周周两人，似乎王港说的对，他越看，越看到了两人的相似。
除了打球风格以外，两人都有极强的好胜心，都有舍我其谁的霸气和勇力，他们往人前一站，就给人一种不遑多让的感觉。
郑绍突然有了一种邪恶的想法和一种更加精明的算计……
“我觉得你会同时失去他们两个，疑人不用……”
“就你话多！”
王港坐着摇了摇头。
郑绍则露出一种难以言状的不尊重情绪，幸好，王港坐着没有瞧见。
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矛盾的个体，在个人感情和整体利益之间做着选择，直到突然获得巨大利益或者丧失真挚的味道。
郑绍不过是一个商人，一个利益的权衡者，而黑神和周周，是个人价值（或者是梦想的实现）为先的，这个价值并不仅仅是利益，更多的是自己的野心。
野心要建立在资本的路径上，谁选择谁，都是一种博弈。
场面上，这次没有出现一边倒的局面，双方你来我往，黑神看着场下的四个人，知道他们必定还要加入战斗，所以一直保持体力，等待最后时刻的爆发。
黑神不断地在场上给队友助攻。
战术配合很简单，王通和王乐心叔侄俩，因为不用防守对方而释放了最大的攻击力，他们本来就适合远投，这样更能拉开空间，伴随着他们的三分雨，对方就不敢夹击黑神，黑神便在人群中更加游刃有余，随之叔侄俩也接到了更多的助攻。
许杰也在这个阵容中活了起来，通过给黑神挡拆，拆开之后就轻易的接到了黑神的传球，坚决贯彻黑神的简单战术：人多就往外传，人少的话，就直接上。许杰因此不用耗费过多体力，就可以轻松挑篮得手。
对面的局面也不会差。
周周也是一个非常好的传球手，当他和黑神对位之后，才了解到，单纯和黑神身体对抗，也许能够赢得个人的胜利，但是场面将会十分难看，周周不喜欢自己难堪的表演，很明显那会令人丧失理智，令人出糗。
那绝不是他的人生选择。
黑神并没有和他针锋相对，而是一种惺惺相惜，尽管竞争明显。他努力的防守着周周，同时给他留出了最好的传球路线，周周明白黑神的意思，这不仅是要精彩流畅的比赛，更是要充分调动每一个人，不仅仅是他们两个，更多的是别人，因为篮球是一项团队运动，精彩的团队配合让人更加有欲望。
好的领导就是要带动精彩的团队配合，个人英雄主义势必要淘汰。那时候，黑神赢得了缪斯城市大师赛，就陷入一整天的困扰之中……
“这种奖项，有什么意思？”
原因就在此。
这下周周队和黑神队都热好了身，双方都尽情的发挥着自己的优势水平，投三分的，篮下卡位的，组织出众的，还有防守积极的，篮板无敌的……
黑神打出了一个精彩的进攻。
王通给他做墙，他绕过了周周之后，一个明显的加速起跳，在空中闪避着中锋蒋硕的封堵，但是角度极小，他没有什么机会……于是他在空中将球传给了许杰。等到下落，马上就要回了球，许杰上去挡拆，但是黑神示意不用，这时蒋硕换防到黑神的面前。
周周觉得不好，可是无能为力，王通紧紧的盯着他，他只能看着，祈求蒋硕多福。
蒋硕预感并不好，黑神在他面前试探，运球……
剩余的人活跃的转换着位置，跑位，斜插，伸着手要球，但是黑神并没有传出任何一个球。
他感觉蒋硕并不稳定，突施冷箭，朝右边突破，小打大，突破是正确的做法。蒋硕下意识的朝自己左边去，黑神瞬间做出一个幅度极大的crossover，一下就运球到了罚球线位置。
没有人来得及换防，但是乐心、江俊涵、还有被挡掉的周周都在黑神眼前，黑神奋力起跳。
“糟糕！忘了加后仰！”黑神已然拔起。
他们两人同时奋力起跳，几乎是相同的高度，黑神感觉不妙，江俊涵的直立跳跃能力完全不输自己，而周周拥有长臂，再这样下去将要被帽。黑神急中生智，在空中强力扭曲自己的身体，上下一收，硬生生的将球从下面掏出，在落地之前，奋力的右手勾进去。
黑神进球后淡定的跑开了，他不是很满意，只因为在空中弯腰的动作略微丑陋且生硬。
孙瑰在场下连连点头。
周周作为黑神这场的对手，同样是打的组织后卫，与之前憎恨黑神不同，他现在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这种快乐来源于黑神一个动作的触动，仿佛点燃了某些业已熄灭的灵感似的，让周周热血沸腾。黑神现在做的，让他忆起那未受伤之前的意气。
“遥远的岁月！遥远的岁月！”周周强压着激动，努力保持冷漠，双手搭在黑神的腰间，细细观察着眼前这个传说中的对手。
再等他转身投篮，周周就觉得一种温暖沁入身体，黑神在空中的动作，形象，以及他一个虚晃假动作，都令他心旷神怡。
黑神的动作有瑕疵吗？
当然有！
但是周周却觉得他那样美。
他在心里默默的想：“运球间隙对于突变反应慢，转身必然投篮，胯下不熟练，左手运球不熟练，左边突破不熟练，跳的并非多高……”
“哼！”周周竟然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
王通从他身边一闪而过的时候，发现了周周这个动作，心里诧异，随后就跟着陈志超跑开。
重新开始了一个球，黑神做着试探步，刚转身就看到了周周的邪魅……
“想不到这个发型杂乱，头发长长的人竟然也有些性情……”
黑神松了一口气，开始觉得他并没有那么讨厌，甚至看着他的眼神，还有点清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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