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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靠近


  第十二章

  “我还是来了。”宋昂喃喃重复,“是,我还是来了。”他转头看她,“问吧。”

  “问什么?”

  “刚才在车里,你要问的一个问题,你问。”

  程天籁对视他的眼,这一刻平而又静,她努了努嘴,“是关于你的,不过现在没兴趣了。”

  宋昂突然伸手去揉她的头发,表情愉悦不藏,“小女孩记仇,以前倒是没看出来。”

  两人都是一愣。他的手停在头发间不动了,掌心被发端挠得发痒,宋昂轻咳一声,狼狈的把手收回。他衣服上有独特的香,绕满鼻间。

  程天籁眼睛乱转佯装镇定,环着膝盖的十指扣得很紧,她半点都不敢去看他一眼。突然听他说:“再怎么样,傅添也是我外甥,刚才你说的话很不中听。”伴着似有的叹息,竟有无奈之意。

  傅添。这名字让程天籁冷脸,不客气道:“那也请你将心比心。”

  抿了抿嘴唇,宋昂不再说话。他往后仰着手肘撑在地面,郊区的夜空如墨绸,繁星镶缀,宋昂淡然望着,眼里像是破光云烟的夜,浓沉似月。

  程天籁平静下来,“你外甥为什么恨我?”

  “我不知道,也许你不会相信。但在这件事上,我的确不知情。”宋昂说:“零五年我回国不久是最忙的时候,傅添谈恋爱我也只是听说,后来闹出这么一出事,我才知道了你。”

  “在明月见到你是巧合,之后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有意帮你,很多时候只是顺便。”他缓缓道来,寂静的夜里声音格外清晰。

  “噢,原来是顺便……”有一种情绪堵在胸口,程天籁低下了头,“这么多年了,我真的不知道原因,我想问他,但我很怕面对他,他会不会又把我关两年?可我的家已经散了,我弟弟也走丢了。”

  程天籁突然抬起头,“宋昂。”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睫毛上像是沁了夜色里的露水,她仿佛神游在梦境里,此刻如此不真实,“我弟弟那么小,我都找不到他了……新闻里常报道有团伙专门拐卖小孩子,把他们弄残疾然后去乞讨,我害怕,但每一次看到街边小乞丐,我都忍不住多看两眼……我很想弟弟,特别特别的……想。”

  宋昂没说话,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手,路灯昏沉的光照出夜空里薄薄的雾,似有若隐着,宋昂觉得程天籁就像这夜雾,稍不注意就会错过。

  而他只是本能反应,盖住了她的手,紧紧的。

  程天籁也觉得茫然,陷入一场梦境不可自拔,好像要将这些年藏在心底不敢说的话全部倾吐。

  她声音低低的,“这些年过的一点也不好,监狱生活很压抑,白天去做小工,一天要组装一百多个打火机,晚上早早睡觉,床板真硬,什么都是灰色的。她们都有亲人探望,每个星期二我就睡上一整天,反正没有谁来看我。”

  “这些年真的很难过,但我还是过来了,可现在觉得,以后的日子也不见得好过。”她声音很温柔,一字一字咬的清楚。安静了太久,久不吭声的宋昂轻轻喊名字,“天籁?”

  她应了声“哦”,然后缓缓地靠了过来,宋昂肩头一沉,程天籁耷在他肩上。他稍侧身,就看见她露出的半边侧脸,皮肤白透的可以看见上面浅蓝的细小血管。

  她嘴里喃喃说着什么,宋昂仔细地听,便听清楚了。

  “她是我妈妈,可她为什么不爱我呢?”

  程天籁闭上了眼睛,这个梦还没清醒,她已经沉沉睡去,宋昂不想把她叫醒,维持着这个姿势动也不动,山区风凉,一刻钟过去后,他动作极轻地将她抱起往车里走。

  程天籁略醒,翻了翻身又睡去,宋昂将副驾的座位放平,又把外套盖在她身上,车里空调开的足,但她的脚还是冰凉,他的手不经意碰到,很快又握了上去,掌心盖上脚趾头,那温度让他皱眉,于是轻轻摩挲,直到它发热才移开。

  程天籁睡得很沉,偶尔翻个身背对着他,衣服皱着露出腰间一节,她可真瘦,宋昂甚至伸手想去摸,在半空又突然停住,手指一紧握成拳,然后怏怏收回。

  颇为奇妙的一个夜晚,在不知名的路上,在人烟稀少的市郊,没有好风景,什么都没有。可一切是如此舒贴,他许久没有过的静心,她在身边安睡,他竟私心希望,这一夜最好永不天明。

  半山腰的日出竟然这样美!太阳是浅浅的橙,周围一圈的光却是浓稠的枣红色,拨开浮云,光亮就这么一点一点渗透出来,宋昂见证了一场日出,他一夜无眠。

  程天籁醒来时就看到宋昂专注的模样,她睡意惺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光线太亮,她瞬间清醒大半,挡住眼睛,竟被刺激出了薄薄的眼泪。

  “漂不漂亮?”他问。

  她摇头,很难受。宋昂递给她一瓶水一块毛巾,还有一小瓶漱口水。程天籁讶于他的心细,接过之后下车洗漱,回来时宋昂问:“是回家还是去医院?”

  她想了想,“去医院看陆唯吧。”

  程天籁没有想到的是,在八医院的门口会碰到傅添。她下车的时候,与宋昂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傅添从大门出来,与他们撞个正着。

  “舅舅!”他快步走了过来,“你昨晚去哪了!电话也不开……”傅添突然闭声,因为他看到了躲在宋昂身后的程天籁。

  他的瞳孔显然变大,目光游离在她与宋昂的脸上,几近不可置信。最后恶狠狠地瞪了程天籁一眼,而她下意识地往后缩,害怕是如此明显。

  宋昂不动声色往前挪了挪,“有事?”

  “外公昨晚进医院了。”

  宋昂脸色无异,问了病房号便快步进了大门。她心里隐隐不安,右眼皮又开始沉沉跳动。傅添跟在宋昂后面,他突然回头看她,那眼神是疑惑并且不善的,程天籁避开,一秒都不敢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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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已经升至高空,那光芒直直照了下来,地上印出灰蒙的影子,程天籁往前走,它也跟着移动,上楼梯时变成歪曲的形状。

  她在病房前偷偷的,透过玻璃往里看,房里没有别人才推门进去。床单和被套都是很浅的蓝,陆唯的手背上缠着胶贴,药水滴的慢,他的脸上还有青青紫紫的伤,眼皮薄薄的,还能看见上面细小的血管。

  她去角落里搬了条凳子,刚放好陆唯就醒了,轻轻叫名字:“天籁。”声音干涸极了,他手一动,扯着了针头,疼得皱起了眉。

  “你别动。”程天籁坐下,把凳子往前挪了挪离床更近,瞧了瞧他的手说:“插着针管呢,你要什么我帮你拿。”

  “喝水。”他挣扎着要起身,眼睛骨溜溜地转,“我怎么进来这了?”

  程天籁扶他坐起,又将枕头竖放枕上他的背,“还说呢,昨晚吓死我了,你晕倒在旅店里,我叫来老板才开了门,赶紧把你送医院了。”

  陆唯应了一声:哦,张嘴含上她递来的纸杯壁口,一下子喝完大半。温水没有那么解渴,他说不够。程天籁又倒了一杯,“感觉好点了吗?我叫医生来看看吧。”

  陆唯摇头,说先缓一会,“一直是你在照顾我吗?”他问。

  “你家里人来了,我昨晚就走了。”程天籁恍了一小会神,想到昨晚,他又回来找她,她好像说了很多不着边际的话,最后枕着他的肩头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就看到满目刺眼的朝阳,还有身边冷峻清醒的宋昂。

  那种感觉,就像从一个梦境里醒来,又进入了另一个梦魇。直至现在,她还有种不真实的糊涂感。

  “喂喂喂,又发呆!”陆唯很不满,“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能不能专心点啊?”

  “啊?哦!”她双手抱拳,“烦请陆大少爷赏脸再说一次。”

  “我是问你,我家里人知不知道我在打工?”

  “我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但我绝对没有打小报告。”程天籁一本正经。

  陆唯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我饿。”

  她起身去买,走的时候又在他背后多枕了个靠枕,陆唯可怜巴巴的冲她撅嘴,“好俏俏快去快回,你可不能抛弃人家呀。”

  天籁手一摊,脸上写着“被你打败了”的表情,轻手将门带上,医生正好开始查房,从走廊右边开始,这一层楼也就六间病房,所有的待遇都是顶级。她突然猜测,那宋昂的父亲会不会也在这层楼?

  很快又打消念头,这是外科,几率应该很小的。电梯在尽头拐弯处,反方向的是楼梯,程天籁觉得麻烦,干脆走路。

  在走廊转弯处却撞上一个人,硬硬的,疼得她不由喊疼,“哎呦。”

  把人看实在了,程天籁拔腿就往回跑!

  “你给我站住,躲我干嘛!”傅添三两步跨过去,挡在她身前。

  他的声音不大,也没有质疑的高高在上感,但她就是觉得凶悍,她就是怕。说话都不利索,“我,我……”心里一急,索性一把推开他就要逃跑。

  傅添不费力的将她捞回,拽向旁边的楼梯阁道,两扇白色的门虚虚掩着,她被他困在双臂间,抵在石砖铺砌的墙壁上,凉意很快渗透进了衣服。

  傅添冷脸道:“有什么好跑的,我会吃了你吗!”

  她别过头,拗气不说话,被他注视着脸都发红发烫,她一眼都不敢再看这个人,他那张学生气质浓重的脸这两年仍是没有变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笑的像小太阳,暖暖的很容易让人掉进陷阱。

  她的初恋心结系托在傅添身上,却不料变成挖心挖肺的阴谋。这个代价真是狼狈的一塌糊涂。程天籁一动不动,突然的吃痛,傅添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其转过脸。

  他盯着她看,站了好一会后,猛声劈问:“你怎么会认识我舅舅?他昨晚没回家,你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程天籁一个劲的摇头,连声反驳,“没有!我哪有?”

  “还撒谎,我舅舅他都承认了!”傅添讥讽地笑。

  她痴楞,宋昂承认了?惴惴不安的情绪浮满心头,“他,他昨晚送我回家,后来出了点事,就在路上停了,刚才和他一起来的医院,所以就……”她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来不及梳理这是个什么状况。

  “我就知道你骗人,还说没有。”傅添冷哼,眼里是狭促的讥意,略施小计就让她巴巴坦白,“你不是心里有鬼用得着这么怕吗?”

  原来是他激她!宋昂压根就没有承认,程天籁突然的屈败,一下子联想起两年前,他也是这样骗她团团转,让她心甘甘的贴到他身边,捧着热乎乎的心供他玩弄,像个傻子似的。

  瞬间的,她的情绪由害怕升至一种愤怒,拼命挣扎起来,“关你什么事,我跟谁在一起关你什么事!你这个坏人,你为什么要害我全家!你也有父母亲人,你把爸爸还给我,你把爸爸还给我!”

  程天籁的泪水在眼窝里来回浮动,她激动起来,连嗓子都喊破喊哑。傅添楞然,脸颊火辣辣的疼,竟被她抓了几道,慢慢的红胀起来。

  “你疯了!”傅添咬牙切齿,狠狠将她推到墙上,他力气大,程天籁被震的差点吐血,一口气硬是提不上来,脑袋像充血一样晕沉沉的痛。

  她的样子不好受,傅添稍松手,她就软的顺着墙滑坐在地上,颤颤地说:“你,你才是个疯子。”

  她视线很模糊,看什么都不实在,门变成了好多扇,影子重叠着,傅添也变成好多个,都一样的可恶。又好像有人走了过来,灰溜溜的一团。

  那团人影蹲在她面前,看清楚了,程天籁竟然哭了起来,哆着气,像是受了极大委屈。

  “舅舅。”傅添还气着,也没个好语气。宋昂转身,他们就面对面了,傅添还是略带谦卑的态度,倒是宋昂,看他的眼神全然是男人之间对决的犀利劲。

  在以为这个舅舅会沉默作罢的时候,却听到,“不要太过份。”

  很轻的一句话,在他的喉咙里慢悠悠地滚动,殆尽在这消毒水充斥的空气中。

  宋昂越是这样不痛不痒的态度,事态就越严重。傅添好歹明白这个事理,怒不敢言,古怪地扫了一眼他和程天籁,悻悻离开。

  “起来吧。”宋昂又蹲下去,却听到她喃喃自语,近了才听清楚。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我都成这副摸样了,他还要怎样呢?”程天籁揉着太阳穴,头疼极了,揉着揉着,手就去抹眼睛了,一打开就是满手心的泪。

  宋昂想去扶她,还没碰着胳膊,程天籁突然激动起来,“宋昂,宋昂!”死死抓住他的手,哽咽不清道:“你外甥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告诉我好不好?你不是他舅舅么,你去问问他啊!”

  “你冷静一点。”宋昂挡着她奋力挥动的手。

  “你去问他,你去问他好不好!”她愈发失控,拳头打在他脸上,这架势像要同归于尽般。

  “程天籁,程天籁。”他沉沉念叨名字,然后变成“天籁”,最后喃喃叫唤,“俏俏,俏俏。”宋昂很有耐心地哄,一遍又一遍,“俏俏乖,俏俏乖……”

  她懵懂着靠了过来,宋昂顺势搂她入怀,一下一下摸着她的背脊,“好俏俏,好俏俏。”

  这把嗓音像是一种无药可救的蛊,有沉静人心的功效,他重复着一句话,乖一些,乖一些,心却不由自主地期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

  宋祈远住在五楼病房,心脑血管方面的毛病,昨晚饭后老爷子起身站起,“砰”的竟然一头栽在地上,宋宅上下手忙脚乱,第一时间联系宋昂,他电话关机一晚,翌日才得知。

  宋灵责怪弟弟,“你很少关机的,幸亏爸爸没出什么事。”

  扬名集团的董事长仍是宋祈远,他入院的消息一旦传出,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如若宋昂不在,万一出事,总之是个烫手山芋。

  傅添比宋昂晚到病房,两人谁都不提刚才的事。宋灵先离开,他也随后,走到门口被叫住,

  傅添开门见山:“舅舅,我看到了,刚才你抱着她。”

  宋昂应了声,“嗯”,继续拉门手的动作,没有特别反应。

  “你跟谁都可以,就是跟她不可以。”傅添停了一会,又说:“当然,没有最好。”

  宋昂转过身,饶有兴致的望着这个外甥,他说的慢,但一字一字咬的很重,“只要我想,我跟谁———

  都可以。”

  说的云淡风轻,脸上甚至还有笑意,像是嘲讽他的不自量力,傅添拳头又握紧了些,冷着脸说:“你是不知道她有……”

  “无所谓需不需要,只有我想不想要。”宋昂再次打断,无心继续这场谈话,房门一拉就往外走。

  “舅舅!”傅添脱口而问,“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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